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 第二卷妾意郎情 第四章
    現在只承認自已法名靜心的大帥府三姨娘李華青,正在寫一卷《金剛經》。看看她用的墨,駱羽杉一驚她竟是在刺血寫經

    經文用端楷書寫,字字不萄字體清秀,已經寫好的部分有點淺褐色。微微一震之後,駱羽杉旋即想起了二姨娘念的那封她寫給心上人的信:,一入侯門深如海,悔當初一念之差誤我青春,亦毀兄之前程妹既陷身侯門,不再寄其他奢望。生生死死視為尋常之事,此心既死,一切均視等閒。唯盼仁兄身體康復,再襯凌雲之志,勿為兒女情長所困,

    郎才女貌的兩個人,竟毀在一樁強取豪奪的婚姻裡,實在令人浩歎。再看看她的臉色,駱羽杉不由微蹙了眉頭。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就這樣的身體她競然還在刺血寫經,可是她根本對塵世沒有了任何留戀。

    正想著聽到二姨娘笑著輕聲勸說道:「羽杉是學醫的,醫術也不錯,你就讓她看看吧,自己的身子還是要用心些。」靜心依目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駱羽杉溫柔地注視著地,眼裡是尊重和同病相憐的理解。

    因為了她的眼神,靜心的面容也柔和了下來,輕輕說道「施主,請隨我來駱羽杉點頭,跟在她身後進了禪房。細細檢查診斷之後,兩人又先後走了出來。

    看著二姨娘關切的眼神,駱羽杉微微點點頭,大家坐了,駱羽杉合掌為禮道「師父,您身質孱弱,不可大過苦了自己,要多休息,飲食上要注意營養我明日就給您送藥來。靜心淡淡笑著領首點頭。駱羽杉見二姨娘似乎有話想說不知道是不是自已在旁邊有些不便,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來。靜心以為她要淨手,指了指後面。駱羽杉笑著點頭謝了沒走出幾步便聽到身後三姨娘冷笑的聲音說道:我早已身許佛門,不是他譚家的人了,還要回去自己找罪受嗎?施主不必多說!駱羽杉登時心裡明白,必走譚嗣慶舊情難忘放不下,托了二妓娘來做說客,卻被再無俗念的三姨娘所立拒。暗暗歎息一聲,到後面轉了一圓方走回蒜靜心已經繼續在抄寫經文,一句話也不再說;二姨娘在一旁有些尷尬,有些哀傷地靜靜坐著。靜心再無一句話,二姨娘只好攜了駱羽杉告辭,慢慢走下山來。

    羽杉,你和我說實話,三姨娘的病究競怎麼樣?半晌二姨娘低聲問道。駱羽杉腳下微微一頓旋即低了頭繼續走路:「三姨娘的崩漏之症遷延太久,加上營養不良,身體孱弱而且按照中醫的說法,思極傷脖,導致沒有胃口不思飲食;憂悲傷肺,夜間咳嗽,心火纏綿,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恐怕,

    「羽杉

    聞言二嫂娘震驚地一把抓住了駱羽杉的手,懇求的看著她駱羽杉點點頭「姨娘,我明白,我一定盡力,可是,三姨娘她,,她似乎並無求生之意,一個人自己都不想活,就算再好的醫術又能怎樣?海-天-中-文-網首發

    二嫂娘呆愣地放開了駱羽杉的手,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低低一聲歎息「她,她還不到四十歲啊」

    半晌,二姨娘默默流下淚來,女人的命運何其不容易啊。走到駱羽杉面前,她很是感慨,很是認真地說道:「羽杉,雖然你和華青的遭際有些相似,妓娘明白你心裡也苦,但是老二不是大帥,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念頭,答應姨娘好好對自已。」駱羽杉想不到二姨娘會說出這番話登時一愣,微微閃避了二姨娘的目光道「謝謝姨娘羽杉不會的

