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雙眸微紅,眼淚大顆大顆滾下,老天終於聽到她的呼喚了麼?
終於把南瑾還給她了!
她緩緩地走過去,聲音都哽咽在喉嚨間,明明那麼急切地希望南瑾能醒來,明明那麼渴望,等他醒來,卻是另外一番感覺。看著他深邃安寧的眼光,悲喜已經不分。
那一刻,真的產生那種近似於疼惜的感覺。
她寧願用下輩子所有的福分來換取南瑾今生的健康和幸福。
「你睡了好久!」流蘇咬著下唇,努力忍住滾滾而下的淚珠,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淡淡的抱怨,飽含著她每天期待隱晦的相思和委屈,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倘若南瑾一輩子都不醒,她要怎麼辦?
會不會傷心,捨不捨得責怪,現在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看著他的依舊柔和的眼光,她已感覺此生無憾了。
多少女人能有她的幸運,在這個年齡,就有可愛的女兒,一個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愛的丈夫,她已覺得太滿足,太感恩。
捨不得去責怪任何人。
南瑾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珠,眼光溫柔而寧靜,如一泓溫泉,能讓人溺斃其中,也只有在流蘇面前,才看見這麼溫暖的南瑾。
「傻丫頭,別哭了,我會心疼的,女兒在笑你!」
流蘇淚眼朦朧,把頭埋在他肩膀,如受傷的小獸在尋找溫暖,在他肩窩磨蹭不去,伸手緊緊比抱著他清瘦的腰,哽咽道:「南瑾,你還要睡嗎?」
她好擔心,害怕真如她剛剛所言,起來說一聲,又沉沉地睡過去。南瑾伸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背,一手逗著女兒白嫩的臉,嬌妻幼女,皆在懷中,他怎麼捨得睡?
「不會了,蘇蘇,別擔心,很快就沒事了!我捨不得離開你太久,不會再睡了,你放心。」南瑾溫柔笑道,親親她的髮絲,暖暖在吻落在她耳後,聲音低沉,「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你醒來,我一點也不辛苦,南瑾,我很想你,想聽聽你的聲音,想要看你溫和的眼神,想看看你吹簫的樣子……什麼都想,所有人都告訴我你死了,我很害怕,怕你真的離我而去,還好,還好你回來,南瑾,我輸了,輸給你了,這顆心已經變得不像我自己,滿心牽掛的都是你,我真的愛你……不是感激,不是報恩,是真真正正愛上風南瑾這個男人,你不能在騙我愛上你之後就離開我,我沒有你想像的堅強,我會崩潰!沒有你,我連睡覺都難受,吃飯也難受,做什麼都難受,都要怪你!」
南瑾渾身一震,料不到會聽到她深情的表白,太多的狂喜把他淹沒,如飄蕩在雲端,腳踩不到土地的輕飄。男子蒼白的臉浮起薄紅,第一次有種手腳無措的緊張和詞窮,冰雪聰明的腦子一片空白,只留下她表白的聲音。
對他而言,太過珍貴,太過珍貴,他都怕聽漏任何一個能珍貴的字,把她的話深深地刻在心上,一字不漏。
蘇蘇,他的蘇蘇……
「蘇蘇……你……」
「你不能失信於我,要趕緊好起來,把身上的毒解了,我想南瑾陪我慢慢變老,我要讓南瑾一直都幸福下去,把以前所受的罪統統都忘記,你不能失信的……」
南瑾放下小白,雙手把流蘇收緊在懷裡,聲音寧靜,有股深凝的感動,「蘇蘇,我在崖底,看見桃花雨了……」
流蘇一怔,笑得很燦爛,「也許崖上有桃花,知道南瑾在崖底,特意給你看一場燦爛的花雨,開心嗎?」
南瑾頷首,微微一笑,「我還看見有一個花籃,風家的花籃都是阿碧小翠她們自己編織的,有我們風家的標記!」
「是啊,我們家的花籃怎麼跑到那兒去了呢?肯定是聽見南瑾的呼喚了……」
「這是我看過最美的桃花雨!」
流蘇鼻尖一酸,哽咽無語,破碎的聲音溢出喉嚨,所有的感激和感恩都湧上來,喜極而泣,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真的,都值得了!
