神秘女子比蕭亞龍想像中更加平靜,至少在她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變化,一波秋水在漣漪過後仍然平靜無比,似乎並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被戳穿,挽過一條飛舞在風中的綾帶,幽聲道:「你很聰明。」
「言重了,與五行勇者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置可否,蕭亞龍無所謂的聳聳肩,他知道土之勇者還有話要問,問題是什麼他心知肚明,與其不問自答,倒不如由對方親口問出來,何必耍這點小聰明呢。
「五行勇者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強大,一樣有著各自的弱點,至於是什麼無可奉告,不過我倒是很想聽聽你是怎麼知道五行勇者存在的,又怎麼知道以驅力之法破解我的地諦結界。」土之勇者的語氣很低,聲音很輕,輕到讓人感覺更像是一陣細微的風聲,低到可以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一種無聲的錯覺。
俏皮的睫毛下,娃娃般的眼睛眺望著遠方,寧靜的氣息讓天地萬物都為之安靜下來,哪怕是無跡可尋的風也變得愈發輕柔,一同靜靜的等待著對方的答案。
順著土之勇者的視線望去,入眼的是一片廣闊無際的藍天,蕭亞龍貪婪的瞇起眼睛深吸一口氣,面對於刺眼的陽光留下一分慵懶的笑意,「很簡單,因為迄今為止五行勇者少爺我有幸得見四位,嗯,包括你。」
的確,這個答案比起那些繁瑣的解釋更簡單,也更有說服力,試問一個見過四位五行勇者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五行勇者的存在呢。
「至於第二個問題,與你的回答一樣,無可奉告,一報還一報,也算打平了。」
說話的時候,蕭亞龍利用眼角的餘光一直注視著土之勇者的反映,可惜他的算盤又落空了,除了像之前一樣稍稍的錯愕之外,再難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其它東西,見此不禁令他心中一種惡作劇想法,看看那層輕紗下的容顏是否與她的眼睛一樣平靜,不過想歸想,且不談摘不摘得到面紗,他可不敢唐突的去褻瀆一位像她這樣的聖潔女神,結果只怕連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或者讓她保持這種神秘感才好,一旦被揭開這層面紗,神秘感就會付之東流,她也會變得普通起來吧。
正在這時土之勇者沒來由的歎息一聲,或許是因為想起了曾經的往事,對幾位兄弟姐妹感到思念,至少蕭亞龍是這麼認為的,然而事實卻非如此。
「那你見到的一定是破空大哥,曉軍以及溺水。」
「哦?為什麼這麼肯定?」蕭亞龍似是聽出了弦外之音,土之勇者是可以掌控大地的力量,但並非無所不能,怎麼會斷定他見到的是哪一位五行勇者呢,除非其中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別人的故事他不想聽也不想知道,可是做為人界守護者的故事他還是很有興趣的。
「因為你永遠不可能見到二哥天之勇者,他早已淪落在了時空亂流之中,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從開始到現在,土之勇者還是第一次流露出真性情,恆久不變的眼神突然變得迷離起來,一層水氣悄然爬了上來,滑落泛紅的眼角,打濕了遮面的紗巾,更加把傷感的氣息傳遞到空氣中,影響著大範圍的空間元素,也同樣影響著蕭亞龍,要知道她的聲音本就是無形的武器,無意釋放出來的大地氣息更甚,縱然並非是她的本意,可仍舊能夠起到攝迷一切生物的效果。
剛想說什麼的他不知為何到了嘴邊的話被嚥了回去,心頭沒來由的湧起無盡的感傷,從靈魂的深處勾起最痛心的往事,最思念的人,每多想一分他的心就彷彿被狠狠的刺了一劍,而且是劍劍見血錐心般的痛,不知不覺間堅毅的臉頰上滑落兩滴晶瑩的液體,隨著輕風滴落到深淵的最深處,一滴化作粉碎的水花飛濺再尋不著半點蹤跡,另一滴不偏不倚的落於正在崖底仰面揮舞著紅顏的男子臉上。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除了風聲再聽不到其它,哪怕是風也在無故的嗚咽,一人的心情先後影響著兩個人的心神,光這份能力就足以令人驚歎,不愧是有著大地之母之稱的土之勇者,其驚天的實力當真深不可測。
