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利爾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城市,但遺憾的是我卻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它的美。在我還小的時候爸爸曾經說過,希望我今後到這裡來上大學,他說住在這裡可以天天看見海港,吃最新鮮的魚,呼吸充滿鹹味的空氣。
「很特別的經歷。」他這樣評價他的大學生活。
爸爸去買來新鮮的魚,在靠近港口的地方,新鮮的魚是最豐盛最便宜的食材。有一種我叫不出名字的小魚,手指大小,可以直接生吃。
媽媽把魚洗淨後灑上鹽和洋蔥粒就端給我,本來以為會有腥味,但咬下去才發現,口中只有難以形容的軟嫩和鮮美。我吃了兩條爸爸就不讓我吃了,他說吃不慣容易壞肚子。
我爬到他身上撒嬌耍賴說要再吃一條,幾乎要在地上打滾。原本是想讓家裡沉重的氣氛好一些,因為爸爸說最好先聽聽新聞報道看英國或倫敦有沒有出事,如果有問題,我們需要重新安排我們的生活。
爸爸的心情不太好,臉色蒼白,總是呆呆坐在沙發上看向窗外。我想開槍殺人給了他很大的精神壓力,他甚至不再靠近我和媽媽,好像他的身上有毒一樣。
結果我開始天天賴在他身上,或者爬到他的背上,反正他幾乎坐著不動,我一下子從十二歲變成了五歲。
總算他的表情看起來好些了,也開始微笑了,今天更是有心情跟我們介紹他曾經在這裡上大學時吃過的一些美食。
媽媽準備了大量的番茄和橄欖,說是準備做大餐。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吃較為正常點的食物,可能我的口味仍然停留在過去,反正聽說今天中午的大餐菜單後沒有一點胃口。
我從背後攬著爸爸的脖子,拉長聲音撒嬌道:「再吃一條吧,讓我再吃一條吧,我可以不吃午餐。」
爸爸知道我是故意的,他淡定的翻著報紙,誰相信他會在被我使勁搖晃的時候還能看清報紙上的字?
所以斯內普教授突然出現在客廳裡的時候,我正抱著爸爸撒嬌,堪稱出現在他眼前有史以來最蠢的一次亮相。
當時他的表情,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看到第二次。
他突然出現的時候,我尖叫一聲撒開手,爸爸卻嚇得一把將我護在懷裡站起來就要跑,下一刻媽媽就舉著菜刀從廚房裡衝出來。
斯內普教授淡定的撣撣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恍若沒有看到我們一家子的模樣,說:「克林頓先生,幸會,日安。」
等爸爸請教授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斯內普教授的來意倒是完全不加掩飾,或許對他來說,能屈尊跑到麻瓜家裡已經是破例了。
他簡單的慰問了一下我們聖誕夜在巴拿馬的遭遇,含糊的帶過事發起因與結果,明確的指示我們最好將那場意外當成一個惡夢盡快忘掉。
他陰笑著提點我,如果我的家人沒有忘掉,那麼我知道巫師有多少手段可以讓人忘掉。
他的威脅令父母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驚訝的發現爸爸和媽媽對巫師好像有著某種敵意在,而且並不懼怕。
我也不指望斯內普教授能把發生在巴拿馬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我們這群麻瓜,讓我擔心的是他為什麼親自走這一趟?
當我問出時,他臉色一變,擺出教授的樣子,我的心裡一沉。
他說:「克林頓小姐,你應該回學校上課了。一個二年級學生卻缺課半年,這可不對。」
媽媽當時就要跳起來,爸爸拉住她,正色道:「我的女兒已經被巫師學校退學了不是嗎?」
但斯內普教授假笑道:「誰說的?學校的檔案中並沒有克林頓小姐退學的記錄。」
這下爸爸和媽媽都驚惶的看著我,特別是媽媽,我幾乎以為她會立刻崩潰。
我馬上說:「教授,我退學是烏姆裡奇校長決定的。」
斯內普慢條斯理的說:「烏姆裡奇女士代理校長職責的時候並沒有簽發下這樣一則命令。」
睜眼說瞎話!烏姆裡奇反悔?我更加不安起來,她為什麼反悔?霍格沃茲出了什麼事?
我不死心的說:「教授,當時是她親手折斷了我的魔杖。這應該是退學的處罰吧?」
斯內普教授似乎很不耐煩,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說:「你的魔杖折斷怎麼會跟烏姆裡奇女士有關係?不要胡說。就算你現在不在學校,但學期中仍然可以扣分。」
我氣得渾身發抖,一時說不出來話。媽媽站起來一把將我摟在懷裡怒瞪著斯內普教授說:「我們自己退學!!我們不上了!!這還不行嗎?」
斯內普教授突然站起來,似乎是被媽媽激怒了,爸爸上前擋住媽媽和我,一時情況變得有些緊張。
我突然想起來鄧不利多曾經來過,當時是告訴過他我不去上學的事的,他並沒有反對。我馬上說:「鄧不利多校長來過!!他知道我不去上學的事!」
斯內普教授彷彿被我們一家人弄得十分受不了,他惡狠狠的對我說:「克林頓!用你赫夫帕夫的腦袋好好想想!!當時和現在是一樣的嗎?」
我恍然大悟,還是聖誕節的時候發生的事造成的!
