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拿過懷表，細細地端詳著，片刻後說：「當年天下只知道有個聖物，具體是何模樣倒是不為人知，大概是沒人想到聖物竟然會流落民間吧。」
「嗯……也許吧……」我撫撫額，忽然想到自己還有個很大的問題沒問陽兒，不禁有些沮喪，「哎……」
「怎麼了？」沈毓半低著頭看我。
我懊惱地握拳，道：「今天忘了問了，陽兒他開始見著我的時候怎麼會很厭惡、很鄙視我似的？」
沈毓挑眉一笑，「你沒看出來？」
「你看出來了？」
「那是自然。」沈毓得意極了。
我覷了他兩眼，道：「那你說，為什麼？」
他不緊不慢地踱開步子，悠哉游資的樣子，「你想想，他是什麼時候變了態度的？」
「這個……好像是大哥說了什麼後……」
「對，當時，亦籍兄說了你的名字。」
「名字？哦，對了，我現在變了模樣，陽兒開始沒認出來！可是……他也不該用那般眼神對待一個陌生人吧！」陽兒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不，對他來說，你是仇人。」
「仇人？不可能！這張臉和他是第一次見面！」我篤定。
「但是你旁邊有我啊！那時他對我也是仇視得很吶！在他看來，我應該和狗尾巴花，也就是你在一起，可是你失蹤了，我卻和另一個女的卿卿我我，他自然是很生氣，而你，在他看來，自然是很討厭的。」沈毓有些好笑地說。
「哈？」我倒是有些驚訝，「原來他是為了我而厭惡我、鄙視我！哎，陽兒這孩子，其實還真窩心啊……」
「嗯。」
晚飯依舊是大哥和沈毓做，我和紅芍坐在院裡的石桌旁，東聊聊西聊聊。
「……紅芍，你覺得好不好笑？」
「啊……嗯……」
見紅芍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目光總是不經意地往廚房瞟，我暗自歎口氣——紅芍也真是的，既然愛了，就大膽些嘛！
「我說，紅芍啊，你和大哥分別了多少年了？」
「額？哦，快十年了……姑娘，你別問了……我……」紅芍斂下眸子，咬唇。
我當是沒聽到她的話，繼續，「那你可知大哥這十年裡在幹些什麼？」
紅芍抬眼，嘴唇動了動，半晌，還是回答了：「前些天知道了，他……做了道士……」
「難道你忍心他一直做下去嗎？他這十年裡一直在找你。」
「姑娘！我求你了！別說了！」紅芍摀住耳朵，臉側到一邊目光明明滅滅。
「不行，我要說下去！你其實也還愛著他的吧！為什麼不跨出這一步呢？紅……」
她的眼裡，已經噙滿了淚……
我，可能太急了些，不是想好了嗎，要慢慢來的。
我懊惱地拍拍臉，拉住紅芍的手，柔聲說：「對不起，不想談就不談了，你別難過。」
紅芍搖搖頭，哽咽著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談這些，我現在心很亂……」
看看那我都幹了些什麼？！我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幾句，便又忙著安慰紅芍。
這個情況，必須得和大哥商量商量啊！
於是，吃罷飯後，待紅芍回房休息了，我便甩開沈毓，和大哥一起到竹林裡談話。
「大哥，對不起，沒能成功勸說紅芍……」
「小福，你不必自責，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大哥輕歎口氣，苦笑。
「恩……她就是考慮太多了，而且，很自卑……」
大哥目光一閃，斂眉，「是啊，從她知道我的身份後，就開始自卑了……」
「你……與紅芍的地位差距大到什麼程度？」我找了個竹子靠著，心跳微微加速——這樣問，還算婉轉吧！
大哥微微一笑，淡淡的，仍是一副出塵的模樣，只不過眼裡多了柔情，「我是當今皇上的二哥，而她則是當時小有名氣的青樓歌女。」
大哥果然身份不一般！我稍稍深吸口氣，道：「那麼，你們是如何相識的？」該不是大哥他……
大哥乾咳一聲，面上浮起幾絲可疑的暗紅，道：「是六皇弟硬拉我去的……」
「哦……」我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心裡覺得有趣得很——把大哥這種神仙般的人物逗得臉紅。
「哎……我們相識後，漸漸地相愛，可是她的身份在皇城裡是很難過活的。因為五皇弟一直體弱多病，母妃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心希望我成為太子，勾心鬥角干了很多錯事。」
在這個國度，歷史上的國家都是一個沿襲制度，即皇位並不是非得由嫡長子繼承，而是由皇帝根據大臣的意見挑選最優秀的那一個，雖然這樣更公平些，但也對**的眾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妃嬪們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坐上寶座，於是都忙著勾心鬥角，拉攏官員，導致皇族人士各懷鬼胎，朝中大臣分崩離析。
而大哥，就是一個典型的這種制度下的受迫者。
「雖然我並不想當皇帝，但那是母妃的願望，母妃沒生我之前只是一個小小的才人，受盡了欺負，做夢都希望能揚眉吐氣，而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希望能讓母妃開心些。母妃為了我能攬下些朝中勢力，逼我迎娶右相的嫡女，我自是不同意，可是母妃拿紅衣威脅我，說是我若迎娶，則日後可以納紅衣為側妃，而我若不迎娶，紅衣就活不過三天……我並不想委屈紅衣，可我當時實在很擔心紅衣，私下裡也希望紅衣能夠嫁我，那宰相之女我只當是供著她，而紅衣，我會拿所有去愛她……現在想想，我當時太傻了，害了紅衣不說，還差點誤了那位姑娘……」
