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到底是分了地方睡。
顧熙然將自己的住處讓給了舒歡和賞心,良辰和美景則住在舒悅原先睡的地方,儘管這臨時的住處也沒有床,只能躺在平擺的木板上,鋪一條布單就是被子,完全談不上舒適,但知道顧熙然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舒歡還是睡得很安心安穩,大概也算是這一個月來,睡得最好的一夜。
次日清早起來,外面已燃了火堆,舒歡熟識的那數人圍坐其旁,顧熙然撥著火,在同紀丹青輕聲說著什麼,看見舒歡出來,連忙挪了個地方給她,順便還將她的手握到了自己懷裡暖著,悄悄問了一句:「冷不冷?」
舒歡搖搖頭,看見火堆上面吊著只小鍋,冒出騰騰的熱氣,就張望了一眼,見裡頭煮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摻著野菜和雜糧的粥,就忙喊美景將她在鄰城買下的燒餅取來,分給眾人後,放在火上烤一烤,倒也焦香四溢。
災時能有這樣的東西吃,已算是美味了。
顧熙然還從火堆裡扒出兩隻早就埋下的山藥,涼了一會,掰了一隻分遞給紀丹青和杜秋,另一隻就整個的擱到了舒歡手裡,低聲笑道:「天氣有些涼了,握著暖暖手吧。」
每個人都在輕聲細語的說話,舒歡微笑著看了一會手裡的山藥,再轉頭看看四周。
其時天色還未完全亮起來,到處都有火堆的光亮和冉冉而上的青煙,可見暫時安身在這裡的人真的很多,但一點都不吵鬧,人聲都聽著遙遠而似有若無,帶著那份清晨特有的靜謐。
再轉回頭來,舒歡將那山藥掰了一半遞給顧熙然,隨後問道:「章子榮呢,怎麼沒見他?」
旁人尚未答話,美景先道:「昨晚姑娘睡時來了一人,說是章家派了來找章少爺的,尋了他好幾日才探到他的行蹤,兩人嘰咕了一陣子,早起就沒見人了。」
顧熙然道:「他同那家僕一塊去了蘇合城,章家在那邊有親戚。」
頓了頓他再道:「顧達的庶弟也在蘇合城。」
已經不喊顧達老爺了,想來顧熙然已經膩煩了顧家,想要同他們完全撇清關係了,但是舒歡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沒感覺有什麼不妥,其他人望過來的目光裡,就滿帶了意外。
紀丹青先道:「怎麼,不打算回去了?」
顧熙然搖了搖頭:「容忍是有限度的。」
美景忍不住急道:「那姑娘怎麼辦啊」
這世上只有長輩不認兒孫輩,將之趕出家門的,哪有像顧熙然這樣反其道而行的?偏偏顧家那頭還替他定了親,那他同舒歡的事不就被耽擱了?
顧熙然不以為忤,握著舒歡的手,不慌不忙道:「我想過了,顧家的休書遞到官府存證,但如今這種情況下早就找不著了,休妻之事就沒有過。」
「不妥」紀丹青搖搖頭道:「還有原件在你家太君手裡呢。」
顧熙然沉吟道:「我打算好了,想法子讓知府大人將我倆的戶籍獨立出來,為求妥當,再下份聘書重娶回來。至於太君那頭定的親事,由她自個解決去。」
知府大人此刻還倚仗著他理事拿主意,何況景天受災,回頭自然要重新清查人口,趁便安排戶籍這樣的小事再容易也沒有了。
良辰思慮周全,大著膽插言道:「毀親不是小事呢,若太君那邊料理不清,二爺要怎麼辦?」
「簡單」顧熙然一笑:「章家要不怕傷了臉面想打官司,那我自然奉陪到底」
舒歡笑瞥了他一眼。
陰險啊陰險
這年頭毀親原本就是極傷女方臉面的事,不知道的人會當是那家姑娘身有缺陷或是性格不好,章家趕著捂死消息還來不及呢,哪有生怕旁人不知道,再自傷臉面去打官司的?
若真不顧一切的打了官司,那就是同顧家徹底撕破臉面,官司贏了,章含芳如願嫁到顧家後會有好日子過麼?若不贏,那她今後到底還嫁不嫁人了?怎麼算都是兩虧的事不過這是他們自找的,要不即便老太君有結親的心思,章家也該明白顧熙然已然成親,將這提議推諉而過,哪有睜隻眼閉只眼,由著老太君瞞天過海,借名休妻的道理。
杜秋一直沉默旁聽,這時忽道:「那我妹妹,你打算怎麼辦?你都不回去了,總不能讓她白佔著個名分,在顧家繼續待下去吧?」
顧熙然一愣,還真忘了雲姨娘的事,但此刻壓根就不用再顧忌顧達什麼反應了,他隨即就笑起來:「我修書一封,將她贈送於你,再附贈一份戶籍,改個名字和未嫁身份,讓她將來容易找婆家,如何?」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杜秋沒好氣的瞟他一眼:「虧得我娘放心不下,跟著她去了蘇合城,要不聽見你這話,又該淌眼抹淚了。」
地震那日他衝去顧家找過雲嫣,原是想將她帶出來的,但隨後知道顧家有投奔的去處,反倒比跟在他身旁安全,這才任由她跟著顧家去了。至於杜母,她是不想同才找回來沒多久的女兒再次遠別,杜秋看她著實難過,就勸了她兩句,讓她同雲嫣一塊去了。
關於雲姨娘的事,顧熙然只能做到如此,杜母要不滿意,他也顧不上了,因此帶過不提,只是笑著調侃了杜秋一句:「說句你不愛聽的,別光顧著令妹的事,你自個也該娶妻生子了。」
杜秋冷冷瞥過去:「我的事,二爺少操心吧」
討了沒趣,顧熙然也不介意,只是摸了摸鼻子,笑起來。
再說了兩句話,眼見天色大亮,就陸續有衙役過來請示說話,還有人請了紀丹青去診病,舒歡見顧熙然事忙就沒在旁打擾,打發丫鬟們去替他們收拾住處,自己則閒著沒事,幫著紀丹青那位老僕整理起藥材來。
她對藥材不太熟悉,起初分類起來很慢,但漸漸做得手熟,就全神投入了,沒想忽然有人進來,問了一聲:「大夫在嗎?快請出來替我家公子瞧病」
此人語氣傲慢極為無禮,舒歡才聽就心下不快,再一轉頭,見是一主一僕,一個攙著另一個,問話的是僕從,而那位公子看上去腿上有傷,正在呲牙裂嘴作呻吟狀,但是他一瞧見舒歡就愣住了。
當然,舒歡瞧見他也怔住了,不但怔住了,還深感頭痛和厭惡。(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