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抵在地上,劍刃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順著流下來……
片刻,劍尖周圍暈開妖嬈的印跡。
小白的手……
在顫抖……
她緊緊地握著劍柄,粉妝玉琢的小臉面無表情,毫無血色,陽光下的肌膚,彷彿一層透明的紗,甚至可以看見她臉上血管裡的血液的流動,她的眼光呆滯了片刻,緩緩地往前走了幾步,劍尖的地上推動著,劃出一道細小血跡,清風呆愣過後立刻跟上,守護著她,她走一步,人群就後退一步,紛紛露出驚恐的眼光。
一步……
兩步……
三步……
小白的臉色可以稱得上是慘白了,繃著聲音道:「還有誰想廢黜女王的?」
強悍的氣場如刮起的狂風,誰也不敢忽視她發出來的威儀,殺雞儆猴的把戲,自古誰沒玩過,卻從來沒有這麼驚心動魄過。
幾百人的大場面,靜悄悄的……
陽光燦爛,吹得不遠處的樹葉沙沙作響,空氣中夾著燥熱,而他們背脊卻竄上一股涼意,好可怕的小皇上。
人們的腦海裡還留著剛剛的畫面,小小的女王揮著寶劍,毫不留情地奪走一條生命,反抗的聲音就這麼消逝了。
流蘇再也看不下去,匆匆上前,握著女兒顫抖的手,她眼圈微紅,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奪過她的寶劍,扔給那名侍衛,流蘇道:「疏散人群,把消息放出去!」
「是!」御林軍一擁而上,趕緊疏散人群,他們哪敢逗留,落荒而逃了!
從此,小女王的威名不脛而走,文武百官都不敢糊弄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丫頭。
小白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流蘇試著和她說話,她彷彿沒聽見,瞪著大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前面。流蘇心頭絞痛,如沾著毒液的寶劍,狠狠地刺入她的心臟……
「小白……我的小白……沒事了,沒事了……別害怕……」流蘇撫著女兒的長髮。
小白的眼光緩緩地移回來,看清眼前的人是她娘親,微微一笑,「娘,我沒事!」
說罷小小的身子一軟,昏了過去,流蘇大驚,清風立即抱起她,匆匆往鳳儀殿而去。
南瑾聽聞消息匆匆進宮之時,太醫剛好退下去,流蘇在小白床邊急得團團轉,臉色蒼白駭人,小白如個天使般沉睡著。
「南瑾……」流蘇急得眼淚在打轉,見南瑾回來,彷彿安了一口氣,眼淚便唰唰地落下,南瑾安撫性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們受驚了。」
流蘇低泣,「我沒事,只是小白她……」
南瑾放開流蘇,坐到床邊,為小白把脈,流蘇道:「太醫說她只是受了刺激,休息之後就沒事,可我怕她會……」
正說話間,小白已經緩緩地睜開眼睛,靈氣逼人的眸光露出一絲迷茫的神色,彷彿站在懸崖上的迷路的小羔羊,不知方向。
「爹爹,娘……」小白喊了聲,流蘇立刻抓過她的手,「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小白搖搖頭,坐起身子來,南瑾敏感地感受到她的小身子在顫抖,他冷厲的眉梢軟了幾分,如浸著一股溫泉。他微笑著把手伸進棉被,抓住小白顫抖的小手,拎了出來,小小軟軟的手,觸覺非常舒服。
「小白,你做得很好!」南瑾鼓勵著,笑容如三月春風,能把一切浮躁不安的情緒撫平,「你總是能出乎爹爹的想像,做到比爹爹預期的還要好,爹爹為你驕傲!」
「真的嗎?」小白像是一個急切想被肯定的孩子,猶豫地問道,一劍揮下的噩夢還在盤旋,而她最尊敬的人卻告訴她,這是對的。
「當然是真的,你很棒,比爹爹想像中要出色!」南瑾微笑著,如夜空下一顆明亮的珍珠,清潤而蠱惑,彷彿在哄著小白忘卻,又彷彿誘著小白去接受。
殺人和被殺,其實殺人的那個人,所承受的心理壓力要更大一些,被殺的人在死前一刻會感覺恐懼,而殺人的人,卻要承受他恐懼的眼光,還有殺人的沉重。
更何況,小白是第一次……
若是處理不好,恐怕會噩夢連連,南瑾依然還記得他第一次殺人之時,他的手抖得比小白還要厲害,但是,那時候他全靠自己克服,沒有人引導,也沒有人勸服,小白比他要幸運得多。
「你是女王,爹爹和娘不能時時刻刻都站在你身後,這畢竟是你的國家,你的子民,以後要面對更多殘酷的場面,若是只有這點程度就倒下了,那怎麼成呢?你揮劍的快意,你砍下的決絕,這些統統都不要拋棄。若是拋棄了,將來被砍的人就是你自己。人並不是只有善和惡,你不需要當一個絕對善良的孩子,爹爹也不希望你那樣。任人宰割的孩子可不是我風南瑾的孩子,你將來會遇到很多絆腳石,若是不能成功地把它轉化成你的守護石,那就毫不留情地揮劍把它砍碎。這是一場遊戲,不管多少人倒下,你也不能倒下,否則遊戲就結束了。明白爹爹的意思麼?」南瑾面帶微笑,眼光慈祥,卻在引導著小白走向一條絕對強權的道路。
流蘇一顆心提到嗓門口,這時候和小白說這些,會有用麼?