是啊，太傻了。先不說紅衣是什麼想法，又誤不誤那宰相之女，且說那宰相之女怎麼可能放任著他的薄情呢？那女子好歹是宰相的嫡女，也是被捧著長大的，自尊心定是十分強烈的，怎麼可能被冷落了不回家哭上一兩番再幹點別的事兒？
再說他母妃那裡，即便是大哥想納側妃，也不可能讓紅芍坐上那個位置，皇家人一向最注重身份地位，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只會招到打壓和鄙視。還有一點，他母妃派人殺掉紅芍的原因，大概是要成大事者，不能被感情束縛了腳步吧，而大哥生性善良柔情，更容易被感情控制，但是，帝王，是不能擁有太多的感情的！
若要說還有什麼原因，我想，也許是大哥從小都順從著他母妃，突然有一天為了個女人反抗她，多少是有些氣憤和嫉妒的……由此，在那位妃子看來，紅芍不得不除，除之而大快！
「就在我快要屈服的時候，手下來報說，紅芍被殺死了……我知道是母妃所做作為之後，十分傷心，出離憤怒，一悲一氣之下出了家做道士，因著沒見到屍體，我從此遊走四方，懷著不相信紅已死的希望四處漂泊，希冀能找到她，到如今已經快十年了，我幾乎都已經死了心，可是，老天還是把她送回來了……」
大哥仰起頭，唇角揚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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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被沈毓從被窩裡扯了出來，又匆匆吃罷了早飯，我便隨著沈毓到他師父——坤嵐老人那裡去拜訪。
雖然現在谷幽珉和仙半仙在霜宮指不定正在受虐，可是我急也是沒用的，乾脆靜下心來，趁著這個時間，把該幹的事干
雖然話是如此說，可我心裡卻是十分愧疚的。
當初我被君姑娘綁架時可就是谷幽珉來救的我，如今他們有難，我卻還在這裡幹別的事。
哎……
一路風馳電掣，到達目的地時正是小半個晌午。
這是一個比錦州繁華的城市，來往的人很多，秋日的陽光灑在街道上，讓人生出些疲懶。
沈毓一手牽馬，一手拉著我，臉上喜滋滋的，步子也很輕快。可是，我卻沒他的好心情了。
「黃鼠狼，你師父凶不凶啊？他是什麼樣的性格？喜歡什麼樣的人？會不會討厭我？」我心裡十分忐忑，真有種想要回去的衝動。
算起來，這是我與沈毓確定關係後第一次見「家長」，上次在沈府，因為我一直在逃避沈毓，根本沒考慮到哪些問題，所以見到他爹後沒有太大的感覺。
沈毓狹促地笑笑，道：「花花，這算不算是醜媳婦怕見公婆？」
我臉一紅，仍是瞪了他一眼，「不是！」
沈毓沒與我爭辯，微笑道：「你這樣其實我蠻高興的。」
「什麼人嘛！」我掐了他一把。
「哎喲……你越忐忑、越不安，代表你越在乎我，不想失去我。」沈毓大叫了一聲，臉上笑容不變。
「你……你……自戀！」我憤憤地撇開頭，狠狠地磨牙。
死黃鼠狼，不偏不倚，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要是他師父不喜歡我怎麼辦？會不會阻礙我和沈毓的發展？
「呵呵……花花，我很高興吶！」沈毓涎皮賴臉地湊了過來，「放心，是我要娶你，又不是我師父要娶你，別管那麼多。」
「怎麼可能不管？！他是你師父，若真是不喜歡我，他定會從中作梗，就算阻止不了我們，怎麼說也會讓你留下遺憾的，我可不希望你以後後悔！哪對戀人不希望自己能得到長輩的認同和祝福？」沈毓這個白癡！我大怒，一把推開他，疾步向前走，不料——
「哎喲……」
「哎喲……」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本姑娘，另一個……
「啊，大爺你沒事吧！」我連忙爬起來，扶起地上的老人，繼而揉揉腦袋——撞車了，疼。
只見這位老人鬚髮均白，面上的溝壑深深淺淺，一雙眼卻是炯炯有神，彷彿一眼便能把你望個底兒朝天，身上穿的不倫不類的，也不怎麼乾淨。
不過，此老人的表情，此時卻如孩子一般。莫不是，遇上了傳說中的「老頑童」那種類型？
「女娃沒事吧？」老人眨眨眼。
「額……沒事……」我忙搖搖手，心裡生出了些許怪異的感覺——不怪異也不行，一個老頭子做個小娃兒的表情。
「女娃長得很招眼啊！」老人笑瞇瞇的。
「額……謝謝誇獎！」哈哈，這就是說我長得漂亮嘛！受用，真受用啊！
「女娃倒是不謙虛。」老人立刻換上鄙夷的眼神。
「啊……哈哈……」我抽抽嘴角，乾笑——這老頭子很善變……
「不過我喜歡！」老頭又換上了孩子般的笑。
我幾乎爆出青筋——這死老頭該不是在耍我吧！
然而，我露出標準的微笑，道：「這個大爺真會開玩笑。」
老頭臉一沉，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誰說我開玩笑啦？！我沒有！」這模樣，很有一番耍賴的前兆。
見勢不妙，我抖抖眉毛……忍，然後……
「大爺，地上……額……呵呵，您老慢坐，我先走了。」本來想說地上髒，但見他一身就已經髒兮兮的了，估計是不在乎的。
該不會是騙子吧？在現代，這種把式多了去了，都可以出好幾本書了！回頭望望，沈毓就在不遠處站著，微微笑著，不知在笑什麼，也不過來看看。
我磨牙霍霍，決定無視他，撇過頭便是氣沖沖地往前走。
不料，卻有一個人擋住了我。
是陽兒，正笑得牙不見眼地看著我。
身後傳來老頭的聲音，「小媳婦兒脾氣倒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