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話鈴響到第三聲的時候,柳下溪醒了。他悄悄地從清荷的頸子下面抽出自己的右臂,翻了一個身按了燈的開關,房間立即亮了。
看了一下時間:凌晨四點十四分。
「柳隊,在歡樂小築發生了一樁命案,案子忒古怪。希望你能馬上過來一趟。」打電話過來的是小陸。
「好,我馬上來。」柳下溪迅速地起床。
「你怎麼跟來了?」柳下溪把自己的摩托車開出車庫卻看到鄒清荷站在車庫出口處。
「什麼樣的命案?我也去瞧瞧。等一下直接去公司。」鄒清荷上了車直接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他自從這一學期的考試結束就去柳承秉大哥的房地產公司實習了。
他已經上了三天的班,他實習的薪水不低的。自己人嘛,承秉大哥主要是先鍛煉他,讓他先在市場部實習幾個月瞭解一下市場的動向與樓盤的銷售。柳承秉最近有意要把市場部從總公司獨立出來,自負贏虧,可以外接其他開發商的樓盤銷售。連名字都取好了叫做:秉誠屋業代理。柳承秉有意把鄒清荷培養成獨立的經理人。跟柳下溪商量過,想把清荷送到國外去學習一下西方先進的科學管理。這事跟鄒清荷說了,他不想出國(主要是他的英語口語能力太弱,沒信心聽得懂英語授課)。
對了,他二個月前連續開了三家品牌手機專營店(這麼順利是因為有三哥跟齊寧入股,找了中國聯通北京分公司的負責人,形成了手機出售、維修、賣號、入戶一條龍服務)。自己也擁有了第一部摩托羅拉的手機,體積為100立方厘米,比柳大哥的大磚頭輕多了,功能多款式漂亮。貨源由香港的柯風提供。柯風現在已經正式管理家族在香港的酒店生意。這些新款新功能的手機一面世,立即成了新時代的寵兒。兩個月下來三家店都有盈利了,生意奇好。老薑(姜遠華)很不理解鄒清荷為什麼要去香港進貨,要知道幾大國外品牌手機在北京都有辦事處,有的已經在中國建立了生產基地。為什麼要捨近求遠?
鄒清荷笑著對他說:「我求的是物價之間的差額,香港比這邊的便宜。香港馬上要回歸了,香港的電子產品進入大陸有可觀的政策便利。」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沒到7月1日。
「你是奸商!」老薑讚道。
「呵呵,當差價消失之後,我會向本地的廠商申請專賣店的。要是有足夠的資金,我還想跟人合作開一家生產手機的廠子哩。」鄒清荷笑嘻嘻道。他預測過,電子行業在中國起碼有十多年的發展空間。
「好啊,請我當工程師吧。」老薑興致勃勃道。
「請你吃閒飯啊。你又不是專修電子這一塊。」
「老大,我從現在起專攻物理電子這一塊。」
「等你攻克這塊,電子行業在中國只怕已經飽和了。」
「嘿嘿,等著瞧吧。你現在籌備資金,我攻克專業。到時你我聯手便會天下無敵。啦啦啦(老薑突然哼起歌來)啦啦,我們是勇敢的中國人,啦啦,我們向目標前進……」
抱著柳大哥的腰,鄒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背上。有點內疚地想:前一段時間太忙碌無形之中冷落了柳大哥,連做飯的時間也沒有,只好去三哥家蹭飯了(幸好三哥家添了小黑皮一名順帶多了一位全能保姆)。
夏日的衣服穿得單薄,背上清荷的呼吸弄得背部癢癢的。柳下溪想:好久沒跟清荷聯手破案了。
歡樂小築是北京城高價位的住宅樓盤之一,算是黃金地段裡的城中之城了。能住在這裡的人身價不菲。一句低俗的廣告詞:住進來吧,這裡是鳥瞰北京城的歡樂殿堂。就把北京城裡昂首挺胸的新貴們吸引到這裡來了。現在啊,住宅樓也好,商用樓也好,都往空中發展。
這塊地皮公開拍賣的時候,柳承秉的公司還沒今天的規模,他幾年前只能是二流的開發商,競爭不過實力雄厚的對手,還沮喪了好一陣子。鄒清荷進了他們的公司,市場部關注其他樓盤的銷售,其中就有歡樂小築的資料。
「柳隊,你弟也來了。」朱玲接了柳下溪的電話到大門口接他,她現在跟小陸是搭擋。
「情況怎麼樣?」柳下溪問。
「我覺得死者是被嚇死的。」
「怎麼能確認死者是被嚇死的?」鄒清荷好奇地問。