越是堅強的人越懂得掩飾心靈的脆弱,就像蕭亞龍一樣,表面堅強到令人可怕,可是他的心卻易碎到了極點,也許曾經已經破碎過無數次,結果都被他一一掩飾了起來,痛還在,不過是把這份痛掩埋在了心靈的最深處,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拿出來慢慢的體會,感受那種獨有的寂寞,從而強迫自己變得更加堅強。
潛伏在暗處的寂寞最為可怕,有人說是因為孤獨而寂寞,孰不知是因為有了寂寞才感覺孤獨。
遠處,數個聳動的黑點出現在視線中,隨著時間的推遲,黑點逐漸變大,逐漸化作人形,由於速度很快,幾乎在彈射之間就趕到了凌天崖邊,從他們漸緩的身形來看,正是與蕭亞龍約定在此見面的司雷與蕭家眾人。
「等等」
眼見凌天崖近在眼前,眾人的心情不免隨之緊張起來,恨不得馬上落下崖底去找尋失散多年的親人,可是就在這時司雷突然喝止大家停下來,正當所有人表示不解的時候,一股傷感的氣息迎面而來,然後直侵心神,迷失的他們很快就被這股怪異的氣息所感染,紛紛潸然淚下,只有司雷一個人還在苦苦的堅持。這還有賴於聖盾穹霄,此刻正不停的浮現在體外守護主人的安危,嗡嗡的鳴響以及耀眼的光芒不斷的刺激著他的心神,令他能夠始終保持一分神智的清明,不至於同其它人一樣迷失在其中。
「怎麼會這樣,顏鳳,顏龍,飛龍二哥,你們醒醒。」
司雷一邊呼喚著其它人的名字,一邊艱難的向後飛退,唯今之計他只有先保證自己不被這股奇異的氣息所影響,找到解決辦法再解救其它人。
呼,天不亡人,退出去的司雷深深的吸了口氣,後怕的抹去額間的汗水,當他再看向蕭家其它人的時候,入眼之人無一不是以淚洗面,繼而心中一緊,深知氣場可怕的他知道一定是某個人釋放出來的實質氣息,並非是什麼幻象,因為若是幻象根本不可能讓他感覺到那麼的真實。
好在氣場內的人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這才給了他足夠思考的時間,不過他可不敢肯定如此下去會是什麼結果,事出緊急,又是這麼的詭異,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來什麼好辦法可以救出蕭家眾人,氣場的強大遠遠超過他所認知的範疇,別說救人,他自己都險些陷入其中,想救其它人哪有那麼容易。
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的司雷只好心中一橫,虎目仔細的環視了一下四周的一切,最後破開嗓子大吼一聲,道:「晚輩等人無意打擾,還請前輩手下留情放了我的朋友。」
他的想法倒是很簡單,既然此處有如此詭異的氣場,那麼就一定會有幕後的操控者,彼此間又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如果真是有人故意為之,想必也不會過份難為他們吧。
洪亮的吼聲在空氣中回迴盪蕩,一聲又一聲的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中,然而有所反映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正虛立於高空中的蕭亞龍,可他反映的動作也不大,並未實現清醒,第二便是始終清醒著的土之勇者,若不是司雷的喊聲影響,只怕她也會沉浸到自己營造的氣氛之中。
淚花落,伊人憔悴,思遠夕,朱顏如洗,滾滾紅塵路,笑歎幾回眸。
掩去眼角的淚痕,拭去嘴邊的苦澀,土之勇者歉意的看著陷入痛苦深淵的蕭亞龍,暗歎著同是天涯淪落人,若不是自己的過失,他也不會想起傷心事。
粉袖輕拂,在無形的意念控制下,無意中釋放出去的氣息盡數收回,蕭亞龍涉入最深,但卻是第一個清醒過來的人,心神方才轉醒不禁打了個寒顫,接著趕忙催動冥力蒸發掉酸澀的眼淚,回頭想想一陣後怕,好在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否則自己這條小命算是交待在這裡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自己竟然犯下了如此之大的錯誤。
「實在抱歉,讓你想起了許多傷心事。」恢復如常的土之勇者微微傾首,以表心中的歉意,端莊冷漠的性格更勝之前,都是失態惹的禍呀。
蕭亞龍無所謂的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不是你的錯,反而還多虧了你才讓我重新面對現實,重新找回自己,重新銘記起一段段刻骨銘心的仇恨,審清每一個仇人。」
