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軍繼續苦笑,求助似地盯著齊寧,指望他能瞭解自己。「我怎麼可能傷害你們。我與你哥哥正在合作項目,雙方並沒有利益上的衝突。傷害你們導致合同中止,我跟你哥都承受不起這筆損失,我怎麼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是商人,站在利益的角度為自己辯護,說得合情合理。柳逐陽駁不過他,只好閉嘴。
齊寧摘下眼鏡,嘴角往上一翹,笑道:「周生,你說得有道理,我信你。鄒清荷、柳逐陽來到深圳後連番遭受襲擊,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請你幫忙查一查,是誰做的,理由是什麼。想不到今天跟你會面,殺手跟著來了。他們幾次出手,或明或暗都把矛頭指向你,導致我們誤會你是主使者。」
周行軍臉色鐵青,手捏成拳頭,猛地錘向桌子。可憐無辜的桌子完全散架,光榮地完成它的歷史使命。桌上的菜盤、餐具一無倖免,一齊砸落在地,引起餐廳一陣喧嘩。齊寧與柳逐陽反應敏捷,連著屁股底下的椅子一起滑出危險區域。不想惹上麻煩的食客們紛紛結帳離開。
周行軍陰沉地盯著昏迷中的春風。「連番遭受襲擊?!你們得把事情從頭到尾跟我說一下,這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待!」
正在與服務生小聲嘀咕的餐廳經理瞧著棘手的場面,硬著頭皮小跑著過來,彎腰小心翼翼地道:「周生,馬上給您換一桌。」
「慢著,他是你們餐廳的服務生嗎?」齊寧詢問。
餐廳經理陪著笑,仔細看了看春風,「他是臨時替班的,今天才來。手腳蠻麻利,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得罪客人,請把他交給我。」
齊寧眼神徒然一變,凌厲地看著餐廳經理,從口袋裡掏出用手帕包著的一把彈簧刀。「他用這把刀來殺人。」
餐廳經理一驚,臉色變差,繼續陪著笑道:「一定是誤會。」
「誤會?這個詞很耳熟。」柳逐陽撇嘴,突然站起來走到春風身邊粗魯地剝掉他的衫衣,在場的幾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接著倒吸了一口涼氣,春風的胸口刺著一副猙獰的猛虎下山圖,虎頭上有一隻栩栩如生的小老鼠。
「他是幫派分子,蛇鼠一窩的幹部『白鼠』,有這個刺青的人涉及謀殺、綁架、偷盜國家財產等幾項重罪。」齊寧朝餐廳經理晃了一下警員證,還沒等對方看清楚又把證件收回來。這警員證是柳下溪的被他順手拿來使用。
餐廳經理不敢多話退到一邊。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周行軍站起來往外走沒人敢攔他。
齊寧提著春風和柳逐陽跟在他身後。
周行軍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來的人守在車外面,見周行軍從餐廳出來,其中一個急忙上前對周行軍耳語一番。周行軍臉色大變,仰頭望天,接著緩緩閉上眼睛,慢慢地眼角有淚水滲出。過了半晌,他拭去眼角地潮濕,轉過頭對柳逐陽他們道:「今天發生了不少事,我現在有要事離開。你們的事過幾天再給答覆。」說罷,他朝自己的車走去。
「周生,耽擱你一點時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住到你家的?」齊寧跟在他身後追問。
「……」周行軍回頭看著齊寧,再看被他提在手上的服務生,對這位眼鏡青年畏懼感又向他襲來,輕歎了一聲:「他是我以前兄弟的侄子,一年前來深圳投靠我,偶爾會來我家住幾天。他在外面做些什麼,我不知道。」
齊寧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一年前……原來當時他逃出山西後是來深圳投奔你。」
「逃出山西?」周行軍訝異地問。
齊寧沒回答周行軍的話,反而說:「還有一件事想問你。聽鄒清荷說過,你知道是誰想要高立業死。」
周行軍面無表情地看著齊寧,半晌才道:「錯了,我不知道這事。」
齊寧挑眉,直視著周行軍,過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掏出小型錄單機,按下開關,裡面重複著一段話「……這孩子也沒什麼缺點好說,就是一張嘴說話讓人難受,別學他叔高立業說話不經大腦得罪人把命給丟在外頭……」
「你們當刑警的靠這個來破案?」周行軍冷冰冰道。不再理會齊寧,上車離開了。
「被人討厭了。」柳逐陽取笑齊寧。