    二姨娘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山上林中的尼庵,低低聲歎息道「走吧,明兒個還要送藥來呢。」

    第二天駱羽杉勸阻了二姨娘,自己一個人上了山。送了藥並默默陪著靜心寫了一會兒經書。二姨娘見她很是沉靜,心裡倒煩是喜歡,兩個人又講了會兒佛法,駱羽杉昨晚特意打電話回去向奶奶請教,所以也沒有說錯什麼話,反而靜心還誇她悟性好。

    看著她吃了藥駱羽杉才告辭。車子到了城裡,駱羽杉想一想,昨天打電話時聽到奶奶的聲音似乎有點不大對頭,雖然問起來被奶奶否認了,恐怕是有點感冒便讓司機送了自己回駱府。

    二少夫人,車子就在這裡等您還是」,司機給駱羽杉開了車門,恭謹地問道。駱羽杉走下來,淡淡笑道謝謝你。你回去吧,麻煩你去告訴二姨娘一聲,藥送到了,我回家看看奶奶。

    司機答應著,看她走進駱府方開了車子離去。駱羽杉走進來沿途丫環老媽子紛紛笑著行禮打招呼,駱羽杉問了父親不在便直接走進二門向奶奶住的萱壽堂走去。

    春姑站在院子裡正晾衣服,看到駱羽杉眼晴一亮便笑著打了括呼,沖屋子裡喊道「老太太,四小柵回來」

    當駱羽杉微笑著甫一踏進屋子,便看到奶奶在岳清的攙扶下急急從沙發上站起身要迎出來駱羽杉忙喊了一聲奶奶」疾步走過去「奶奶,你著什麼急啊,我不是回來了嗎」扶了駱老夫人坐了,和岳清打過招呼,正想說話門外傳來駱羽楓含笑的請脆聲音「四姐,你回來啦?駱羽杉轉頭笑同道「六妹今兒個怎麼沒上學?」駱羽楓笑道「四姐過糊塗了,今兒個是週末呢。」駱羽杉看著她身後一個男裝瀟灑,有些熟悉的人頓了頓方笑著道:金小姐」好久不見,上次多謝您。岳清和駱老夫人早也見過金凌雲,所以對她的男裝扮相並不驚奇,大家紛紛打了招呼,駱羽楓笑道,「四姐,州才看到報紙的號外,你家少帥打勝仗了。金凌雲也頗為興味地看著駱羽杉。駱羽杉聞言一怔,隨即淡淡微笑「哦,打勝仗了啊。並沒再說多話,心裡卻驀然覺得彷彿放下了一塊石頭似的,看來這譚老二還是有把刷子的,這還不到十天,竟然有好消息傳來。駱羽楓眨了眨眼睛,駱羽杉有些淡漠的反應讓她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低下了視線。金凌雲忙笑著說道「不知是不是穿衣的關係四小姐似乎比上次見時,有點請減呢。」

    話剛說完,被駱羽楓偷偷扯了扯衣角,金凌雲立即明白自己可能說了錯話,不由便有些不自在起來。駱羽杉例是一笑,緩聲說道「我似乎有些苦夏呢。凌州的夏天比倫敦熱的多。天氣太熱沒有什麼胃口。這不是持意回來,想吃奶奶的酸梅湯呢駱老夫人聞言慈祥而開心地笑了一邊喊著春姑快給大家裝酸梅湯昨兒個晚上不是做好了嗎?」

    春姑笑嘻嘻答應著,和丫頭一起去了。過了一會,便端了托盤,用素花白瓷小碗裝了過來。駱羽杉看著奶奶,笑問道一定是我不在家,奶奶冰鎮酸梅湯吃多了,所以有些感冒了是不是?駱老夫人用手指戳著她的額恨恨笑罵:生生小四這張嘴,還是大夫呢,就算拿酸梅湯當飯的吃,能吃出感冒來?亂說,給人家聽見,一定當你是黃綠大夫」駱羽杉撇撇嘴,貌似委屈地斜了駱老夫人一眼:奶奶知道我不是黃綠大夫還不信我」感冒了還瞞著呢。駱老夫人笑笑「又不是什麼大事讓你桂著千什麼?駱羽杉笑著拉過奶奶的手,讓春姑拿了聽診器過來,聽了聽看了看,又問了症狀和感覺,便開了兩劑中藥,讓春姑吩咐人去撿。