土之勇者也跟著搖了搖頭,目帶失望之色,提醒道:「看得出你並非是一般人,你的心與你的人冷涼異常,偏偏又炙熱無比,聽我一句勸,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迷失了自我,你的殺孽太重,早晚會害了你自己,成為一個只懂得復仇的惡魔,事不可做盡,話不可說盡,凡事太近,緣份勢必早盡,你好自為之吧。」
「哈哈,哈哈哈!!!」
蕭亞龍笑了,笑得很大聲,也笑得很心酸,彷彿有道不盡的苦楚說不完的傷心事,蕭瑟的笑聲長久不斷,就像是要把心中的怨氣全部吐出來一樣,聲聲震耳,陣陣入心,土之勇者能夠感覺到笑聲中的悲憐,笑聲中的滄桑與淒涼,這一刻她反倒別蕭亞龍所影響,心中免不了一陣悲傷,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會讓一個正值似水年華的青年如此滄桑,竟然連自己都心都要隨之悸動,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自然流露出來的心境。
如她所想,笑聲剛止蕭亞龍便問了一句,「說得輕鬆,那我問你,你可有仇,可有血洗的怨恨?」
經此一問,土之勇者一時間呆住了,她乃是上天創造出來的人界守護者,沒有生身父母,沒有親人,更加沒有仇人可言,如果非要說,那麼五行勇者每個人都是她的親人,從前仇人沒有,敵人倒是有唯一的一個,而現在她也同樣有了仇人,與敵人同為一個,不是一個人,而是命運天書,不知蕭亞龍知道這一消息會有什麼反映。
「就知道你沒有,所以不會明白親人被害,雙親離去的那種感覺。」
百善孝為先,父母的雙仇不共戴天,蕭亞龍說得一點沒錯,土之勇者永遠都不會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會懂仇恨的真諦,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化干戈為玉帛,都是一些無稽之談,倘若說這句話的人身為當事人,他還會這麼說嗎?善行,不過是醜惡者為自己披上的華麗外衣,真正的敗絮其中者而已。
他想錯了,也大意了,因為他並沒有發現此時土之勇者隱隱暴發的氣息,沒有看到她幾近扭曲的表情,若不是自己極力的控制,她早就持反動的聲音喊出來了,就算如此還是斷斷續續的說出兩個字,那就是『我有』。
恩?不敢相信的蕭亞龍猛得側過頭,這才發現土之勇者幾欲被怒火包圍著的眼睛,竟是此等的可怕,又加讓人心憐,不過隨著下一刻土之勇者給出答案,他的身心瞬間變得冰冷起來,或者應該說是心痛吧。
「我有,我有仇,我有恨,有仇人,不過它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一本記錄著人間命運且內載毀滅與災難的可怕之書。」
「命運天書」
還未等土之勇者把話說完,蕭亞龍不由自主的說出了答案,這讓土之勇者很是費解,立即把目光向他頭來,因為土之勇者深知這四個字對五行勇者,對整個人界的重要性,就算他與其它五行勇者交情匪淺,也不可能把命運天書的事情就給他聽,因為這四個字就是五行勇者的禁忌之言,那麼為什麼他會知道呢,除非……
蕭亞龍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是仇視,是殺意,其實無論是什麼他都不驚訝也不在乎,土之勇者並不是第一個這麼對待他的人,他真的不在乎這些,怪只怪五行勇者的愚蠢執念,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以前沒有人可以做到完全控制天書的力量與天書產生共鳴,並不代表以後沒有人可以做到,更不代表他不能辦到。
不屑的輕笑一聲,蕭亞龍完全無視土之勇者散發出來的殺意,毫無顧及的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沉聲道:「用不著這麼看著我,破空曾經用與你同樣的目光看過我,可笑的事最後我們卻似敵非友,並沒有拚個你死我活,而是把酒言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殺掉我,更不想知道,送給你一句話,一句我們人類用來激勵自己的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似是挑逗性的,蕭亞龍故意把右掌攤開,把亮錚錚的天書印記展現在土之勇者的眼前,是挑釁,是宣戰,還是其它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只為正面給土之勇者一個答案吧,他的想法很簡單,但土之勇者會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