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羽杉沒有回答他的話,先笑著和詹森打了招呼,然後在一旁坐下來,看著亞玉倒水問道:「是哪位大家的畫展?居然兩位都被邀請在列?」
「四妹幾年沒回來,可能不知道。這兩年凌州出了一位學貫中西的美術大家。既有中國畫的功底,又是法蘭西皇家藝術學院的高才,具有很深的西洋畫功底,是近來美術界風頭正健的人物,還是現代雕塑界的代表。」駱家明一口氣說完,歪頭很有興趣的問道:「去不去?」
這四妹的魅力還真是無窮,現在不僅和美國人的談判進展順利,而且昨晚因為譚老二出面,和譚老大也談得頗是投機,所以今天的畫展自己是一定要給到面子的。
駱羽杉笑笑:「說的這麼熱鬧,究竟是誰啊?我孤陋寡聞真的不知道。」
「四妹沒有聽說過譚永宜?」門外傳來岳清的話音。
駱羽杉抬頭,看到岳清含笑走了進來。和詹森及駱家明打過招呼後,岳清在駱羽杉旁邊坐下來,輕聲說道:「三妹的電話,有事問你。」
駱羽杉看了她一眼,和詹森道歉「失陪」急急去接電話。
「小四,我聽詹森說……」駱羽桐上來就開門見山,駱羽杉苦笑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駱羽桐義憤填膺:「強盜!小四,你和詹森說一聲,讓他幫你想辦法先離開,家裡的事不要理會!上百年的駱家還真的因為這樣一件強取豪奪的事,毀在他譚老二手上?沒那麼容易!我和二哥在這邊的生意很成功,養活一家人不是問題。」
「可是,三姐……」駱羽桐也幾年沒回來了,現在國內軍閥就是土皇帝的狀況,她哪裡弄得明白?駱羽杉不知從何解釋。
「我會和詹森還有美利堅公使館的朋友講,讓他們幫你想辦法先回來再說!」駱羽桐急急撂了電話,駱羽杉看著發出嘟嘟聲的話筒笑著搖搖頭。
岳清看了看她,遲疑的說道:「或許,三妹說的也有道理,這樣下去,譚老二也不會罷手的……哦,剛才聽到家明在說譚永宜?我覺得你倒不妨去認識認識。」
為什麼?譚永宜也姓譚,難道和大帥府有什麼關係?自己為什麼又有必要認識她呢?駱羽杉不解的看了岳清一眼。
「譚永宜是大帥府三位小姐中的老大,大夫人所生,譚老二稱之為大姐。」岳清笑了笑,拉了駱羽杉的手一邊向外走去,一邊接著道:「這位大小姐可不簡單。是中央大學美術系的高材生,著名畫家展悲鴻的弟子。」
哦,想不到土匪出身的譚嗣慶居然能生出這樣一個聰敏有天分的女兒,駱羽杉點點頭:「怪不得堂哥也讚不絕口。」
「嗯,」岳清頜首:「我說你該去看看,不是為了看畫,而是識人。」岳清向駱羽杉耳邊靠了靠:「這位大小姐這幾年正受著愛情的煎熬呢。」
咦?駱羽杉眨眨眼,看了看岳清,沒有搭話。
岳清歎了口氣:「說起來,也是冤孽。據說作為導師的展悲鴻很快就發現了譚大小姐與眾不同的才華和悟性,認為如此出眾的女學生實在不多見,於是就格外用心的培養,時常在課餘邀請她來畫室觀摩,並為她個人畫像。一來二去,一場艱難而痛苦的『師生戀』就拉開了序幕。」
原來是這樣。駱羽杉同情的點了點頭:「好像展先生有妻室的吧?」
「是啊,」岳清隨手拉了旁邊山茶的一片落葉:「要不怎麼說孽緣呢。展夫人聞訊後大發雷霆,一邊在家裡向展悲鴻發難,一方面指使人對譚永宜進行人身攻擊,不是把她的名字貼成大字報,寫上不堪入目的穢語加以詆毀,就是用刀把她的畫作捅破,恫嚇說『要象對付這幅畫一樣對付你』。」
「那,大帥府這樣的勢力,能容忍自己的大小姐被人這樣對待?」駱羽杉對譚老二的霸道可謂印象深刻,看著面前艷艷的茶花不由的出聲詢問。
岳清微微抬眉,明瞭的瞅了她一眼,點點頭:「最先知道這事的是譚老四,一怒之下,抓槍就準備去找人算帳,阻止了他的倒是譚老二,說大姐的事要聽她自己的意見。」
譚老二居然還這麼民主?駱羽杉有點不可置信的看了岳清一眼,岳清扔掉落葉,看著旁邊一樹開得燦爛的月季:「譚永宜當然不想事情鬧大,更加不想讓心愛的人為難,所以選擇了去國。並且以當年全部考生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取了法蘭西皇家藝術學院。」
「此後的日子裡,雖然和展悲鴻兩人相隔萬里,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但展夫人依然沒有放棄對她的各種攻擊,譚永宜也百般忍耐。展夫人鬧得越厲害,展悲鴻對她越發的厭倦,感情的天平越向譚大小姐傾斜。」岳清站住腳,看著院子裡那個噴水的雕塑,似乎很有感慨。
駱羽杉把手中的兩片花瓣捻碎,看著修長的纖指上那抹水紅,沒有吭聲,天下女子為情所苦的實在不少。
「聽說展悲鴻曾作過一幅畫,叫做『天涯共嬋娟』,畫上是一男子席地而坐,一女子遠遠立於水之中央,潔白的紗巾隨風舞動,天邊高懸一輪皓月。可惜這畫被展夫人發現後,撕成了碎片。」岳清看了看垂首低眉的駱羽杉,淡淡一笑。
挽著手向前走了幾步接著說:「現在,譚大小姐依舊在承受愛情的巨大折磨,她應該最是明白愛與不能的痛苦,所以我才說你去見見也好,有機會請她幫忙勸勸譚老二,強扭的瓜不甜。」
也有道理,駱羽杉點點頭:「而且她也是外面回來的,有些話可能容易明白一點。好,我去。」現在只要有一點辦法和機會能說服譚老二,駱羽杉都不想放棄。
甩手走了自是不錯,但她實在不想走後的爛攤子讓駱家、讓父親他們來承受。畢竟,譚老二的狠辣手段她已經見過,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