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府熙熙攘攘直鬧了一夜,天剛放亮,僕役、丫頭等就開始走動,為主人和客人作著各種睡醒後的準備。
譚少軒和駱羽杉回到大帥府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車子開進大門,一群男男女女便笑著擁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著:「二少,您還捨得回來?春宵一刻值千金,竟然起得這樣早?」
有幾個世交家的少奶奶圍上來把剛下車的駱羽杉堵在了車門前,笑嘻嘻說:「二少夫人,二少欺負了您吧?等會兒告訴嫂子們,大家幫你收拾他!這傢伙不地道……」
那些一直看到臉上來的眼睛,目光灼灼看的駱羽杉粉面暈紅,偏偏這幾個慣會調笑的少奶奶一直拉住她的手,追看著她低垂的臉,還一本正經地說:「二少夫人不必替他掩飾,昨天婚禮就跑路,連二少夫人的面也不讓大家見,洞房也不許鬧,實在是過分,今天啊,大家可是鼓著一肚子勁呢……」蘊滿笑意各懷心思的一雙雙眼睛直看上駱羽杉的粉面。
眾人哈哈笑著,駱羽杉又羞又窘,直恨不得遮了顏面,左轉右轉閃避眾人緊跟的眼。
譚少軒只是淡淡含笑,穿過人牆,走到駱羽杉面前,伸手攬過她的腰肢,一邊向外擠出去,一邊說道:「好好,既然是我對不住大家,等會我給大家賠不是,現在先去見老爺子,大家高抬貴手。」
眾人也明白,新婦次日一早,是須先見翁姑的,所以雖然仍舊說笑著,卻也讓出路來,擁了二人向上房走去。
譚嗣慶已經起身,拿著翡翠煙嘴坐在外廳吸著一截雪茄,聽下人報說二少和二少夫人來了,凌厲的眼神一閃笑著抬頭看過來。
譚少軒站住,叫了一聲「父親」,譚嗣慶點點頭,轉了視線去看新婦。
駱羽杉低眉垂目站著,一鞠躬,半晌也低低叫了一聲。
譚嗣慶看著兒子臉上的笑容,又看了兩眼端莊裡透著嬌俏清純的兒媳,也點了點頭,隨即轉身沖裡屋看了看。
順著他的眼神,二夫人走了出來,笑道:「這麼早就來了?昨天也累,大概睡得也不怎麼好,今天還有不少的客呢,等會先休息下才好。」
駱羽杉連忙行禮招呼,二夫人拉著她的手一同坐了,這時幾個老媽子、丫頭進來,在小桌子上放了豆漿、水煎包之類的點心,二夫人笑道:「你們倆早起,用過早點沒有?」
駱羽杉未及答應,譚少軒已經在旁笑道:「用了過來的,父親和姨娘不要管我們了。」
譚嗣慶抽完雪茄也坐了下來,譚少軒便領了駱羽杉告辭,邊走便說道:「二姨娘說的有道理,你還是回新房休息會的好。」
駱羽杉也不答話,任由他帶著自己走回新房去。
新房裡還沒有外客,只有兩個下人。看到他們小夫妻走進來,笑著行禮打過招呼,便走出去捧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兩小盅燉湯樣的紫砂陶盞,送到兩人面前。譚少軒淡笑揮手,老媽子便笑著又端了出去,駱羽杉看的莫名其妙,卻無意開口問,含糊著便也過去了。
老媽子出去不久,陸續便有客到新房來。
少帥為了駱家四小姐鬧得沸沸揚揚,費盡心力,據說最後譚大帥也不得不出面,這才終於抱得佳人歸。而這位四小姐卻一直在英倫,見過的人不多,是以大家對這位二少夫人比一般的新娘子格外多了些好奇,聽說回來了,便陸續不斷到新房來。
是以新婚第二日,反倒比昨日更加熱鬧了幾分。
年紀大些的還沒有那麼猴急,年輕些的,卻早已忍耐不住,呼啦啦一堆人就擁了進來,登時外廳內室坐的站的擁了滿屋。
譚永宜姐妹也含笑跟了進來,一看人如此之多,便拉了幾個素日來往較密切通家之好的小姐、少奶奶道:「這裡客多,地方窄,要不我們去後面坐坐?」
一幫小姐、少奶奶聞言皆捂嘴輕笑,四少夫人邵雲芝之妹邵雲芙和譚家姐妹來往的多,玩笑慣了,指著譚永宜道:「知道你這大家姐心疼弟媳婦,可也沒這麼疼的。巴巴地來一趟,連新娘子都沒看見,就趕人來了?」
一旁有人笑道:「哦,大姐、二姐出面正好,昨天新娘子躲了鬧洞房,今天還不出來招待?大不列顛回來的新人物,難不成還害臊?」
譚永寧抬手一個爆栗敲到對方頭上,笑道:「顏老三,你也跟著起哄?我二嫂當然不會害臊,不過像你這種人,還是不見的好——廢話太多,不定給你編出什麼小辮子來呢。」
譚永宓也笑著柔柔說道:「新娘子初來,諸事不清楚,怕是招待不周,大家原諒。」
一屋子人又笑,紛紛嚷著:「不要緊,我們專為看人來的,屋子太擠,請新娘子出來轉一圈,端杯茶,談談花燭夜就行了。」
譚家三姐妹見大家口口聲聲要見人,無奈只好從人縫中擠了進去。譚永宜一走進內室,便見駱羽杉坐在梳妝台前一張椅子上,低眉垂目臉上含著淡淡笑意,不聲不動,任憑周圍的人喧鬧說笑。
一身水紅旗袍更襯得肌膚如玉,較之上次見面益發顯得年輕嬌媚,譚永寧走過去,笑著喊了聲「二嫂」,駱羽杉抬頭,便站起來打招呼。
譚永宜和譚永寧都有一面之緣,算是熟人,唯獨二小姐譚永宓是第一次見面,駱羽杉不由自主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