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顧熙然一路疾走之時,舒歡還覺得他們是不是緊張得有點過了頭,畢竟此刻顧熙仁還在祠堂受罰,顧萱已被鎖至柴房,這兩人連人身自由都沒有,要想做點什麼,實在很困難,但是還未趕到落霞院,就看見試香滿面驚慌的提著裙跑過來,她心裡一突,立刻就預感到不妙,也許真有什麼事已經發生了。
顧熙然試圖攔下試香:「你慌什麼?」
「二爺讓讓。」試香顧不上說話,腳步都沒停,就擦著顧熙然的身子跑了過去,只來得及回頭道一聲:「對不住。」
府裡的丫鬟們都是受過調教的,不至於如此沒有規矩。
舒歡與顧熙然對望一眼,立刻加快了腳步。
才到落霞院門外,就聽見裡面一片混亂聲響,進去後發現幾個丫鬟跟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內屋外來回奔忙,而屋裡,瓔珞正端著盆守在床邊,方氏則趴在床沿撕心裂肺的嘔吐著。
顧熙然皺了眉:「怎麼回事?」
一見他們,瓔珞總算鬆了口氣,急道:「我也不知道,姑娘一回來沒多久就嚷著腹內攪痛,又說胃裡噁心翻騰,這都吐了第三回了……」
舒歡看看方氏,有些遲疑道:「該不會是孕吐吧?」
瓔珞都快哭了:「孕吐哪有這麼厲害,何況姑娘腹痛也不正常……」
她話未說完,方氏喘息過一陣,接了一句:「頭也暈痛我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瓔珞忙著安慰她道:「姑娘別胡想,我已讓人去稟了太君和老爺,還教試香去請大夫了,您再撐一會,孩子不會有事的。」
方氏想說話,但一陣強烈的噁心感壓得她又伏下身體,不由自主的嘔吐起來,直折騰得渾身汗濕。
面對這樣的情形,舒歡和顧熙然真是面面相覷。
他倆一沒有醫學知識,一不懂懷孕常識,實在無法判斷方氏不適的原因,只知道她這樣子很不正常,卻束手無策,甚至連來意也不好再提,只能在旁等著,等大夫來瞧了再說。
「茶……」方氏吐過一陣,有氣無力的伸手要茶。
瓔珞將壺中尚溫的茶水倒了一盞過去,方氏接了漱過口,又飲了兩口,沒想躺下不到一刻鐘,再次翻身起來大嘔特嘔起來。
舒歡在旁冷眼瞧著,忽然拉過顧熙然,悄聲道:「吐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對,我瞧著她躺下時,四肢都有點痙攣抽搐了,會不會是食物中毒?」
顧熙然微瞇了眼道:「我看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舒歡一愣。
也對,這年頭蔬果沒有農藥殘留,天氣又漸涼爽,顧家的飯桌上也從來不留隔頓的飯菜,再說方氏這兩天壓根就沒吃什麼東西,食物中毒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有人惡意投毒,而這正是他倆過來的目的,怕方氏被害
大夫沒有這麼快過來,顧熙然再仔細看,見方氏嘴唇都隱隱有些發紫,忙道:「拿牛奶來」
不管是不是食物中毒,先死馬當活馬醫了再說,反正灌奶下去,對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傷。
瓔珞卻是一怔:「牛奶?」
顧熙然一拍額頭,糊塗了
農耕時代,牛都是寶貴的資產,何況只流行養耕牛,沒什麼人養奶牛的,牛奶很少見,倒是羊奶應該是有的,他忙再道:「羊奶也行」
瓔珞心裡不解,但束手無策時,也只好照辦,慌忙出去捉了名丫鬟將羊奶取來,顧熙然就讓方氏喝,喝了再吐,吐了再喝若真是中毒,用這種方式洗胃稀釋,總比什麼也不做,光看著要強。
這才折騰著,先是老太君和顧達那邊派了人來詢問方氏情形,隨後紀丹青就被試香連拖帶扯的拽了進來,不過他醫德真是非常好,才回去歇著喝了一杯茶,汗都沒干呢,就再次被催入顧家,面上竟然也沒露出半點厭煩之色。
紀丹青進門,打眼瞧見方氏面色青黑,神情立刻變得緊張起來,再上前一搭她的手,冰涼,連脈都不用診,他張口就說了兩個字:「中毒」
方氏眼前一黑,差點就此暈去。
舒歡心裡一凜,還真猜對了是顧萱還是顧熙仁下的手?怎麼可能做到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程度,甚至不用親自動手?
她咬緊了唇,真是有內奸嗎?
瓔珞慌極:「中……中的什麼毒?」
「砒霜」紀丹青急道:「快取防風一兩搗成碎末,和水調服」
瓔珞滿腹疑惑但不敢再問,轉頭就跑了出去。
紀丹青再看桌上擱著羊奶,就讓方氏繼續喝,繼續吐,盡量排出毒素,幸好方氏顧念腹中胎兒,非常配合,而且看她那樣子,服用的砒霜應該是少量,否則早就昏迷過去了,哪裡還能撐到這會?
只是孩子……
紀丹青心裡暗歎,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敢過於刺激方氏,他只將試香喚到一旁,悄悄叮囑她,讓她出門去請穩婆。
試香不笨,聞言立刻慌怕道:「大*奶她……」
紀丹青搖搖頭:「別問,快去」
他是大夫,看病診脈還行,但方氏一會要是小產,這種事情他處理不來,也礙著男女大防,不能處理,還是請個有經驗的穩婆來照看才行。
舒歡在旁聽見了他同試香說話,心裡叫苦不迭,怎麼事情全都湊到一塊爆發出來?就不說這孩子沒了,老太君和顧達那裡會出什麼問題,單是方氏,恐怕……
她才念及至此,就聽方氏嘶啞著聲音問道:「紀大夫別瞞我,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紀丹青面露難色,這事就算他有心瞞,也瞞不過去的。
方氏見他遲疑,心裡惶恐愈甚
她連受心理重創,本來情緒就瀕臨崩潰,中毒後越發煩躁如狂,此刻也不知哪來的氣力,從床上翻身下來就衝到紀丹青面前扭住了他的衣裳,速度快得在旁的舒歡和顧熙然都根本來不及攔。
「紀大夫」方氏站不住身,半癱在地上拚命磕頭:「救救我的孩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了……」
那淒厲哀痛之極的求懇,還有額頭叩在地面上發出的悶響,別說舒歡心裡一酸,著實看不下去了,就連顧熙然都扭過了頭去,目光裡露出點恨色,憋出一句:「太狠」
太狠
說的是誰,舒歡清楚,紀丹青也清楚,可是此刻孩子真是沒辦法保住了,當務之急是保住方氏的性命只是伸手強制性的將方氏從地上拖起來時,舒歡忍不住要想,面前這個女人在三天之內失去了丈夫,失去了腹中還未成型的孩子,失去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切,她真的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