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春花 作品相關 第六十二章 他的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寶藥,蘇在水也吃過。

    從最開始的鞭傷到後來君姑娘給我的傷,都是以其癒合的驚人速度癒合著來看,與秋涵禮的狀況相似,而這種狀況,聽沈毓說的話來看,應是與那個「寶藥」有關的。

    「那寶藥便是『玉心丸』,現在世上僅允塵老人有,乃是十分難得的,而涵禮,小時候因救一兔而被劇毒之蛇咬了,性命危憚之時恰逢允塵老人,允塵老人用玉心丸救了他,從此以後他的身體若是有傷口就十分容易恢復。那玉心丸實乃寶藥!」沈毓稱讚著。

    而一旁的大哥也輕輕點了點頭。

    看來,這玉心丸果真是個好東西!那麼,蘇在水是如何得到玉心丸的呢?或者說,蘇在水和允塵老人有何交集呢?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秋涵禮現在活蹦亂跳的呢!」我甩開思緒,呵呵一笑。

    「說起來,花花,你還真是厲害,竟然連秋信子的真實身份都看出來了,看來我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呀!」沈毓眉眼堆笑,調侃道。

    我睨了他一眼,得意地揚揚下巴:「本姑娘可是聰明的緊!」(小福:好意思說!)

    沈毓目光裡狡黠一閃,歪歪頭,道:「可是現在你這個聰明的姑娘連頭上粘了葉子也不知道!」

    「誒?」我立刻囧了起來——頭上有樹葉?!

    我連忙用手去拿,結果卻聽見沈毓「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連大哥也輕笑了出來。

    我不禁懵了——他們這是笑什麼?我摸樹葉也很好笑?

    大哥眼裡笑意濃濃,抿了口茶,道:「小福,你的頭上根本沒有樹葉。」

    誒誒誒誒誒???

    我恍然大悟——丫滴黃鼠狼是在騙我呢!

    怒火騰地升起,我陰森森地湊近沈毓,磨磨牙,道:「你敢騙我?」

    沈毓斂了笑意的,只是眼中的戲謔沒有逃過我的眼睛。他裝著一臉無害的樣子,眨眨眼道:「花花,你剛剛不是說自己很聰明麼?怎麼這麼快就被騙了?我們回來的一路上沒什麼樹不說,這大夏天的,哪來的落葉啊!」

    額……好像是這麼個理兒!我抖抖眉毛,哼了一聲便又踩了他一腳。

    「啊……你這個死女人……」

    「哼,沒聽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麼?本姑娘有的是招對付你!」

    大哥笑笑,有趣地睨了沈毓一眼,沈毓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繼而垮下眉,委屈道:「難養也要養不是?」

    臉騰地一紅,我剜了沈毓一眼,有些尷尬地看了大哥一眼,卻見他有一瞬間神情恍惚。

    我微怔——大哥他,是回憶起了什麼事麼?

    「好啦好啦,該吃飯了該吃飯了!黃鼠狼,備飯!」我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衝著沈毓大聲呼到。

    沈毓做書生狀,後退一步,揖了個禮,有模有樣地道:「小生遵命!」

    一時間,房裡和樂融融。

    笑聲中,我不經意間往門外一看,發現有個身影微微一滯,然後緩緩轉身離開。

    我輕歎口氣,看了看沈毓——那丫,不知又要傷了多少芳心吶!

    甩甩頭,我臉上掛笑,心裡開始琢磨著什麼時候離開。

    晚飯後,夜色涼爽,我辭了青草的服侍,在府中四處走走,這一走,讓我驚訝極了——短短幾個時辰裡,沈府的花全部被挖了!

    看著這個剛剛被翻了新泥、沒有花的花園,我一陣心頭發酸——沈毓這是為了我,「辣手摧花」啊!

    夜裡的蟲兒開始鳴叫,沉沉的夜色裡偶爾散著星光,我踱步到花園的涼亭裡,卻見沈毓正在那裡小酌。

    有清清的酒香傳來,我吸吸鼻子,不禁莞爾——沈毓這麼大個人,喝的竟然是米酒!

