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是在天黑之前回去的,臨走前教了良辰三招防身功夫,不需要什麼力道,借的是個巧字,當然真用來同人打架是沒有用的,只是猝不及防之下用來唬人還將就,不過男教女不太方便,不能親自上手對試,好在良辰也聰明,連比帶劃的講解她也聽懂了大半,趁著沒人在時悄悄練了一會,待舒歡她們回來,她才停了手。
舒歡路上順道帶了點油鹽醬醋和果菜回來,當晚在新居裡吃的第一頓飯是賞心動手做的,說起來也不奇怪,良辰美景說是丫鬟,但那也是相對養尊處優的丫鬟,只端茶倒水往來傳話取東西,對廚事不太精通,只能熬點簡單的湯粥,唯有賞心從小做慣了家事,還有一手相當的廚藝。
只是賞心做出來的飯菜聞著香,擺上桌,舒歡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子菜試吃時,一張臉卻一下子就苦了起來。
賞心在旁看得忐忑:「怎麼,不好吃?」
「沒有沒有。」舒歡立刻正了臉色,搖起了頭:「挺好的,你們也坐下吃吧,既是出了府,就沒那麼多規矩,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就一塊吃飯吧,免得還得分兩次,麻煩的很。」
丫鬟們知道她一向脾性好,而且沒有言不由衷的習慣,既然叫她們坐,也就坐了,只是等她們夾菜嘗了時,心裡才大呼起上當受騙來
美景先扭頭將口裡的菜啐了出來:「怎麼……這麼鹹……」
良辰把菜嚥了下去,緊跟著扒了好幾口飯。
舒歡騙人得逞,只是悶笑。
賞心不太相信,自己夾了一筷嘗:「不鹹啊,下飯正好,我還嫌府裡的飯菜太清淡呢」
……
分明是一個地域的人,口味差別不會這樣大吧
最後分析了半日,才知道是賞心幼時家裡太窮,這年頭鹽雖然也貴,但吃起來總比菜省,往往炒一個菜就夠一家人吃上一整天,因此養成了炒菜多放鹽的重口味。
「這個……」舒歡有點黑線的婉轉道:「鹽吃太多不好,今後炒菜還是少擱吧。」
「好。」賞心也不太挑剔,像她這樣在山林間生活過,嘗試過餓極了是什麼滋味的人,對吃真的不挑剔了,不管是鹹是淡,對她來說有吃就行。
一頓飯將就吃完,賞心收了碗去,良辰和美景就提了水來清潔房間。
屋子裡有人住過,但那小廝分明很懶,許多傢俱上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要擦好幾回才乾淨,舒歡出了府後就有點閒不住,覺得坐著著實無聊,見她們忙碌就趕著上去搭了把手,一間屋子擦下來,才發現自己太久沒運動,竟也覺得有些累,出了一頭薄薄的汗。
這時再要燒水沐浴就麻煩了,而且時間也不允許,舒歡就決定忍耐一下,喊了丫鬟們去睡,只單留下賞心作陪,因為頭一晚,教她一個人睡在這空蕩蕩的陌生地方,她多少有點害怕。
兩人進了內室,賞心打算去鋪床時才發現問題來了——
她們竟然都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買被褥
「這……」賞心猶在發愣,美景和良辰就打外頭進來了,一口一個:「糟我們都糊塗了,忘了買鋪蓋,姑娘今晚怎麼睡?」
舒歡看看外頭天色,太晚了。
古代同現代不一樣,點燈點蠟,天一暗下來,出去就不太方便,何況她們如今的住處,四周住的都是家境稍稍殷實些的人家,既是稍稍殷實,就沒有多少人會花錢在門首掛上燈籠去費蠟,要穿過一條黑漆漆的巷子出去街上買東西很不安全。
「今晚就將一下,睡床板吧。」
「那怎麼行」美景先急道:「已入了秋,夜裡還是很涼的。」
舒歡笑道:「把門窗閉緊了,兩個人睡一床,不會太冷,只是明日別忘了去買被褥,還得買些筆墨紙硯、針頭線腦、茶碗茶葉……」
這樣一算,居家過日子要用到的瑣碎東西還真多,手腳若是再散慢些,大概錢也就不知不覺的花出去了,看來今後還得備份帳冊,將每日花銷都記錄下來,看看自己同三個丫鬟,一個月要用多少錢才夠養活。
吹了燈躺到床上時舒歡還在想這事,覺得自己手上買下的兩家鋪子可以先利用起來了,那家地段好些的想法兒租出去,另一家地段偏些的,可以用來賣自個畫的石頭,雕的東西,只是還不知道這裡的稅是怎麼收的,重不重,別到時鋪子開起來,賣東西得的錢還不夠交稅。
而且,開舖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和丫鬟們大概是不方便拋頭露面去站櫃檯的,還得雇個夥計,但是工錢得給多少才合適呢?還有家裡沒有男丁,白天住著興許不覺著害怕,夜裡四周靜下來,就有種寒浸浸的感覺,教人忍不住的要去想,巷子裡那麼黑,院牆那麼低矮,會不會有賊偷什麼的悄悄爬進來……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養條看家狗吧
舒歡才拿好主意,就聽見賞心在旁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顯然還沒睡著,她不由出聲問道:「怎麼,睡不著嗎?是不是床板太硬?」
「不,不是,我是連山洞都睡過的人,有床板睡就很好了。」賞心忙道:「只是不曉得怎麼回事,就是一時半會睡不著。」
其實,是床不夠大,她怕擠著舒歡,想盡量的往外靠,還擔心自己睡姿不好,無意識的攪得舒歡也睡不著。
「姑娘也沒睡著?」她又笑起來:「如今想想待在顧家也有好處,起碼您不用睡床板。」
這算不上什麼好處,唯一的好處大概是不用自己管家,沒那麼多需要操心的事,但相對來說也不自由。
舒歡一笑:「別提床板了,其實在顧家,我連稻草堆都睡過」
不是假話,最初穿過去時,她就睡過稻草堆。
這麼一想,她又念起了顧熙然,不知道他如今在外面還好不好,要是知道她被休了,會有什麼反應……
不行不行,思緒再這麼轉下去,當真要一夜無眠。
舒歡為了讓自己放鬆心情,隨口問了一句:「你當初怎麼一個人在山野裡呆了那麼多個月的?」
提起這事,賞心沉默了一會方道:「最初上山時帶走了家裡所有的口糧,心裡很害怕,找到一個被野獸廢棄的山洞就縮在裡頭成日不敢出去,盡量節省著吃那些口糧,撐了足足一個月,後來就挖野菜,撿山果,實在找不著東西吃時,也煮過草根樹皮,倒是運氣好,沒遇上兇猛的野獸,就當時腿上那傷,還是……」
她話說到一半,聽見身旁舒歡鼻息稍重了些,轉頭藉著窗紙外頭映進來的月光一看,她已累得睡了過去,不由一笑,覺得心裡安定了一些,也跟著合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