    陪著奶奶和金凌雲、駱羽楓一起吃完午飯,服侍著奶奶睡下,駱羽楓和金凌雲自有節目,駱羽杉才回到樓上。岳清跟在她身後。看到駱羽杉很是滿足和放鬆地坐到沙發上,看著屋子裡似乎蠻感慨的樣子,岳清心裡低低歎了口氣。

    兩人聊了此家事和閒話,駱羽杉從大嫂口中知道父親的紡織廠發展順利,因為駱家勢大,資本雄厚,而且創意新穎,已漸成紡織界之首。

    天時、地利加上駱世璋過人的膽氣和超卓的眼光,足以使新設立的華洋紡織能與國際上最先進的紡織技術接軌。新生的華洋處處標新立異,求大、求強、求新從英國購買的一流設備,採用當時最先進的技術,幾個廠的規模更是前所未有的大。

    「據說華洋的資本一再增加建廠現模翻了幾番現在正式投產後,因為有先進的設備和一流的技術,我聽家明說,所生產的粗紗、細紗一上市就非常暢銷,不僅銷遍江南,連北地都受歡迎啊,現在父親他發展實業的熱情可高著呢。」說起這些岳清也笑得舒心起來。

    是啊,現在歐洲在打仗,民族工業可是碰到了一個發展的好時機呢,不過戰爭不會承遠不結束,戰後後會怎麼樣實在難說。駱羽杉覺得該提醒父親幾句,不要再擴大規模了,否則以後若是有什麼波動船大不容易掉頭。

    「是啊,父親做實業多年,也算碰到好機會,不過大嫂方便時讓哥哥提醒提醒父親戰爭總會結束的。」駱羽杉笑著對岳清道。岳請看了看她,想了想點點頭,這個四妹想東西總是比人家長遠。

    哥哥最近怎麼樣。」駱羽杉見大姓看著自己若有所思,於是轉了話題問道。

    「他啊,最近正在興頭上。考試院建的非常快,現在聽說從院長到各部的負責人、公務人員名單、官制館現等都已經公佈了。設計也全部完成了,設計師聽說還是留學法國的。刖上任的汪院長據說想勵精圄治有番作為呢,惹得他們這些熱血肯年整天興沖沖的。「岳清想起駱家明講起考試院時的樣子,不由笑起來。

    「汪院長」駱羽杉明顯時南方軍政府的這些要員很陌生。岳清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嫁到大帥府四妹竟然不關心政治」那她和譚家二少是怎麼相處的?又看了看駱羽杉笑道:「就是汪成潮啊,那位喜歡長袍馬褂、讀古書、講古禮,喜歡講話,懼怕『姐姐,而有名的政府要員啊」什麼,怕姐姐?幾句話說的駱羽杉更是滿頭霧水了。岳清看到她迷惑地直眨眼睛,於是撲哧一笑道:「汪院長稱其妻子為『姐姐,很是懼內,聽說有一次議案審查會,汪一開講便滔滔不絕,旁邊有人不耐煩,一句『你姐姐來了,扔過去,立即見效,收聲,被傳為一時笑談呢。還有這樣的異事?駱羽杉聞言也不僅笑起來,又聊了幾句,岳清忽然收起了笑容,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駱羽杉道「四妹,有件事,你別生氣,她忽然的變化,讓駱羽杉有些意外和迷惑,不禁看著岳清道怎麼了,大嫂?岳清微微歎了口氣,從身上拿出三封信遞過來:那個,那個叫作威廉姆的洋人曾打過幾次電話來,不是我接的,我也不知道家明和他說了些什麼這是他寄來的信一直沒有和四妹說,是覺得,事情已經都這樣了,說了也是讓你難過,所以四妹,你千萬不要生氣」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駱羽杉愣住,什麼」威廉姆打過電話也有信寄來?自己匆匆離開倫敦便杳如黃鶴沒有了任何消息,他,他是怎麼想的?電話裡,信裡,他都說了此什麼?微微顫抖著手從岳清手裡接過白色的信封,駱羽杉按壓著劇烈的心跳,勉強掙扎出一抹笑容說道:「哦沒事的,沒事的,大嫂岳清心疼地看著她那抹笑容暗暗歎了口氣說道「那我先走了,四妹你

