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歡在顧家這種嚴酷的環境下磨礪了數月,外帶經常同顧熙然鬥嘴,堪堪練出了半吊子腹黑脾性,見章含芳怔住不語,不由笑道:「怎麼,章家如今只是個空架子,沒錢賠了麼?若真沒錢賠那就算了,到底是親戚,也不好真教你掏錢的,最多我想法子四處借借湊湊,興許這錢也就賠上了。」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章含芳沒準心疼錢,也就捨了這個面子,可偏偏是舒歡這個仇敵兼情敵說出來的,她要退縮不賠錢,那真是面子裡子都丟得再也撿不回來了,從此看見舒歡要繞道而走,再見顧熙然立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她立刻血衝上腦,想都不及想就脫口道:「我賠就我賠這點小錢,我還真沒放在眼裡」
「表妹果然家道豐足。」舒歡笑過後,瞧著丁媽媽道:「這馥馥齋當初建時花了多少銀子?」
丁媽媽笑道:「這還是太爺在時建的園子,用的磚石木料都是最好的,只知道那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但究竟花了多少,老婆子也記不太清了,只能估摸著算算。」
她每多說一句,章含芳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按捺不住斥她道:「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到底值多少錢,給個明價」
丁媽媽覷眼瞧瞧她,笑起來:「姑娘別急,我正算呢要單說這馥馥齋,建得別緻精巧但過於玲瓏,花費倒也有限,連屋帶院的,有個二三百兩銀子就得了……」
還好,不算太貴
章含芳輕吁一口氣,輕蔑的打斷她道:「這種小錢我懶得同你們計較,給你們湊個整的,三百兩」
丁媽媽癟了癟嘴,面上的笑容有些詭異起來:「姑娘,您真別心急,老婆子話還沒說完呢」
章含芳不屑道:「還有什麼要說的?是不是連院子裡種的花草,廊下養的雀鳥都要跟我算錢?」
「這倒不至於。」丁媽媽摸著腮幫子道:「只是馥馥齋正房裡那張雕花大床是紫檀木的,還有其它幾樣紫檀大件,這些算起來少說也要近千兩銀子,還有金銀器皿,玩件擺設,瓷器字畫……」
章含芳臉上的笑容已經僵得不能看了,嘴角都快隱隱抽搐起來。
舒歡在旁看了好笑,生怕再算下去她受不住刺激要賴帳,忙打斷丁媽媽道:「好了,丁媽媽還真是個實心眼的人,哪能真這樣一分一厘算得清楚,那不是連親戚的情分都捨下了嗎?我做主了,就一千五百兩銀子吧,要是太君那裡還有話說,不足的錢數,就由我墊上了。」
她倒不是好心,錢是能多算,但也得章含芳拿得出來,誰出門在外往身上揣那麼多銀子?這一千五百兩銀子,章含芳要能如數給足,她都該謝天謝地了。
一千五百兩銀子啊
章含芳真的想要暈過去算了,這數目其實不嚇人,起碼嚇不著她,她往常聽著父母閒話生意和家裡花用,銀子都是成百上千論的,早都聽麻木了,但輪到她自個要賠這麼大筆錢時感覺就有點不同了,這才意識到一千五百兩的真正價值
關媽媽著實忍不住了,苦著一張臉道:「姑娘,我看咱們賠個禮就算了,太君那裡哪能真同您計較錢的事兒?」
這話裡意思是要提醒章含芳,老太君往常還是很疼她這外孫女兒的,何況要強了一輩子,最愛臉面,因此親戚份上都是做足的規矩,絕不可能讓她花錢賠這損失。
章含芳猶豫了一下。
顧熙然就含笑道:「也是,表妹若賠不出就算了吧先前的話,就當大家都沒說過。」
被出身貧家的情敵瞧扁已然難耐,再被喜歡的人瞧扁,那絕不能忍章含芳衝動的一昂頭道:「誰說賠不出奶娘,拿錢去」
關媽媽心疼得五臟六腑都揪起來了,但知道她的脾氣是不聽勸的,沒準越勸越糟,只得無奈道:「咱們沒帶那麼多銀子出來,再說那馥馥齋哪值這麼多銀子,在城內買上一處四間瓦房,不過七十多兩銀子。」
丁媽媽不樂意了,掛下了臉小聲咕噥道:「那爛瓦房怎麼能同馥馥齋比?要你這麼說,自家搭個窩棚,建個草堂,十兩銀子就夠了說話要憑良心,你也是大戶奶娘,你不知道如今紫檀都賣成什麼價了?我這算的還是往年的價呢,又沒坑你蒙你」
關媽媽被堵得無語,只是一個勁的暗翻著白眼。
章含芳見她倆斤斤計較,吵鬧得粗俗不堪,而顧熙然和舒歡都在旁看戲,生怕被他們看低,忙推關媽媽道:「教你去就去,銀子不夠,拿我的首飾匣子來。」
「姑娘……」
「快去」
關媽媽強不過她,只得返身去找那群丫鬟,問她們哪個捧了首飾匣子,最後還是鳴鸞捧了過來,揭開匣子,滿目都是金珠玉飾,在燈籠昏暗的光線下都熠熠生輝。
章含芳隨手撿出一支金點翠嵌珠鳳步搖,還未說話,丁媽媽先探頭一看,咂舌道:「好精緻的首飾,總要五六十兩銀子吧?」
這丁媽媽果然難纏,看見章含芳一張臉黑了下來,舒歡差點沒忍住要笑出聲,只好偏過頭去,躲在陰影裡掩飾笑意。
章含芳怒了,再撿整支通碧水透的翡翠簪。
丁媽媽那雙眼睛何等毒辣,讚道:「整塊翡翠雕琢的簪子還真是少見,何況水頭這般足,我看能值個三百兩銀子。」
章含芳賭氣再撿一隻金纏絲老翡鐲。
丁媽媽瞟一眼:「二百兩銀子。」
一隻羊脂白玉花蝶佩。
「一百二十兩銀子。」
章含芳徹底怒了,直接搶過鳴鸞手裡的首飾匣子,往丁媽媽手上丟去:「你挑你自個挑挑夠了告訴我」
丁媽媽連忙抱住首飾匣子「哎喲」一聲:「姑娘您輕點兒,這要是失手摔了,您拆了我這把老骨頭,我也賠不起啊」
聽見這句話,章含芳臉色才算緩和一些,但關媽媽已經很想死了這回出來帶了多少首飾,她心裡是清楚的,別看那匣子裡擱得滿滿噹噹的,但能壓箱底的貨色方纔已被章含芳撿出來了,其餘的首飾好看歸好看,價值倒真不太高,畢竟出門在外,又是往親戚家裡去,帶兩樣能撐臉面的首飾就成,太貴重的整套頭面,仍舊擱在家裡。
果然,丁媽媽抱著首飾匣子一樣樣清算,算到最後,皺著張核桃老臉笑道:「姑娘,不夠,這裡頭的首飾統共算下來,也就值個一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