    我在他旁邊坐下,搶過他手中的杯子和酒壺,逕自倒了一杯,一仰頭,已是一杯下肚。

    甜甜的酒香沁入心底,清新的味道令我不禁咂咂嘴。

    我笑盈盈地側過頭,正好望進一雙如米酒般醉人的眸子裡——這米酒其實不醉人,可此番風月人自醉。

    他的眸子在夜色裡散發著熠熠光輝,像是一片溫柔而深沉的月色下的大海。

    他勾唇,說:「小時候,我最大的願望便是能經常到米酒,娘釀的米酒。可那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妄想,因為,四歲的時候,娘就死了。鄰里的大娘們都說,娘釀的米酒,又香又醇,喝上一口,便會深深地愛上米酒。」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感到他的眸子漸漸變得憂傷。

    我的心裡隱隱地泛起一陣心疼,隨著他微微閃爍的目光,一波一波地湧來,雖浪潮不大,卻不停地往上漫延,往上漫延,直到我的心房裡滿滿的都是他的淺淺的憂傷。

    「而現在,我經常都能喝到米酒,可是,卻想不起母親的面貌來了……」說著,他唇角抿起個淺淺的弧度。

    我微微垂了垂眼瞼,遮住心底的酸意,「你當時還小……」記不住也是正常的,我摩挲著丹青的杯子,手裡是一陣陣微涼。

    他執起我拿著杯子的手,手指滑過杯緣,再滑過我的拇指,最後靜靜地握著。

    他的手,不同於平時的溫暖,幾乎和杯子是一個溫度。

    我手指微微一動,最終還是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抽出來——考慮到他此刻的脆弱,考慮到我白天說的那句「是,我不再逃避了……」,最重要的是,現在,我想靜靜地陪著他。

    陪著他,靜靜地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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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毓摟過我,只是輕輕地抱著,然後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處,幽幽地呼著熱氣。

    我縮了縮脖子,繼而靠在他肩上。

    「我可有說過,我曾經做過乞丐?」他的聲音那般好聽,像是片片羽毛,落在我心裡,然後緩緩地飄起,再輕輕地落下。

    我心中微怔,輕輕點點頭——他說過的,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他蹭了蹭,像小貓兒般,饜足地輕哼了聲,「那是我人生的一片暗影,痛苦的,無奈的,悲傷的,甚至是絕望的……我娘死時,我才四歲,那是又不知誰是爹,根本沒有辦法過活。」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爹呢?」我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難道如我一樣麼?從小便沒有爸爸?過活在別人的閒言碎語中?在世風開明的現代的我都會經常受到他人的唾棄,更何況在這老死板、老封建的古代?

    他,在那瀟灑的風姿、溫暖的笑容下,究竟受了多少苦?

    可是,他的爹……想起了現在正在同一個城裡的另一處沈府,我微微皺眉。

    「我爹啊……那時我不知道誰是我爹,也不知道為何我沒有爹,只知道母親死了,我便是獨自一人了……你可以想像麼?四歲那一年,我吃了多少餿飯餿菜,睡了多少次大街,餓了多少頓飯,被人欺負了多少次……那一年,我對生活從滿了絕望,生存的渴望和死的恐懼使我快速成長,以至於才四歲那麼小的年紀,我就已經知道怎樣才能獲得別人的同情和施捨……」他喃喃地說著,語氣是那般平和,可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裡,在輕輕地抽痛著……

    「那麼……後來呢?」我將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握了握。

    「後來啊……有一天,一個叫湯伯的男人找到了我,告訴了我我自己的身世,告訴我我是一個不能以真實身份正大光明生活在藍天下的私生子,告訴我,從此以後我會有自己的宅子,然後,他陪我生活。」他慵懶的瞇了瞇眼,聲音漸漸放低。