    岳清淡淡搖搖頭拍了拍駱羽杉的肩便轉身離去。看得出小四神情激動還是讓她自己靜靜吧。

    目送了岳清離去,駱羽杉呆呆看著信襯,看著上面威廉姆龍飛鳳舞的花體,半晌不動甚至沒有眨動眼睛。

    霧氣就那樣驀然地升起來,駱羽杉任憑淚水一滴一滴靜靜落下,落到手上,落到信封上,默默無聲

    半晌駱羽杉起身,疾步走進了盥洗室,門被關上,一陣壓抑的抽泣聲低低傳來。這段日子,委曲求全、咽淚裝歡,那些端莊,那些高雅,那些識大體,將心裡的不是不委屈埋在心底,好歹哭出來也好。門外的岳清搖搖頭輕輕離去。

    哭了一場,駱羽杉拿毛巾摀住了眼睛,在盥洗室呆了很久才慢慢走出來。心情已經逐漸平復,她換了衣衫拿著信躺到了床上。

    威廉姆的信寫得很急促,第一封信是送了駱羽杉走後,描述自己的思念,描述從杉襯城堡來的父母沒有見到未來的兒媳是多麼的失望和遺憾,然後寫到歐洲的戰爭。

    第二封信是不久前,信裡已經沒有了上一封的甜蜜,非常擔心地問起駱羽杉為何不回他的幾封信為何不接電話,為何還沒有回來的消息?後面,說是從報紙上看到中國南方軍政府的少帥大婚新娘是同名的女子難道lauaie竟結婚了嗎?照片實在模糊,毗不會真的是你吧?這又怎麼可能呢?auaie,我不能沒有你,所以已經申請調職到中國,到你的家鄉去,要好好等我啊

    第三封應該是之前,寫通過外交部的同事,收到了凌州使館轉告的電話,可是因為戰爭的原因,自己未能及時回電話給你,auaie你不要生氣,我正在托朋友向部長申請調職,我要到中國去」後面還說,已經幫她找了老詹姆斯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老詹姆斯儘管很不高興,牢騷滿腹,但畢竟這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還是同意了等等。

    看來,威廉姆寄出的信還不止這三封,其他的或許是因為戰爭,因為戰亂而遺落了,駱羽杉歎了口氣。

    曾經的攜手康河,如今再見已物是人非。他為一片癡情遠渡重洋而來自己又當作何表示?是為背棄了愛情的不得已懺悔,還是為他的癡情而感激致歉?面對著這一幕,情何以堪?

