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戶望出去,一輛馬車從林蔭小道裡拐出來駛進庭院。
一個漂亮的鉑金腦殼從馬車裡出來,站在庭院中央抬頭向上看。
德拉科·馬爾福,他直接看向我所在的房間的窗戶,跟我視線相對後還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招手示意。
我在窗戶後面咬牙切齒。
十分鐘後他推門走進來,一副風流淡雅的貴族氣派,就是那得意的樣子氣得人牙癢。
我看著他不發一語,希望他能主動承認錯誤,不過這當然是癡心妄想,對一個馬爾福抱著這樣的幻想是不切實際的,事實上他挑眉看我一臉的自大。
他說:「怎麼樣?這幾天過得還好吧?」
自從他把我扔進消失櫃跑到盧修斯的書房然後被關在這間房間之後已經過去了四天,而今天正是霍格沃茲正式放假的日子,他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回來了。
在這四天裡我是叫天不應呼地不靈,每天都是那個叫多比的小精靈給我送吃的送穿的,其它時間連隻老鼠都見不著,更不用提人了。
盧修斯似乎根本不在乎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物,我懷疑他可能已經猜到我通過消失櫃的罪魁正是他的兒子,結果將我扔在這裡後他根本就沒再說對我的處置,任我自生自滅。
我這四天裡雙面鏡沒法用,斯利沃也不在身旁,冒險呼叫了一下霍格沃茲的小精靈托托,雖然本來是想叫我家的波波,但害怕會把危險引回家。可是我叫托托卻沒有一點反應,不知道是不是這裡同時也屏蔽了別的小精靈,或者是因為托托是屬於霍格沃茲的小精靈而我無法召喚它。
總之這四天裡我被關在這裡都快急瘋了,雖然明知道德拉科送我過來不會有危險,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但這裡有個盧修斯,要說我不怕他是不可能的。
結果現在一看到得意的德拉科,我的火就蹭蹭的向上竄。
我微笑著靠近他,關上門然後推著他坐到沙發上,他解開外衣脫下手套,施施然坐下後期待的看著我,這傢伙的表情很明白的在說「是不是要親我啊」,反正他又在期待一些浪漫的事了。
我甜甜的笑著抱著他的肩膀,貼過去,湊到他的臉頰旁,本想大吼一聲嚇他一跳,結果卻看到他蒼白的膚色慢慢泛上一層紅來,從脖子到耳根,漸漸漫到臉頰上。
我感覺到他全身僵硬而緊張,正襟危坐,屏住呼吸而且不停的嚥口水。
這個……現在惡作劇好像有些殘忍,我需要承認的是一股憐惜從心底升上來,我無法對這樣的德拉科惡作劇。
我暗歎了口氣,腰身一軟歪倒在他懷裡,嬌聲細氣的來了一句:「……我好想你。」
……多少有點起雞皮疙瘩。
德拉科的反應很正常而且迅速,他雙手一環將我抱住,下巴抵在我頭頂上很情聖的說:「你這個小可愛。」
……雞皮疙瘩更重了,起了三層。這話他到底是從哪本三流愛情書中學來的?誤人子弟。
其實上次他期待我講幾句情話而我太實在沒講之後,我就有些後悔。其實愛情小說看得很多,這種女生撒嬌的甜言蜜語我也能講出一長串來,就當哄他開心也沒什麼。所以剛才我才會那樣說,結果發現這個果然需要功力才能做到,真不簡單啊。
他細碎的親我的額頭,其實這種親近本來應該是很讓我動心的,結果他不停的說著情聖的話。
「我一直思念著你。」
「你的香味令我輾轉難眠。」
「你是開在我心頭的一朵小花,我已經無法離開你了。」
他盯著我的眼睛認真的說:「經過這幾天的分離我已經明白了,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我恐懼的看著他,幾乎要奪路而逃,這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雖然他的話說的比較可笑,可是表情卻十分認真,我相信他是真心想稱讚我,然後用了比較優雅的方式進行表達。
不過……讓我在接受的時候……有些困難啊……
我閉上眼投入他懷裡,他一遍遍順著我的背,一副深情模樣。我這雞皮疙瘩是一層層起。
十七歲,他只有十七歲,我不能期待一個十七歲的男生擁有更成熟更理智的大腦,我同樣不能期待他十七歲時在表達感情的時候不會尋找一些書本或故事當參照。
我記得以前在學校跟女同學談起未來丈夫應該具有哪些品德時,首先就是有房子,然後需要有正式工作,然後父母要跟我們分開住,接著捨得給我和我父母花錢,然後就是始終如一的感情不能劈腿外遇,接著能帥一點就更好了。
所以如果德拉科要向我求愛,我最想聽到的是他有錢有房保證以後不外遇然後不會跟他父母住在一起,這我大概會心花怒放吧。
結果他酸嘰嘰的念了這麼幾句,我要說我有些水土不服啊。以前初中高中時男生送情書好像也是一堆的排比句像我看著你上課時認真的背景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你為什麼我會忘不掉你為什麼你不回頭看我一眼之類的,好像也挺酸的。
總之,德拉科的反應是正常的,我的反應是不正常的。
我深吸一口氣,勇敢的說:「……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是不是應該來句詩什麼的?可是我不記得外國詩啊。或許我應該直白一點,來一句我明白我知道我瞭解?可是他這麼含蓄我直白的話好像不太好。
