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他認識這個胖禿老男人,跟他打過交道,很貪婪的一個老鬼。是某省某個開發區管土地的大幹部,潮汛地產在那邊標了地,興建大型的住宅區。」
柳下溪捏拳狠捶桌面,笑道:「太好了!」
他拿著底片走出去,突然回頭看著闊海。
柳闊海走過去,柳下溪低聲對他說:「不要告訴別人這底片是你鄒哥找到的。有人問你底片的事,你就說是你找到的,是我讓你去的。」
柳闊海愕然張大嘴,想了一下點頭,「明白,別人問我,我不出聲。」
柳下溪撫額,看出柳闊海不高興,進一步解釋:「你跟尹九月一起發現呂森送他去醫院,也算涉及這樁案子。你鄒哥善自進入兇案現場,會被人非議,不能把他扯進來。警察辦案需要遵守保密條款。」
柳闊海不耐煩地說:「甭廢話,我都說明白了。你們老年人真虛偽!」
柳下溪被闊海的話嗆住,聳聳肩走了。來到會議室,同事們正快樂吃著飯,見他進來連忙給他挪位。柳下溪擺手,把老賈、尹九月叫出來,左手攤開,手帕裡有個沾滿泥的小膠瓶,「從劉木鄰居家的花盆找到這個,裡面捲著底片。」右手揚了揚那張被他打開的底片。「老賈,把它送到鑒證處留檔,找人把底片放大洗出來。吃完飯,我們再去一趟兇案現場。」
「什麼底片?」尹九月好奇地問。
「估計是賄賂。」
尹九月繼續追問:「哪裡找到的?」
「劉木鄰居家的花盆裡。」
「花盆?」尹九月想了一下,吹了幾聲尖銳的口哨,拍掌道:「想不到劉木很會藏東西,居然把底片藏在鄰居家花盆裡。兇手大費周章擦拭室內,連窗框頂都不放過,原來是消除找底片的痕跡。換成是我也想不到有人會把底片藏在花盆泥土裡。難怪,劉木家廚房窗戶乾淨得不像樣,估計是他掩蓋爬窗留下的印跡,不讓人察覺他把底片藏在外面。」回憶……沒用心觀察,依稀記得兩家廚房外小天井的牆邊一角放置著數盆月季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可能很少有人整理的原故,花盆殘破骯髒,盆裡的植物們正走向生命的盡頭。
柳下溪看到現場到處是擦拭的痕跡,想過兇手在室內翻找東西,以為東西已被兇手取走,沒留意戶外花盆,那兒太髒了,看不出翻動痕跡。他好奇清荷是怎麼發現花盆裡藏有東西的?
吃完午飯,搜查柯瑩秀家的刑警們也回來了。他們詢問過柯家的鄰居,柯瑩秀搬過來後,常常有男人來過夜,來的分別是兩個男人,其中之一已確認是劉木,最近他們都沒過來。又從保安那邊得知柯瑩秀這週二向物業管理處投訴,有人趁她不在家入室翻東西。週三傍晚她請鎖匠在門上加多幾把鎖。
柳下溪集合所有待命的刑警兵分四路,前往呂森、呂磊、孫澄江以及兇案現場劉木家。他和尹九月、康容以及柳闊海去了兇案現場。
康容開車,闊海坐在副駕上。尹九月閒得發慌,問柳下溪:「呂森的電腦是怎麼回事?想不到提起電腦會讓他情緒激動。」
柳下溪微微一笑:「我們今早去他家,我摸了一下電腦顯示器還有餘熱,鍵盤磨損得格外厲害,推測他喜歡玩電腦。他應變能力差反應遲鈍,妻子出意外束手無策,挨打不知道逃跑反抗。不過,他個性固執著,心胸狹窄,憎恨著孫澄江與劉木,對孫澄江的幫手呂磊也沒好感。他能忍,耐心好,做事一板一眼。如果想報仇,可能會寫個計劃書藏在電腦硬盤裡。哈哈,這只是我的推測,沒有佐證,隨口說說。從呂森的反應來看,他家電腦硬盤內的確藏有秘密。」
尹九月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問:「你說那幾張賄賂照是不是呂森偷拍的?」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搖頭:「我想不是。行賄一般暗中進行,很少讓第三人知道。外去談工作,孫澄江不會把呂森帶到身邊。不如這樣假設,孫澄江行賄別人,怕對方過河拆橋,為了進一步控制對方,故意請人拍下行賄現場,握住把柄,再進行要挾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些照片未必全用得到,他藏在某處被呂森無意發現。呂森告訴劉木,劉木偷出來敲詐孫澄江。」