    淚無聲地又落下來。把信放下,駱羽杉將枕頭蓋到了臉上。傍晚,紅著一雙小白兔眼睛的駱羽杉因為不知該如何面對奶奶,便派了小丫頭告訴了大嫂一聲,岳清明白她的心情,連聲答應著,告訴老人家小四這幾天事多累了,正睡著呢,飯就由她晚此吃吧。心疼孫女的駱老夫人於是連聲囑咐等會兒小四醒了,一定要她吃飯等等,岳清答應著,和三姨娘服侍了老太太用飯,更衣睡去。駱羽杉半夜無眠,最後看書看累了,方才睡著。所以早晨又起來晚了。駱老夫人心疼孫女親自帶著春姑送了早點上來。駱羽杉無奈,只好迎了出來。一見到她,駱老夫人便是一愣四兒,怎麼了」你的眼睛駱羽杉忙笑道「我沒事很久晚上都沒有時間看書了,昨晚一個沒收住,看的多了駱老夫人點點頭,說了一句「沒你這樣看書不要命的,傻丫頭。便將這事輕描淡寫了過去。其實見多世事如駱老夫人,老眼又怎麼會看不出心愛的孫女是怎麼回事」心疼,卻也無奈。這丫頭自幼就倔,受了委屈也不會吭聲,也不知道在夫帥府過得好不好。亞巫那個丫頭倒是傳話說譚家老二對小四上心得緊,可惜被逼低頭的小四哪是這冊容易回頭的性子?真是冤孽知道奶奶心裡明鏡般清楚,駱羽杉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駱老夫人的手,一起走進了客廳,膩在奶奶懷裡半晌沒有抬頭。駱老婦人輕輕拍著她的肩背低聲道:「四幾啊,佛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干年修得共枕眠,茫茫人海,兩個人相遇相識相知到相守,是一鍾緣分,不知道要多少的風吹雨打,積多少的善和德受多少的苦和難,三生輪迴,也要蒼天造化,做夫妻不容易,駱羽杉伏在奶奶懷裡蹭了蹭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岳清陪著潭永寧走了進來,一見眼前的情形譚永寧微微一愣。這,這是那個端莊雅致的二嫂」真是想不到二嫂竟然也有這樣的小兒女情態地撇嬌呢。岳清見慣不怪笑著出聲道「四妹,你看誰來了」駱羽杉趴在奶奶懷裡沒有聽到走路的腳步聲,一聽大嫂說話忙抬起頭來一看到譚永寧,不由自主地紅了臉,低低道三妹,你來了。接著對岳清道「大嫂也不早說一聲,岳清看了譚永寧一眼笑了笑沒出聲。譚永寧忙笑著接過話來說不怪大嫂,是我想給二嫂個驚喜」,二嫂,大姐讓我來告訴你,雲裳明天開業呢問二娉是回去和大家一起過去還是從家裡直接去,若是直接去,我們就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帶到雲裳去,二姓去了再換」

    看著駱羽杉微微有些凌亂的長髮和帶了暈紅的臉頰,心裡暗暗讚歎,二姓嫂鬢散亂竟別有一番風姿,怪不得二號那傢伙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自己和大姐一定要照顧好他媳婦呢。

    自然,譚永寧也看到了駱羽杉微紅的眼睛,只是認為可能是她和奶奶說話說的動情,再也想不到其中另有因由。駱羽杉答應著,想一想自己去更不方便,和她們姐妹妁理一起,還能壯壯膽兒,於是便說傍晚就回去。譚永寧聽她這樣講,歉意地對駱老夫人和岳清笑了笑「那,忙完了我再送二姓回來,駱老夫人慈祥地一笑「不用,你們有正事,先忙正事,等小四有空了再回來就好。」又聊了幾句,譚永寧自去找駱羽楓,岳清和駱羽杉陪了奶奶去院子裡散步。傍晚回到大帥府,譚永宜已經派人將次日要穿的新裝送了過來,駱羽杉試過,又問了譚永宜一些次日要注意的事項方沐浴休息。

    第二天早晨,天色陰沉,吃完早飯時已經開始飄起毛毛細雨,幾人約了邵雲芝,按照預定的時間坐車去了雲裳。

    雖然細雨濛濛,雲裳時裝公司的開業盛典依日按預定時間舉行。

    因為聶崇平、譚永宜等本身就或是社會名人或是名媛,邀請的客人也非富即貴,俱是被報紙、市井所關注的人物,特別是前段時間因為盛大婚禮而揚名中外的少帥夫人也會出現,更是引起了轟動。各大媒體紛紛派出了不亞於當時大婚時的陣容,爭相報道。

