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轉頭一看,竟是一身戎裝的譚少軒和西裝華麗的譚少軾兄弟,後面侍從、副官站在稍遠處。
譚永宜迅速看了駱羽杉一眼,笑著拉了她的手,駱羽杉無奈只好彎起唇角不情不願的下了車,頜首算是打過招呼。
譚永宜微微抬眉偷眼瞥了瞥駱羽杉笑著道:「和四小姐一見如故,聊了幾句。怎麼,你們倆怎麼有空過來?」
「大姐在凌州開畫展,沒有空也要過來,何況二哥還有其他目的呢。」譚少軾痞痞一笑,看到駱羽杉的笑容漸漸消失,又加了一句:「二哥不是還想大姐留在凌州在南大成立個藝術系嘛,省的北方軍政府老是笑說南方蠻子。」
譚少軒斜了他一眼:「老四什麼時候也關心起這些來了?」一邊說著,一邊向駱羽杉笑了笑。
駱羽杉微微側轉了頭,依舊不說話。
「好好,算我多管閒事,」譚少軾舉了舉手,轉而向駱羽杉道:「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吧,四小姐?」
譚永宜也笑笑看著她,譚少軒更加上前一步,彷彿想貼近身邊來,駱羽杉忙不動聲色悄悄退了一步。
心中正焦灼著,忽然看到一旁大嫂岳清的貼身丫頭亞珠從一輛人力車上下來,想過來卻不敢,似乎極為著急的樣子,於是輕輕喊了一聲。
亞珠一喜,答應著疾步跑過來,對譚家姐弟歉意的笑了笑,然後對駱羽杉道:「大少奶奶讓我來找四小姐,家裡有急事。」
駱羽杉心中一寬,連忙轉頭對對譚家姐弟道:「對不起,寒舍有點事,我先告辭了。大小姐,改日我們再會。」說完,不等譚家姐弟回答,叫了亞珠轉身上車離去。
看著車子疾馳的影子,譚永宜無語看了譚少軒一眼,看得出來,駱家四小姐不止根本無意於老二,而且避之惟恐不及,這樣的婚事少軒還要堅持?
譚少軒倒好像沒事一樣,薄唇微揚,對譚永宜笑了笑:「走吧,再不進去,大姐要失禮於賓客了。」
譚少軾和譚永宜相視一眼,連忙笑著答應,三人走進畫展。
「是大嫂讓你來找我?」車子離開,駱羽杉鬆了口氣,笑著問亞珠,還是大嫂看的明白,想到會碰到譚老二,居然派亞珠來救自己。
「嗯,五太太、六小姐,還有柴家姑太太來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大家好像都很著急,五太太一直在哭,大少奶奶就讓我快些出來找四小姐。」亞珠輕聲說道。
駱羽杉微微一怔,原來家裡真的有事?大嫂為什麼讓亞珠來找自己?難道這事和自己有關?
沒有再說話,聽亞珠輕聲催促司機亮子開快點,便一徑想著心事。
轉過幾個彎,車子到了駱府門前,急匆匆下車,士兵「啪」一聲敬禮,駱羽杉也沒有理會,急忙走了進去。
一進大廳,便看到岳清正安慰拿了手帕摀住嘴艾艾哭著的五太太。
這是駱家三服內的遠房,和駱世璋兄弟排行第五的堂弟媳婦,駱羽杉這輩呼之為「五嬸」。
旁邊總是笑嘻嘻的駱羽楓一臉愁苦的端著一杯茶,看看五嬸,又看看在一旁暗暗流淚的柴姑太太,竟也不住歎氣。
柴姑太太是駱世璋一輩更加遠的遠房堂妹,嫁給柴家做媳婦,晚輩稱之為姑太太。一貫來往的不多,駱羽杉小時見過幾次而已。
看得出岳清正愁得沒法子,看到駱羽杉進來,忙道:「四妹回來了。」
兩位婦人忙抬起頭,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叫了聲「四小姐」,走上前,竟齊齊跪了下來。
把駱羽杉嚇得一愣,急忙彎腰一邊攙扶,一邊說:「姑太太,五嬸,快些起來,這是幹什麼?」
「四小姐,這個忙你一定要幫!姑太太求你了!俊宇的命就指望四小姐了……」柴姑太太固執的很,無論駱羽杉怎麼拉就是不起來。
「俊宇?俊宇怎麼了?」駱羽杉不解的問道。
俊宇是柴姑太太唯一的兒子,和駱羽杉同歲。小時兩人走的近,一起讀書,後來長大了,柴俊宇對這個遠房表妹非常有好感。
駱羽杉到北平讀書時,柴俊宇考取了天津的學校,週末還經常坐火車去北平找駱羽杉。後來駱羽杉去了大不列顛兩人的聯繫才日漸稀少。
前幾年聽大哥偶爾說起,柴俊宇讀書回來,在一所學校教書。他有什麼事?
一旁五嬸拉住駱羽杉的手又哭起來:「……四小姐,我家家熜和俊宇是一塊被抓的,聽說已經送到了觀瀾橋監獄,再晚了說不定就沒命了……這段時間抓革命黨抓得緊,聽說都槍斃了好幾批了,四小姐……」
駱羽楓歎了口氣,插話道:「姑太太,五嬸,你們先請起來,把事情和四姐詳細說說,看看她有沒有辦法,這樣跪著不起也不是事兒;四姐也弄不明白究竟,相幫也幫不上不是?」
岳清也在一旁幫著勸,好歹兩位婦人坐到了椅子上。
駱羽杉看了看駱羽楓,輕聲問道:「六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羽楓看了看岳清,低低聲道:「那晚我們從國民飯店回來,路上不是碰到軍警,說抓革命黨,四姐還記得嗎?」
看駱羽杉點頭,駱羽楓接著說:「俊宇表哥和家熜……也被抓了。」
駱羽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岳清一眼,岳清點頭微微歎了口氣,接著說:「柴家和五叔他們能動的腦筋都動過了,能托的人也托遍了,一點兒用也沒有。他們想著……想著請四妹跟……譚家二少說一聲,求個情。四妹,你看,這……」
岳清自是知道駱羽杉對譚老二避之惟恐不及,但是被蓋上革命黨的帽子,極有可能隨時會丟了性命,柴家他們會想到小四,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主動找譚少軒?駱羽杉直覺的反應就是,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