我絞盡腦汁想編出一句能夠回答他又含蓄的話,他僵硬的抱著我好像抱著火盆似的緊張。
結果我們兩人都僵在這裡了,連有人推門進來都沒發覺。
頭髮如絲綢般華麗的盧修斯站在門口,平靜的看著坐在沙發上摟成一團的我們,如果仔細看他還帶著一絲微笑。
那微笑有些輕蔑,不過也可能是他根本不會和善點的笑法,這一點我從德拉科身上也發現了,我就沒見過德拉科笑得陽光燦爛。
德拉科如閃電般迅捷的站起來雙手貼著褲縫一副規矩樣,而原本坐在他膝蓋上的我已經滑坐到地毯上。
我抬頭看德拉科,他一張臉憋得通紅正急切的對著我使眼色叫我快站起來。
這傢伙啊……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淨身上沾的土再整理一下亂掉的衣服後,退後一步站在德拉科後面。
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問題,我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算進去的。
盧修斯輕笑兩聲,這笑聲讓人心底發寒,好像看到一條斑斕大蟒正吐著信子盤在面前微笑點頭。他慢條斯理的說:「德拉科,你還沒換衣服呢,快回房換衣服然後去看一看你母親。接著直接到餐廳我們一家人用晚餐。」
盧修斯直接忽略了站在德拉科身旁的大活人,也就是我。我對這一幕沒有絲毫感覺,他要是一上來就熱情的跟我寒暄然後邀請我一起吃飯,我還要擔心這飯吃下去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呢。
德拉科倒是一臉急切,他上前一步說:「父親……」一邊伸手比著我,似乎想來個介紹。
結果盧修斯對著他兒子抬一抬下巴,扔下個意義不明的冷笑就關門走了。
德拉科一肚子話給憋回去臉色就有些難看,可能他的父親少有這麼不給他面子的時候。
我覺得這孩子被打擊的有些慘,從去年我就發現其實他特別禁不住打擊,可能以前太順風順水了,結果一改變他就有些受不了。之前發生在斯戈拉霍恩的舞會上的事就讓他受了很大的傷害,他似乎還不怎麼習慣別人的輕慢和冷遇。
在霍格沃茲就算了,這是在他自己家,然後在他自己的父親面前,旁邊還站著一個我,結果又丟了面子。
我就看著他的臉色從通紅變成煞白接著再發青,似乎額頭上面一片青筋亂跳,牙齒咬得咯咯響,拳頭握得關節泛白。
……看來是賭上氣了。
我再暗歎一口氣,繼續柔情似水的湊過去貼著他輕輕搖晃著說:「德拉科,寶貝消消氣啊。」
他眼一瞪怒氣衝向我:「你叫我什麼?」
我肩膀一縮知道壞了,其實他這個樣子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我叫寶貝也是實質名歸啊。
一時沒忍住。
他的情聖面具終於崩壞了,一把將我推到沙發上怒氣沖沖的說:「哼!裝什麼大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明擺著是拿我撒氣,我看著他無奈的想,算了,小孩子嘛,我不跟他計較。好像在這裡他看起來更孩子氣了一點,還是當著我的面被父親拒絕覺得更傷面子?
我舉手投降,又賠了一會兒小心,他滿意了,又拿出說一不二的樣子,對我說:「一會兒我換過衣服就去吃晚餐了,如果我能說動爸爸和媽媽就來帶你一起去,所以你最好準備好,換套衣服,再把頭梳一梳,最好再化個妝,總之弄得好看點正式點!」
我在一旁雞啄米般努力點頭。
他想了想,聲音放低小心翼翼的說:「……如果過了八點我還不來,那你就自己吃吧。小精靈會給你送晚餐來的。」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聲音又變大了,說:「總之我會盡快讓你見到爸爸和媽媽的!你不要著急!」
我一點都不急。
目送一副上戰場的模樣的德拉科離開,我坐在沙發上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果然多比過來幫我送來一套新的女士巫師袍,幫我換上後又給我梳了個頭,然後我就坐在沙發上等啊等,看著鐘錶的指針一格格向八點靠近。
其實從舞會那夜之後,德拉科的反應似乎就有些改變。可能那一夜在他的心中的意義要更重大些。並非我比他開放,只是在我的心中從來沒有認真想過會跟他有什麼未來。我一直在享受跟他相處的時光,卻從來沒有期待過真正能跟他有一個結果,潛意識裡我一直在逃避這件事。
不過德拉科比我想的多,也比我想得深刻。
我托著下巴看著指針指向八點,而門口一點動靜也沒有。我鬆了口氣,但也有些失望。這是不是表示在德拉科的父母眼中我並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這當然是一定的。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我坐直等著我的那份晚餐送來。這個房間第一次這麼空蕩蕩的,明明已經在這裡住了四天,卻在今天晚上覺得這房間大得出奇。
也安靜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