    車子剛到雲裳門前,富有經驗的潭永宜一把拉住駱羽杉要開門的手,對司機說道去後門口司機答應一聲車子便快速開走了。饒是司機行動迅速,還是有不少的記者看到了車裡的人影,追著車子連聲問道:

    「請同二少夫人,新婚後的日子您覺得如何」

    「譚總司令在前線打了勝仗你有何感想?」

    小道消息說譚總司令在前線花天酒地,還專門設了個『軍人之家,您知不知道?聽著後面亂糟糟的聲音,譚永宜看著駱羽杉苦笑道:「羽杉,拉了你出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那些記者等的應該就是你呢。駱羽杉也回之無奈的笑容,自已在凌州竟然是這麼令外界感興趣的人物」真是多謝譚老二的提攜不是說譚老二在前線打了勝仗嗎,花天酒地?沒容她細想,車子已經兜了幾個圓,重新回到了雲裳隱蔽的後門,幾人迅速下車,閃了進去。

    外面,開業典禮已經開始,店裡邀請來的客人已經在邊笑著聊天邊看新裝,有的甚至已經在量體定做了生意果真不錯。

    邵雲芝見到她們幾人進來,笑著打了招呼,旁邊也有相識的走過來問好

    一道目光從身後射來駱羽杉微微側首,發現竟是嚴霜華,便淡笑著和她打了招呼。

    邵雲芝笑道電影界準備選舉『電影皇后「嚴小姐必是熱門的人選。聶總經理請了嚴小姐過來,一來為雲裳壯壯聲勢,二來,若是獲選,加冕典禮上嚴小姐所穿戴的禮服和『皇冠,都將由雲裳公司免費製作並贈予呢。駱羽杉笑著點頭,崇平姐的生意頭腦實在令人佩服;也多謝嚴小姐鼎力幫忙。

    嚴霜華忙笑著遜謝,一人又聊了幾句,譚永宜見眾人的眼光都盯著駱羽杉,覺得有些不妥,便對邵雲芝略使了個眼色,邵雲芝會意,拉了嚴霜華去看新裝。譚永宜便帶了駱羽杉向總經理辦公室走去,剛走出展示區,迎面碰上左元芷,駱羽杉忙笑著打招呼,給她們做介紹。左元芷道:我和大小姐見過幾次呢,你們這是」譚永宜笑道羽杉太過令人關注我想把她藏起來,要不給我們家那個前線的醋罈子聽說他媳婦給那麼多人看了去回來還不和我算帳?左元芷聞言亦笑著別有深意地看了駱羽杉一眼,側把駱羽杉看的臉上一紅。

    一人上樓走進總經理辦公室譚永宜陪著她們說了幾句話,便下去招呼自己邀請來的客人,留下左元芷陪著駱羽杉。

    報上都誇你家二少是帥才呢,這不,一上去,寧曹一線就打勝仗了。左元芷笑嘻嘻說道。駱羽杉笑著看了她一眼沒吭聲。左元芷看她沒什麼興超,便轉了話題,兩人又聊起各界的一些最近的新聞。左元芷看著她忽然笑道:你家二少是個有學同的人,可是你那公爹就差得遠了,最近流傳著他去南凌軍校的一段致辭,煩為有超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譚嗣慶是土匪出身,他自己也並不忌諱,時常桂在嘴上。但自己見他不多,見了面一個是兒媳,一個是家翁,說話也很少,還真是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呢。駱羽杉搖搖頭「我沒聽說。」

    「那倒是,也沒人敢在大帥府傳這些事。」左元芷笑道「據說因為譚大帥不檀演說,所以每次這種嚴肅的公共場合演講都是參謀們擬好講稿,請大帥背熟了去講。」

    這也正常,上次結婚那種畢竟不是軍國大事,駱羽杉點頭,這樣背熟了還能出錯?