「當一個人突然意外地遭受外界驚嚇時,大腦會指令腎上腺分泌大量的兒茶酚胺。兒茶酚胺是一種神經介質,包括腎上腺素和去甲腎上腺素,主要由腎上腺所分泌。當人處於極度驚恐狀態時,腎上腺會突然釋放出大量的兒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壓升高,心肌代謝的耗氧量急劇增加。過快的血液循環如洪水一般衝擊心臟,使心肌纖維撕裂,心臟出血,導致心跳驟停致人死亡。解剖之後如果死者的心肌細胞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心肌中夾雜著許多紅玫瑰色的血斑,說明出血過多損害了心臟功能。死者的瞳孔擴張,臉部失血……不過,還需要對屍體進行解剖才能確定死因。」朱玲詳細地解答道。
「很複雜。」鄒清荷聽得滿頭霧水。
「簡單一點說,就是人受到驚嚇之後,心跳加速血壓升高,死者的心臟承受不住而破裂,引發的非自然死亡。」柳下溪簡化了一下再解釋給鄒清荷聽。
朱玲掏出記錄本,一邊走一邊對柳下溪道:「死者李囡囡(名字純屬虛構,若有雷同請不要對號入座),女性,三十四歲,已婚,無職業。死亡現場:歡樂小築S幢2303房。今天凌晨二點一分,她的鄰居們被一聲慘叫驚醒。鄰居打電話到小區的治安室,讓人上來看一下,他們聽到隔壁在喊救命。保全人員上來敲了幾分鐘的門,沒有人出來應門,室內的燈卻是開著的。有人繞到窗戶前,幸好死者家的窗簾布沒拉上,看到死者倒在客廳裡。保全人員正準備撞門,死者的丈夫雷長洲(虛構,請不要與現實人名對應)突然回來了。他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大門從裡面反扣上了,從外邊無法打開。等保全人員撞開了門,死者已經死亡了。然後鄰居報警。我跟小陸正在值夜班,接到報警之後立即趕到現場。」
「死者一個人在家?」
「是的,死者無子女。據鄰居們的口供,他們夫妻關係不好,常常爭吵,她的丈夫回家要麼很晚要麼根本不回來。鄰居們懷疑死者的丈夫有外遇。死者以前對鄰居說過,她如果死了,肯定是被丈夫謀殺的。」朱玲合上了本子,歎了一口氣道:「死者剛剛死亡,她的丈夫就從外邊突然回來,很值得懷疑。只不過被驚嚇而導致死亡很難定涉案人員的罪。」
「為什麼?如果有預謀地嚇死人也應該是謀殺啊!」鄒清荷忿忿道。
柳下溪歎了一口氣:「清荷,有些智商較高的罪犯者會鑽法律的空子。人不僅可以被突然嚇死,而且也可以逐步受到恐嚇因心理上無法承受而死去。在刑事上承擔責任要看具體情況而定的。我國新修正的刑事訴訟法順從世界上的主流觀點都認為疑罪從無,也就是說要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程度才能定罪量刑,從這個角度,這種方式致人死亡是很難被認定為故意殺人的。」
「疑罪從無?」鄒清荷雖然涉及過不少案子,但由於他不是專攻法律的人,一些法律名詞聽都沒聽過。
「『疑罪從無』原則是現代訴訟法『有利被告』思想的體現,是無罪推定原則的具體內容之一。即:既不能證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證明被告人無罪的情況下,推定被告人無罪。」朱玲簡直是百科全書。問到哪兒都能迅速地回答。
「啊?就算明知道對方謀殺也無法定罪?」鄒清荷皺起眉頭:「怎麼會這樣?」
「是啊。舉個例子:某人明知對方患有心臟病,不能被驚嚇,仍然採用鬼故事或者突然嚇唬的方式刺激對方,則對於被害人的死亡他在心理上持有故意或者至少是放任的態度,那麼就符合了刑法學上的犯罪構成要件,應該是犯罪的行為。但理論上雖然如此,如何證明一個人的內心狀況卻很困難,因而無法定刑。」朱玲搖頭:「再加上嫌疑人不在現場。死者被驚嚇的介因成謎,我們無法起訴嫌犯人。這樁案子就是一件密室死亡案。死亡空間是絕對的密室。」
「世上沒有絕對的密室殺人案,犯罪者只是故意布的迷陣而已。有人會精心設局就有人會破解此局。案子還沒展開,先別悲觀。判定嫌犯人有沒有觸犯刑法,由法院裁定。只要我們的證據充分,犯罪者會付出他應有的代價。」柳下溪安慰這兩個沮喪的人。
「嗯。」這番話很耳熟……鄒清荷想:對啊,現場都沒看過怎麼可以胡亂猜測?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親們,偶有事要出門,今天只更一章。
幫偶抓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