爸爸也明白過來了,他臉色蒼白的說:「人是我殺的,不要帶走我的女兒,我跟你們走。」
斯內普教授根本不屑搭理我的父親,我卻知道不可能是因為要人去頂這個罪,那個女人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卻絕對不會因為她的死而治罪。她的存在應該是魔法部那麼極力抹殺的,就算後來斯內普教授將她被人殺的事報告給魔法部,首先這是不可能的,但就算是這樣,魔法部想抓殺人兇手,也不會拿我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頂罪。
我看著斯內普教授,說:「……是想保護我們嗎?」
爸爸和媽媽愣了,斯內普教授卻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猜對了。
其實我也想過,或許那個女人是一個食死徒,這是最有可能的一個身份,當然我也抱持著她其實只是一個巫師瘋子這樣的幻想。
如果她是一個食死徒,爸爸殺了她,那麼其他的食死徒會不會發現我們而來報仇呢?
這是極有可能的,根本是一定的。
雖然我一直抱著僥倖的想法,參加聖誕遊行的人那麼多,或許不會發現,但或許巫師們有普通人沒有的辦法,比如通靈之類的,那就算當時那個女人的屍體已經毀掉了,查出兇手是誰卻根本一點也不難。
這個想法隱隱潛伏在心底,我忍不住想逃避。
斯內普教授說要將父母他們藏起來,混在普通人中,希望可以幫助他們逃過食死徒的追捕。而我當然就要回學校了,這就是他來的目的。
我忍不住問:「如果要將我父母藏起來,為什麼我要回學校,一起藏起來不好嗎?」
為什麼要單獨將我帶回學校?
斯內普教授冷笑連連:「赫夫帕夫的想像力一直是諸學院間最出眾的特色,明智的小克林頓,把你騙回學校當然是為了將你利用個徹底,送到黑魔王面前當槍使的。你的小腦袋裡能不能不要裝稻草!!」
我被他喝斥得全身一僵,馬上立正站好雙手肅立。
他惡聲惡氣的說:「當然你想跟你爸爸和媽媽躲在一起當然好,這樣更省事。」
我不解的抬起頭,那又為什麼特地接我回學校?
他歎了口氣,平靜的問我:「你呢?是想躲起來還是回學校?校長叫我來時,曾經交代我給你這兩個選擇。看你的心意。」
問我是想躲起來,還是想回學校?我當然是想跟爸爸和媽媽在一起,那所學校難道是個好地方嗎?可是正想這樣說,在他的目光下去忍不住遲疑了。
躲起來……?他為什麼這樣說?
斯內普教授瞪著我,恨鐵不成鋼般說:「赫夫帕夫!不該多想時胡思亂想,狠不能把自己當成王子公主一樣貴重!看旁邊一堆等著利用自己的人!!應該多想的時候一點也不肯用腦子!!」
我瑟縮的低下頭。反正被他嫌棄慣了,要是哪一天他突然誇獎我兩句,那才是不正常的。
他說:「我問你,你是願意再經歷一次面對那個女人時的事嗎?」
我猛得抬起臉拚命搖頭!
他接著說:「你以為每一次都有一個父親擋在你面前嗎?」
這次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繼續說:「一個巫師,被另一個巫師威脅時,只有魔杖才是你真正能依靠的武器!麻瓜的力量雖然能在一時有用,但其他的呢?手槍能夠抵擋詛咒嗎?能夠抵擋魔藥嗎?如果你的父母或你中了毒,你能把他們送到麻瓜的醫院裡去嗎?你能寄希望麻瓜醫院可以救治魔法創傷嗎?」
不能。
我臉色慘白。已經明白教授的意思了,我雖然自認為已經對巫師的世界瞭解得夠多了,但在那個女人面前,我除了一個鎧甲護身,竟然一個有用的咒語都使不出來。如果當時爸爸沒有拿槍呢?如果那個女人沒有輕敵呢?事後我猜測,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手槍是什麼,巫師使用咒語殺人,就是以前將巫女處以火刑,她們也只當成玩笑來講。可能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把射中自己身體,那幾個流血的小洞當一回事。
甚至她為什麼不用鎧甲護身來保護自己,這我就猜不透了。想起曾經看過的電視上有故意受傷的鬥士,只是為了讓對手心生怯意。是不是那個女人以為很輕易可以除掉我們,根本沒將父親這個麻瓜的攻擊看在眼裡,所以認為完全不用防禦?
在聖誕節之前,我認為我的力量已經足以保護爸爸和媽媽,我也做了足夠的準備。但事到臨頭我才發現,其實我根本還沒用的很。就算當時我們使用了門鑰匙,但馬爾福也說過,巫師會追蹤咒,如果當時我們用了門鑰匙,而那個女人又好整以暇的追過來,那我們也只是換一個地方打而已,事情根本不會改變。
這一次會平安無事,只能說是運氣。那個女人如果能認真一點,將她眼中無用的麻瓜看得重要一點,我們一家三口可能就要死在那個異國的小巷子裡了。
我已經完全明白教授的意思了,他是認為我絕對不會逃避危險,心存僥倖,才認為我一定會跟他回學校的。
話說到這裡,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看我已經明白過來,立刻拂袖離開,只說過完聖誕假期讓我直接回學校。課本什麼的不必操心,現在外面形勢不好,學校會給我準備好。對角巷不許去,最好在上學之前連門都不要出。
他走後,我看著彷彿失去全身力氣一樣的爸爸和媽媽,忍不住撲到他們懷裡。
媽媽抱著我哭,她的眼淚像滾水一樣燙,砸到我臉上燙得我心疼。
可是我卻一點都哭不出來,好像眼淚已經幹了一樣。在這一刻我的腦袋前所未有的清醒,霍格沃茲的事在我的腦袋裡變得鮮活起來。
我握著媽媽的手說:「媽媽,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我回霍格沃茲的事,已經成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