    那天去軍校演講,大帥大踏步走上去,一看,底下黑壓壓一片人頭,全場鴉雀無聲,一雙雙眼晴灼灼盯著自已,可能突然有些緊張吧,背出一句開頭嗣慶戎馬半生,飽經憂患,接下來的便忘了。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但越著急越想不起來,一時氣氛有些尷尬。左元芷看來瞭解的非常詳細,駱羽杉看著她,有些難以相信譚嗣慶這樣的土匪會緊張?可能參謀們寫的詞兒太文雅也不一定。那樣的場合,忘詞了怎麼辦?

    「僵持了半晌譚大帥突然破。大罵,奶奶的,我本來背得極熟,但看到你們,一高興,全都忘了!,接著走下講台圍著學生們開始繞圈,問著姓名、拍著肩膀,嘴裡連聲誇著,好,好好!好小子,最後重新登上講台,大聲說看到大家老子真高興!許多想說的話偏偏想不起來了你們都是好小子,好下子就要好好幹!幹得好了,可以當排長!可以升連長、營長!只要不貪生怕死肯努力,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老子什麼都能給大家。但一樣除外,他慢條斯理地看著大家說道:『只有我媳婦除外。,左元芷看看駱羽杉笑:「一番話講完,全場掌聲雷動,學生們雀躍不已。你這個公爹著實是個梟雄。」駱羽杉笑著搖搖頭,還真是很有譚嗣慶特色的講演,想到那時和自己談條件的譚老大,真是異曲同工呢。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忽然左元芷問道:「小杉,你學醫的吧」駱羽杉點頭「是啊怎麼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嗎?左元芷道:「前幾天幾個朋友聚會,一個業醫的朋友開了一間博濟女子中西醫學校,今年學西醫的學生應該修解剖,但是學校裡能教這門課的老師卻很少,正發憨呢你能不能去幫忙代代課?教解剖學」駱羽杉看著左元芷沒出聲。據她瞭解,近代解剖學傳入國內雖然不晚,但因為中國的禮教和風俗傳統,清末學校是禁止屍體解剖的。一直到近年隨著一些專門醫學校的開辦和留學生的歸國,這一禁令才被廢除。江蘇公立醫學專門學校率先進行了一例屍體解剖被譽為「破天荒之舉」,近兩年各地才有零星的解剖案例出現

    自己去教這門裸」左元芷看她有些遲疑,便說道「實在不行,先用模型代替也好。而且,可以幫你隱姓埋名,怎麼樣,大帥府會不會有意見?駱羽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要不哪天帶我先去看看?」

    「好啊左兀宜道「她們正在準備開設醫院呢,去提提建議,參詳參詳。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聶崇平走了上來,她和左元芷也是熟人,於是又說起剛才的話題。

    聶崇平道:「女子該有職業,這不會有錯。但是大帥府有點難說,畢竟羽杉的身份放在那裡,還是謹慎一些的好。左元芷看看駱羽杉無奈地笑了笑「但是小杉學有所長總不能就這樣荒廢了吧?」

    聶崇平刮了兩杯水給她們那也是,不過如果課不多,偶爾一次,再說不要說出身份,或計能行吧。還有永宜她們都在,最好和她們通個氣,要不給大帥府的長輩知道了還以為羽杉幹什麼呢。造成誤會就不好了。

    既然都是這樣的意見駱羽杉決定還是先去學校看看,問問裸程怎樣再說,於是說明天請左元芷陪了自己一起去。

    聶崇平笑道「要不你們等我兩天忙完這邊開業,我也一起去。學校向銀行那邊申請貸款,剛好我想去瞭解瞭解實情。左元芷和駱羽杉當然答應,於是事情就這樣臨時定了下來。接下來的幾天雖然天氣依然細雨不斷,但是雲裳的生意卻著實不壞,三天裡便做了兩千多塊錢的生意而且迅速成了身份和潮流的代表,樂的邵雲芝直誇聶總經理真是哥才。首發