    他終於見到了爹,他的爹也很愛他,他爹經常帶給他好玩的東西,他爹會教他習武,讀書……

    「我爹說……其實……他很愛我娘……」他的呼吸變得很平穩,平穩得像是一片澄碧的潭,潭的四面,環著高高的山。

    我輕歎口氣,閉上眼,呼吸著他身上露水的清明氣息,只覺得心裡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尖銳,看著亭簷下糾纏在一起模糊著看不清輪廓的影子,眼皮漸漸沉重,緩緩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醒來時,我是躺在床上的。

    頭腦一清醒,昨夜的情景便浮上腦海,我猛地瞪大眼,一把掀開被子,隨便抓了件衣服披上便衝向了沈毓的房間。

    一腳踢開沈毓的房門,沈毓震驚地看著我,表情有些怪異。

    此時,沈毓正在穿衣,剛穿了一半,正是「香肩半露」的「香艷」場面。

    我卻沒管那場面究竟是有多尷尬,衝上去便掀開他穿了一半的上衣,仔細地查看了他的傷口,見傷口無事,才舒了口氣。

    「花花……你這是,對我的身體感興趣麼?」頭頂上方,某狼的聲音怎麼聽怎麼戲謔。

    我白了他一眼,繼而眉一挑,癟嘴,質問:「昨晚是你把我抱回去的?」

    沈毓眨眨眼,調侃道:「不是我還會是誰?我可是堅決不允許其他人抱你的!」

    我瞪了他一眼,抬起手便掐了他胳膊一把,「你有出息!受了傷還能抱個人走那麼遠的路!」

    他沒在意胳膊上的疼痛,反而眼睛一亮,繼而勾起唇,「不礙事,抱花花我有的是力氣!」

    我繼續瞪他,有些哭笑不得,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模樣,無力地輕拍了他一把,說:「別貧嘴!給你說了多少遍了?傷好之前不准再用力了!」

    「嗯。」他乖乖地點頭,咧開嘴笑,牙白。

    「要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嗯。」他繼續笑,牙白。

    「不能不在乎自己,,要開心點。」

    他眼中有什麼微微滑過,有些黯淡,臉上卻依舊掛著燦爛的笑。

    「不准……」

    「哎,停停!花花,我記得我們的約定中有些『不准』是針對你的吧?」

    「誒?」我想了想,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啊,不過,當時說的是——兩訖……

    現在,已經兩訖了麼?我和他……

    兩訖啊……

    正在我發怔之時,門口突然傳來銅盆落地的聲音——「匡當——」

    碰撞的聲音裡帶著尾音,打著顫兒迴響在房中。

    我回過頭,見青草正面色晦暗不明地站在門口,手微微握緊。

    怎麼了?我有些迷茫,轉過頭看沈毓,才發現——

    啊啊啊啊啊啊啊!

    「色狼!」我大叫一聲,快步後退,立馬擺上了格鬥姿勢。

    此時的沈毓,竟是裸著上身的。

    沈毓面部抽了抽,哭笑不得地盯著我看。(小福:我鄙視花,明明是自己弄成這樣的……)

    「你們……你……」青草口中呢喃了幾句,繼而垂下頭,道了聲:「奴婢該死,奴婢告退!」便匆匆地跑了,連銅盆也忘了拾。

    我有些呆——她那是什麼表情啊?

    突然腦中精光一閃,我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打扮」,頓時石化——完了!

    剛剛一起床就跑過來看沈毓的傷勢,臉也沒洗,頭也沒梳,還只是穿著中衣,胡亂地披著外套,再加上沈毓裸著上身,剛剛我還扒開了他的衣服……

    啊啊啊啊啊啊!!!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個一對尋常夫妻剛起床的場面嘛!

    我在心頭仰天長嘯,內流滿面,狠狠地剜了眼一臉無辜的沈毓,抓狂!

    完了完了,青草一定是誤會了……一定誤會了……

    看她剛剛的那個表情就知道——一定誤會了!

    於是這一天便是在我的悲摧的內心糾結中渡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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