「被他討厭無所謂,只要你不討厭我就行。」齊寧擺擺頭,涎著臉挨到他身邊。這時,肖大力把車開過來,齊寧把春風丟到車上,讓他把春風帶走。他自己和柳逐陽打的士去流陽路的燒烤一條街找江胖球。
誰知道到了約定的地方,沒見到江胖球。打電話過去詢問才知道江胖球偷溜出門時被他老爸發覺重新被軟禁在家。看來,要見江胖球只有去他家才行。
兩人逛了一下夜市,路過電影院時,在齊寧的提議下,兩人去看電影。電影院的人真少,後面幾排沒人。他們隨意挑了位置,靜靜地靠在一起。
「奇怪,你抓了春風之後怎麼不向他問口供?」柳逐陽把心裡的疑惑說出來。
齊寧一隻手撫摸著柳逐陽的頭髮,一隻手擰著他的鼻子,笑道:「我打算讓下溪去問他的口供。春風牽連的案子,下溪知道得比我清楚。地方上發生的案件由地方來解決,我的權限沒大到事事可以插手。再說,有春風在我們手上,跟他有關的人比我更緊張,一定會鬧騰一點事出來。逐陽,你認為春風真的是白鼠嗎?」
柳逐陽拔開他的手,扁著嘴道:「怎麼可能!『蛇鼠一窩』十幾年已經成名,春風絕對不超過三十,怎麼可能是成名已久的白鼠?再說他身上的刺青色澤挺新鮮,絕對不是十幾年前刺的。我覺得周行軍比他更像那只神秘的白老鼠。」
齊寧獎勵般地拍拍他的頭:「逐陽,你懂得真多。」
「見多了。」柳逐陽得意道:「以前有些小青年把刺青當成趕潮流,總拿這個來炫耀。我覺得他們傻死了。」
齊寧看著他閃光的雙眼,伸手扯他的臉蛋,「你怎麼知道他身上有刺青的?」
「去,別騙我你沒看到。你撈他過來時,他衣服下擺捲起來隱約露出身上的刺青。」
「呵呵,沒錯,我也看到了。」
齊寧腕上的手錶再次震動,他剝開表殼看著螢光屏上傳來的特殊密碼,破譯上面的符號,周正傳過他的信息是:林向榮死了。
齊寧猛拍著自己的額頭,哀嚎著往柳逐陽身上一滾。「逐陽,我太大意了。林向榮居然死了,打算放長線鉤大魚的計劃失敗。想不到被人鑽空子。到底是誰敢在我面前動手腳?」
柳逐陽扁嘴:「你誰啊,憑什麼別人不能在你面前動手腳?林向榮誰啊?想起來了,毒舌小鬼的繼父。別吵我,電影開始了。」柳逐陽不客氣地把齊寧推到一邊。
清荷等人趕到醫院遲了一步,林向榮剛剛斷氣。
病房裡,白巾蓋住林向榮的臉,黃姍敏呆呆地站在屍體旁,無聲在落淚。
鄒清荷擠過圍觀的眾人,站在黃姍敏身邊把手帕遞過給她,輕聲道:「請您節哀。」
黃姍敏遲鈍地轉過身,茫然地看著他,輕聲道:「人,為什麼會死呢?」
清荷不是哲學家,他無法給回答生命這個沉重的主題。
「敏姐,人有生必有死,請您節哀。」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著。
「是我的錯,老林的死是我的錯。」她聽不進眾人的安慰,傷心地喃語著。
「不是您的錯,您夾在林老闆與高小虹中間左右為難,他們的脾氣太固執了……」這些靠林老提供薪水為生的人拚命安慰死者留下來的美麗遺孀。
鄒清荷搔著頭,這裡的氣氛呆不下去。「敏姐,高小虹的傷勢怎樣?我想去探病,不知道他在哪家醫院。敏姐,為了小虹,您得化悲傷為力量。」
「謝謝你,小虹在深圳只有你這個朋友,在這個悲傷的時刻請你陪陪他。他在家,阿元,你送鄒生過去。」黃姍敏用清荷的手帕拭去眼淚,水汪汪的眼睛終於有了一些生機。
林向榮的家非常大,外牆是封閉式的,只有一個出口,推開鐵門迎面而來的是勒杜鵑構成的花型拱門。前庭寬闊,有著大面積的草坪,隨意地點綴著數株芭蕉樹。通道兩側由福建茶樹構成矮綠籬。建築是西式的別墅,大約有三層高,四周種植著洋紫荊,繁花似錦非常漂亮。左側建有漂亮的狗屋,門前拴著幾條大狼狗,見有陌生來,不停地狂吠。這裡不是市中心,環境安靜,這狗吠聲特別嚇人。
「高小虹,你朋友來了。」阿元衝著緊閉的屋門大聲叫喚。
三樓亮著燈的房間窗戶開了,耳熟的聲音傳下來:「我沒朋友!」斬釘截鐵,中氣十足。
「小虹,我是鄒清荷。」鄒清荷喚道。
「是你,等我一下。」
「家裡只有高小虹在?」刑隊長問阿元。
阿元點頭。林老闆死,他們這些當保鏢的不知道還能不能留在大宅子裡工作,林老闆生前很愛敏姐,可惜兩人沒正式結婚,遺產未必會落在敏姐身上。「大部份人去了醫院,少數人去了派出所。」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刑隊長繼續問。
阿元橫了他一眼,冷冷道:「別問。」
高小虹下來開門。清荷看到他手臂吊著繃帶,心裡過意不去。高小虹看到他,高興地用沒受傷的手抓著他的胳膊,拖著他快步上樓,一邊笑道:「想不到你會過來看我,這裡離市中心遠,出門不方便,呆在家,我都快瘋了。」
看他的樣子,清荷覺得他不把林向榮的生死放在心上,這小伙子是相當冷漠的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