尹九月愉快地笑了起來:「哈哈,孫澄江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前面塞車,康容回過頭插嘴:「我覺得孫澄江酒醉做了劉木,劉木敲詐他的把柄增加。對孫澄江這種有身份有地位以及快要結婚的人來說,劉木太礙眼了,非除掉他不可。我明白佘方、柯瑩秀不是兇手的理由了。柯瑩秀懷有孫澄江的孩子,跟劉木沒直接衝突,不可能殺他。至於佘方,生病退學也沒找工做,典型的好逸惡勞女子。她跟孫澄江是親戚,並不擔心找不到工作,也不缺錢花。她是劉木的小三,跟劉木感情出問題不是最近的事,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他。」
尹九月嘀咕:「馬後炮。」
柳下溪笑了起來:「她有殺人動機。不讀書不上班,只有緊緊抓住劉木的感情不放,喪失這段感情對她打擊不小,被人巧言煽動,殺人也是有可能的。」
康容扁嘴,轉變話題:「佘方不知在哪裡?」
柳下溪和尹九月沉默下來。中國很大,人口眾多,交通發達,流動人潮一年比一年多,一個大活人要躲起來並不容易找到。
塞車太嚴重,他們找巡邏警改乘警用摩托,呼嘯著前行來到石殼南街探花井胡同。今天的胡同,有三三兩兩閒人探頭探腦,被巡警們客客氣氣請走。
離胡同口不遠的小食店門口坐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見尹九月他們騎著摩托車過來,站起來張望,發現尹九月和康容,揚著手臂衝他們叫喚:「警察叔叔,嘔吐叔叔。」
「嘔吐叔叔?」康容覺得這少年有些面熟,從摩托車下來直接走到小食店門口。啊,記起來了,這少年就是隔壁8號家的孩子,現在放暑假不用上學。
少年雙眼飛快地閃動著,快活地跟康容打招呼:「嗨,身體還行?」
「行。」康容磨牙,記得發現屍體的那晚在這少年家吐得兩眼發黑,半死不活,醜態被這小鬼瞧見。
少年拉著康容的手臂,讓他彎腰,附在他耳邊低語:「去我們家坐坐。隔壁死了人,家裡陰森森的,怪磣人。」
「爸媽上班去了?」
少年偷瞄跟在康容身後的其他人,點頭道:「嗯,他們要我去姥姥家過暑假,東北鄉下,不想去。」
康容對柳下溪使了一個眼色,柳下溪點頭。他們一行四人跟著少年去了他家。
少年家還是老樣子沒變法。他們在客廳坐下,少年關上家門,從自己房間搬來椅子坐在尹九月身邊,問:「隔壁家死人,兇手抓到了沒有?」
「哪有這麼快。」康容嘀咕,這小鬼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少年點頭,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小聲說:「我想也是。兇手都是很狡猾的,老實的人不會殺人。」
尹九月問:「小陳,你的名字是?」
「陳嘉嘉。」
「嘉嘉,聽你媽媽說過,你看到隔壁家小余前幾天回娘家,記得是哪一天嗎?」
少年陳嘉嘉嘟起嘴,「我爸要我不亂說話,不准跟警察說,不准惹麻煩。」
康容插嘴:「嘉嘉,案子不破,兇手逍遙法外。說不定哪天,兇手以為你知情,乘你父母不在家把你給『卡嚓』了。」
陳嘉嘉臉色發青,畏縮地看著他們。
尹九月不負責地笑了起來:「嘉嘉,你看到,聽到,哪怕丁點大的事,都有可能對案子對我們有幫助。不想幫我們嗎?」
陳嘉嘉狂眨雙眼,問:「你們會保護我,對不對?」
「對!」康容肯定地點頭。
少年數著手指,過了一會兒才說:「記不清哪天了,可能有十幾天或者半個月都說不定。余姐拖著大行李箱離開,走的時候還跟我打過招呼說『再見』,她說不會再回來了。想不到隔了幾天傍晚,我從同學家回來,她站在門口看到我,笑著跟我說還有東西沒帶走,過來收拾。說肚子餓了,家裡沒東西吃,給了我一百塊幫她買吃的回來。說也奇怪,我媽晚上回來做飯,說我家廚房窗戶莫名其妙變乾淨了。懷疑有人從廚房爬窗進來偷東西,檢查了一下,值錢的都沒丟。我媽吩咐我不要隨便開窗,省得有人從那邊爬進來。」
「她要你買東西是哪一天?買了些什麼?」
「這個我記得,上個星期天,我跟同學約好下午看電影《足球橫著踢》,看完電影順便在同學家吃晚飯才回來,到家六點半的樣子。幫她買了一斤麵條,四隻雞蛋,還有蔥和兩個蛋筒冰激凌。她請我吃冰激凌,找的零錢沒要,全部給我了,我也沒跟她客氣。」
尹九月和柳下溪交換意味深長的眼神,尹九月繼續問:「當天晚上,隔壁屋有什麼動靜?」
陳嘉嘉搖頭,「我屋在裡頭,聽不到他們家傳來的聲音,我媽那間屋可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