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別園內的人工湖泊是從外頭的大湖裡引的活水,澄淨清澈,湖心處有土石堆砌出來的假山,兩頭都有曲橋與之相接。
舒歡最喜歡這種臨水的園景,平日閒著沒事,常到這裡來逛,或是坐在花蔭下垂釣,或是憑欄遠眺,都能悠閒的消磨掉大半天的時間,不過這會她沒有娛樂的心思,只想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痛快的哭一場而已。
湖心處的假山,是最好的選擇。
往石隙裡一鑽,人掩在裡面誰都看不到,雖然地方太小,怪石嶙峋的不能滿地打滾撒潑,但是躲起來哭哭鼻子綽綽有餘。
討厭的是身後那人如影隨行,舒歡剛鑽進湖心假山堆裡,就發現此人也在試圖往裡擠。
舒歡的耐心被消磨到了臨界點:「出去跟著我幹什麼」
那人還在笑著賠禮:「好啦,適才拿桃核打你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又是這種滿帶著曖昧和寵溺的語氣
舒歡差點被氣歪了鼻子,見過自來熟的,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要知道這是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啊萬一身邊有人聽了這話去,她就算渾身生了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郁氣憋在心裡不得發洩,這討厭的人又糾纏不清,眼見他就要鑽進假山石隙裡了,舒歡再沒有顧忌,伸腿就是一踹,將那人給狠狠的踹了出去:「離我遠點你再敢往裡鑽,我踹得你下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
外頭傳來抽氣忍痛的聲音:「你……夠狠……」
發飆嘛誰不會
穿越到了這個舉目無親的鬼地方,為了能夠融入,能夠平靜無波的生活下去,她迫不得已的裝出一副沉穩淡漠的樣子,成天的忍忍忍,早就已經忍得想吐血了
她也很想肆無忌憚的發飆一回啊但是身邊除了那個能腹黑死人的顧熙然,其他人的身份都比她低一等,發起飆來有欺負人的感覺,倒像是她在無理取鬧,想想就無比的意興闌珊,此刻恰好撞見這麼一個不長眼的,又偏偏是在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她又不是菩薩,哪裡還忍得住?
踹完人,哭的心思就被沖淡了許多,她乾脆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想一個人靜一靜。幸好,外頭那人還沒有不識相到繼續騷擾她,抱怨了兩聲,也就沒了動靜。
想必是走掉了吧
舒歡這麼猜著,但也懶得去證實。
她坐的這個位置,眼前剛好有一道半掌寬的石隙,有舒緩的風從那裡吹進來,而且還能看見湖對岸的情形,呆著還是蠻愜意的,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家裡同玩伴們躲貓貓,她總偏愛躲到衣櫥裡,隔著櫥門的縫隙悄悄往外張望,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讓她緊繃的情緒暫時得到了抒解。
只是好景不長,她很快就看見湖岸邊出現了章含芳的身影,還有一名丫鬟跟著,只是離得遠,瞧不清眉眼,不知道是不是上回那個性格張揚的佩玉,讓她懷疑自己今天出門撞了邪,要不怎麼接二連三的遇見糟糕的事和討厭的人呢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頭。
她以為自己只要假裝沒看見討厭的人就行了,哪裡知道章含芳會走到曲橋上來,隔了沒片刻,她就聽見章含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哥哥,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哥哥
原來那傢伙還沒有走啊
舒歡很不雅的朝天翻了個白眼,果然那種沒有眼色的事情,也只有章家人幹得出來了,要不怎麼說是兄妹倆呢,都有讓人討厭的特質
她往裡縮了縮身子,不想讓外面的人發現她的存在,隨即就聽見章子榮笑道:「這裡風景不錯」
章含芳的聲音裡明顯帶著譏諷:「難得你竟然也有一個人閒看風景的雅興」
「那是那是,妹妹你生性風雅,我這當哥哥的也不能太俗氣不是?」
「就可惜再好的風景,落到你眼裡都是糟蹋了」
「沒法子,誰讓咱們娘親偏心呢生你就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看見風花雪月就能張口往外吐那錦繡詩句,到了我這裡,就只剩下滿腹膏粱,怎麼看都紈褲無能,除了花天酒地,也就只能游手好閒的看看風景,顧不上糟蹋不糟蹋了」
章含芳被他那明顯的反諷激得一噎:「你——」
「怎麼,又想說我欺負你?告訴娘去啊我等著」
舒歡愈聽愈奇,原來這倆兄妹不像她想像中那麼和睦嘛,竟然還吵上了
這時一個低低柔柔的聲音插了進來:「姑娘,您早起不是說想採些荷葉回去做荷葉粥麼?我看那邊荷花生得好,咱們過去吧」
想是丫鬟怕他們吵得厲害起來,有意岔開了話題,不過聽見這話,舒歡心裡倒是一跳,緊接著就聽見章子榮笑道:「鳴鸞,好些日子不見,沒想你倒出落得越發標緻了。」
這種話,當丫鬟自然沒法答,舒歡只聽見章含芳怒道:「你還有沒有當哥哥的樣子,竟然當著我的面,調戲起我的丫鬟來讓開別擋著路,我要過去」
要死了要死了
他們吵架,舒歡只當聽個熱鬧,無關痛癢,但這會章含芳說要過去,過哪?自然是從假山這裡穿到另一邊的曲橋上頭,恰恰落實了她心裡的不安。
這要是被發現她在假山裡頭,還真是說不清了
舒歡不敢再聽下去,連忙往假山那頭鑽,想搶先一步溜之大吉,不過還是聽見章子榮在阻攔她道:「妹妹身上這衣裳新做的吧?要是往山石縫裡一鑽,不小心撕破弄髒了多可惜,我看你還是繞個道,從岸上走吧」
章含芳還犯上了倔:「憑什麼要聽你的,我偏不讓開」
「不讓」
「讓」
「不讓」
……
這倆兄妹在那吵沒營養的架時,舒歡總算從假山裡鑽了出去,到了曲橋另一端,但這不代表她就安全了,反倒處於一種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曲橋,顧名思義,那橋是九曲玲瓏,百轉千回的,她站在橋的這一端,若是不動,有山石遮擋著,對過的人瞧不見她,但她若是再往前幾步,順著橋的走向繞彎時,就會被輕易瞧見了至於橋這端憑空冒出來一個人,章含芳瞧見後會怎麼想,顯然不言而喻。
舒歡頗為無語的抬頭望天。
老天這是有多無聊啊,怎麼就想著同她作對呢?先才想起小時候躲貓貓的事,這就立刻讓她回顧了一把躲貓貓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