    雲裳那裡開始正常營業,左無芷和聶崇平便約了駱羽杉到博濟去。

    下了車駱羽杉才發現學校設在租界一個教堂附近,面積不大,建築也有些陳目但非常整潔。聶崇平報上名號後,傳達室的人開了大門,車子便一路開了進去。

    問到了校長室門開著,一個身材高挑,鵝蛋臉,高鼻樑,大眼睛,穿著洋裝,高跟鞋約有三十左右年紀的女子正坐在桌子後寫著什麼。左元芷笑著叫了一聲「趙姐姐。」桌子後的人抬起頭,看到她們忙笑著起身打招呼「元芷,你來了?快請進來。左元芷看了看駱羽杉和聶崇平,三個人笑著走了進去。待左元芷給大家做了介紹,聶崇平笑道「原來是趙大姐,貸款的事兒您放心口別人的可以不貸,您的我說什麼也不會駁回。武昌起義那年您帶著『紅十字會救傷隊在槍林彈雨中辛苦了一個多月,食不知味,目不交鍵。回到減州時各界舉行盛大歡迎會,那時我剛從德國回來,有幸恭透其盛對大姐一直尊崇在心口聽聶崇平這樣說,駱羽杉終於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何人了。這是凌州最富盛名的一代「奇女子趙其璧。趙其璧自幼性格堅韌因小時患病,遂立志做一名出色的醫師,為大眾服務。八歲入洋人主辦的女醫學堂讀書,十一年寒窗苦讀,畢業後開始設立診所懸壺濟世。曾赴英法等國考察。回國後設立過育賢女校主張婦女解放,被譽為「南國女界梁啟超。當時西醫尚未普及,人們抱有偏見,而妙齡女子竟開辦西醫診所,一時引為奇聞。

    當時,趙醫師出門坐的是四個人抬的敞篷椅轎。路人均駐足側目,趙其璧被看得不好意思便順手帶上洋書一本,假裝看書。側是益發顯得涼然不可侵杞。可是轎子上看書,忽上忽下那裡看得下去?於是凌州便有了「趙其璧坐轎倒看洋書「的笑談。記得岳清曾說過,有次還去聽過趙其璧的演說會」,針貶時政,提倡男女平等,為婦女解放搖旗吶喊。招報載,她曾說:如今我們的責任,要緊是把西洋那些好學問慢慢的栽下種子,中國風俗是男女的分別太過,力倡男女該當平等女界力爭平權,怎麼爭呢」就是發奮在學問上頭「學西洋有用極新的學問。說到國家的艱難,萬事的敗壞,總是悲痛歎息,至情感人。很多社會名流均對她肅然起敬,不僅成為演說會」的常客,而且引趙其璧為知己,時相過從。趙其璧憑著她淵博的醫學知識,高貴的社交風範,當年風頭之勁,無人可及。現在軍政府已經成立她早年的好友,都已在政府擔任要職,想不到她卻專心致志地當她的院長、校長反而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了。她結婚了嗎?曾聽說當年幾個名人都向她求婚,其中一位還用法文寫了一封辭藩典麗、情深意摯的求婚信,轟動一時。聽左元芷介紹了駱羽杉,趙其璧不由認真看了她兩眼。眼前女子的氣質相貌的確不凡,難怪有些奇遇。不過她是女權運動主張者,當然沒有聶崇平和左元芷的顧慮,笑著道「現在學生多了,我一個人教解剖教不過來。羽杉不必天天來,忙不過來時幫把手就好。再說,既有所長,為何不用?對學生,我也不會提你的名姓就辛先生好了。

    既然趙其璧都這樣說了,駱羽杉覺得實在不必再推諉,於是很痛快地便答應了。

    四個人正聊著門外走進一個高大英偉的男子,一身西裝革履濃眉夫州目貌英俊,笑容很是溫暖,敲了敲門道: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諸位女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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