小白笑了,「爹爹,我知道了!」
「乖!」南瑾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髮,「知道就好!」
流蘇緊繃的一顆心鬆了,宮門侍衛來報,清風匆匆入了鳳儀殿,「皇上,王爺,兩個宮門的人都散了!」
小白沉寂的眼光一亮,真的成功了,她的心裡也踏實了,手也不抖了,「爹爹,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不著急,你先休息,該怎麼做,爹爹會教你!」
小白頷首,百分之一百地信任南瑾,流蘇給她掖了掖被角,等她閉上眼睛睡覺她才離開,南瑾坐著茗茶,流蘇坐到他身邊,擔憂地問道:「小白真的沒關係了麼?」
南瑾放下茶杯,「小白的內心很強大,她會沒事的,你別太擔心。」
「祭祀院和長老閣這件事算是平定了,比想像中要順利,接下來要怎麼辦?兩院一平,龍雪梨就大權在握,除非小白立刻親政,可惜她才五歲……」流蘇擰著秀氣的眉……
「五歲怎麼了?也能親政,打鐵要趁熱,現在龍雪梨也一定琢磨著我們下一步要怎麼走,若是靜觀事態發展,她定然會攬盡一切權力,小白日後想要對付她便難上加難,現在祭祀院和長老閣都沒有了,可原來的人的影響力還在。祭祀院的筱陽已經表明態度,站在小白這邊,原來整個祭祀院也就定了方向,而長老閣,你覺得,長老閣的人會願意幫小白,還是願意幫龍雪梨?」南瑾微笑地拋出問題。
流蘇想了一下,了然微笑,「自然是小白!龍雪梨背棄長老閣在先,他們絕對不願意再效忠於她,俗話說,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這個血淋淋的教訓還未過去,他們這時候一定不會重蹈覆轍。」
「沒錯!」南瑾意味深長一笑,聖天的軍隊已經在漠北海上悄悄地集合,龍雪梨即便想要動用軍隊,他也有應變之法,蕭絕的領兵能力他非常有把握。
這是一場硬仗,這些天他把龍雪梨的底都摸得差不多了,和蕭絕以書信聯繫,暗中部署,就等時機成熟。
龍雪梨一定想不到,他和蕭絕會因為小白而聯手。
小白在宮門前的表現堪稱驚人,也是個極好的機會,已經為這場硬仗做足了氣勢,定會打得龍雪梨措手不及!
「王爺,公子,攝政王來了,在外求見皇上!」清風進來稟告,南瑾和流蘇對視一眼,她起身進去叫醒小白,小白剛睡下又被她娘叫醒,心裡不高興了,嘟著嘴巴就撅著小屁股繼續睡,流蘇無奈,捏著她的鼻子讓她稍微清醒些,「攝政王來了,精神些,別丟了氣勢!」
小白迷迷糊糊的眼睛唰一下睜開了,流蘇很快把她整理好,小白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清風這才出去讓龍雪梨進來。
南瑾在內室,八風不動地看他的書。
龍雪梨面帶微笑地進來,身後跟著從不離身的無情,「參見皇上!」
「攝政王免禮請坐!」
龍雪梨坐下,宮女便捧茶上來,她露出關懷的笑容,「微臣聽聞宮門前發生動亂,皇上以身犯險,心裡非常擔心,皇上沒有受驚吧?」
她的態度非常誠懇,真切的關懷顯而易見,這種人天生就是戲子,無時無刻不在演戲,流蘇沉靜地微笑道:「攝政王國事繁忙,這種小事不必掛心,皇上只是處決一名該死之人,並不是什麼大事!」
「原來如此!」龍雪梨笑著,見小白依然粉妝玉琢,聰穎伶俐,心裡暗忖著,她真的一點影響都沒有?這麼小年紀就這麼狠絕,她剛聽聞消息都嚇了一跳,第一次意識到,這位小皇帝不可小覷。不管多狠絕的人,第一次殺人,總會驚慌恐懼,何況她還這麼小,現在看卻是平平靜靜的樣子,什麼事都沒有,她不得不猜測,是偽裝,還是真的沒事?
「林正惡貫滿盈,死有餘辜,能被皇上親自處決,也是他的福分!」龍雪梨笑著道。
小白頷首,「的確,是他的福氣!」
龍雪梨一愣,細細地瞇起眼睛,流蘇道:「攝政王,皇上有午休的習慣,若是無事,可否讓她先休息了!」
龍雪梨站起來,頷首道:「既然皇上無恙,臣也放心了,微臣告退!」
龍雪梨走到幾步猝然停下,轉過身子,微笑道:「既然兩院之事已平息,宮門也恢復平靜,皇上是否該恢復早朝了?」
「正是如此,攝政王吩咐下去吧,明天開始恢復早朝!」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