南瑾看見桃花,看見花籃,今年的桃花,他沒有錯過,桃花把他的思念一點一滴地帶給他,也讓他知道,有人在想念著他,期盼著他回來。
南瑾歎息,在崖底這四個月,曾一度想過要放棄,總是說服不了自己完全丟棄自己,自生自滅。他知道,他死了,蘇蘇會傷心,蘇蘇會難過,生死之刻,所能想到的,都是他心愛的女子下半輩子會過的鬱鬱寡歡,想像就覺得心酸和心疼。
那場絢爛的桃花雨,更是給他強烈的求生意志,就算再不堪,再委屈,也咬緊牙關,靠著食用毒果維持他的生命,直到身體復原。他捨不得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世界上,也捨不得她跟著他一起走,只能努力,讓自己活下來。
是愛激發堅韌的意志,才使得他在惡劣的環境中,存活下來。
南瑾記得他第一次嘗試毒果,那種蝕骨的折磨,比起任何一種毒都要劇烈,把人狠狠地撕裂,如在刀山上滾過一樣,非常劇痛,那種毒,讓他第一次想到死亡,死了就能解脫,偏頭卻看見螞蟻在地上爬過。
螻蟻尚且偷生,人又豈能輕言生死,再想到蘇蘇下半輩子一人帶著孩子,心裡就徒升一股毅力,頑強地熬過來。
之前被狼王咬了一口,中毒頗深,再食用毒果,毒素產生排斥,每次都在五臟六腑中撕扯,痛得南瑾都想自我了斷,他身上有的傷還是自己弄傷的,到後來毒素就融合,在身體沉澱,慢慢的,毒果對他而言,就如尋常果實一般,身體已經自動和毒素相容,才能使得他在崖底,生活下來,直到身體痊癒。
流蘇緊緊地抱著屬於她的溫暖,不捨得鬆手,深怕一個鬆手這美好的一切就如雲煙散去,來不及觸摸。南瑾一笑,安撫著她的長髮,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語言可以捏造,可這溫馨深濃的氣氛卻是千真萬確,無法模仿。
小白見他們好久不理她,小傢伙不幹了,小小的身子爬啊爬,爬上南瑾的身子,不讓她娘一個獨佔她爹,軟軟的手揉著南瑾的臉,咯咯地笑起來。
流蘇一擦眼淚,微微起身,只見南瑾驚奇地看著小白,伸手把她抱進懷裡,穩穩地安置著,小傢伙高興了,雙手耀武揚威,雙腳不斷地蹦躂,非常興奮,漆黑的眼眸都是笑容。流蘇哭笑不得,她抱著,怎麼就沒有這麼熱情呢?
太區別待遇了!
「南瑾,小白怎麼會這麼像你?」流蘇驚奇道,這是她心裡的疑惑,紫靈其實也很好奇,卻從未問過她,風家的人都認為是南瑾的孩子,自然不覺得奇怪,流蘇當真無法解釋這種狀況,他要是帶小白出去,說他們不是父女都沒人會相信,實在是太像了,像到了極點!
南瑾淡淡一笑,雙手從小白腋下撐起她的小身子,細細地端詳著小白細緻得五官,困惑地凝眉,偏頭笑道:「蘇蘇,她眼睛像你!」
流蘇抿唇一笑,「總要有個地方像我,不然我以為她從你肚子出來的!小的時候更像一些,可現在看,好像也有你的影子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啊,以後長大可不成,我怕提親的人會踏破我們家門檻!」
小白似乎聽懂她娘的讚美,又高興地蹦躂了下,心花怒放啊,笑得那個叫甜蜜,流蘇整個就受不了她,長大之後,一定相貌控。
「我生來就是要當風家的兒子,就像小白,生來便要當風家的女兒!」南瑾淡淡笑道,親生又如何,不如養恩親。
他會當一個好爹爹,把小白當成掌上的珍珠,好好疼愛!
流蘇溫柔地看著南瑾,心中暗暗發誓,她一定會給南瑾生一個孩子,風家子嗣單薄,南瑾又是一脈單傳,娘一定是很希望有個孫子能繼承風家,南瑾這麼美好的一個人,如果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對他實在是不公平。
她不會認為南瑾會排斥小白,也明白南瑾一定會把小白當成自己的孩子,可畢竟沒有血緣關係,不是親生的孩子。
她會給南瑾生一個,屬於他的孩子,讓風家的血脈能傳承下去!
「想什麼,這麼入神?」
流蘇臉上一潮,感覺空氣有些曖昧迷離,心口一陣狂跳,她站起來,淺笑道:「我去叫韓叔過來,一起去吃飯,娘他們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開心。」
南瑾點頭,流蘇還沒出墨宇軒,阿碧就過來喊她吃飯,換個衣服也太久了,流蘇道:「阿碧,叫韓叔過來,南瑾醒了!」
阿碧先是一陣呆愣,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振奮的驚叫,匆匆跑向前庭,一邊喊道:「夫人,公子醒了……」
才眨眼的功夫,南瑾清醒的消息便傳遍整個風家堡!
流蘇淡淡一笑,轉身回房,把他的輪椅推到床邊,倏然問道,「南瑾,你身上的毒怎麼辦?」
「放心,我能解!」
見他這麼說,流蘇就放心了,小白上竄下竄,突然壓到南瑾的腿上,南瑾條件性一縮,流蘇趕緊抱起小白,「臭丫頭,弄疼爹爹,該打!」
流蘇倏然一僵,翦眸睜大,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南……南瑾……你的腿……」
南瑾淡淡一笑,聲音平緩,極為寧靜,溫和道:「腿一個多月前就有知覺了,可能和體內毒素相抗的原因,有時候一碰就很疼,像針扎似的。」
流蘇眼眶一熱,他的腿竟然有知覺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能走路了?
流蘇心底升起一股狂喜!
滿世界的鮮花,瞬間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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