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汐奚被用力扯退好幾步,手腕上還留有幾道明顯的抓痕。她回頭望去,只見殿澤鬆開手,去而復返。
「用不著你假惺惺,」汐奚爬起身,雙手將沾在衣裙上的草屑撣去,殿澤對湖內那些呼喊救命的丫鬟置之不理,跟著站起身來,目露不屑,「我也沒想救你。」
湖對面,惜翎喚來的守衛開始想法子救人,汐奚越過男子身前,剛要離開,卻被他突然伸出的手臂給擋住去路,「我,是不是很令人生厭?」
她側目,那雙純亮的眼中滿是認真,他,似乎很在意。汐奚抿下唇,嘴角生笑,以堅定的語氣說道,「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我也不覺得討厭。」
殿澤原先浸滿漠然的眸子劃開幾許迷濛,忽然明亮起來,第一次,他充滿耐性的同人這樣說話,「要是換了別人說出這句話,我早就令人將她砍了。」
汐奚想他內心並不壞,從方纔的出手相救便能看出,在北荒營中,殿澤以她人性命為遊戲,今日,同樣的,他喜歡以別人的痛苦來換取自己想要的快樂。彷彿,只有別人痛到最深,才能換來他臉上一刻笑容。
「那我有何不一樣麼?」汐奚微笑出聲,跟在殿澤身側。
「不一樣,」他視線瞥過去,「很不一樣,我折磨你,卻得不到我想要的快樂。」
原先邁開的腳步頓下來,汐奚聽到這樣的話,臉上抑制不住驚訝,「少主,快樂,不是通過別人痛苦了才能得到的。」
「那要怎樣得到?」他不懂,面色透出猶疑。
這一問,卻反而將汐奚問住了,離開園子,一直回到東苑她仍在想,快樂,究竟要怎樣才能得到?
「汐主子——」
就在怔神之際,外頭傳來管事嬤嬤招搖的腳步聲,惜翎靠在殿門口,見到來人,忙幾步迎上去,「尹嬤嬤,何事如此開心?」
「我是來報喜的,」女子越過惜翎身側來到大殿內,「汐主子,爺讓你準備下,今夜侍寢。」
手中的茶杯輕抖,滾燙的茶水毫無預警潑在手背上,汐奚在看見尹嬤嬤滿面高興後,五指掩飾的緊握,「有勞尹嬤嬤親自跑一趟,惜翎,賞。」
邊上女子接過眼色,拿出一根簪子塞到她手中,尹嬤嬤見狀,心領神會接過去,「以後奴婢還得仰仗著汐主子,爺回到五月盟第一夜招寢的便是您,這東苑啊,可算是出了個最得寵的主子。」
汐奚微笑相望,,「借尹嬤嬤吉言。」
「好了,奴婢就不打攪了,您好好準備準備,奴婢就先告退了。」尹嬤嬤說完便向外退去,簪子被悄無聲息藏入袖中,動作自然流利,惜翎隨後跟上前,將她送到東苑外。
她身子僵硬,直挺挺坐在了凳子上,侍寢?
抿在口中的茶,餘溫已過,她深知自己躲不過這一日,早與晚,也僅僅是一步之遙而已。汐奚起身,將茶杯放回桌上,杯盞輕碰,她幾步來到窗子跟前。隨手一推,滿園芬芳冷冽而來,白雪皚皚,若人站在園內,倒顯得渺小許多。
她杵在窗前想了很多,直到惜翎進來提醒,才回過神來。
「酉時了,別讓爺等你。」她輕柔的將袍子披在汐奚肩上,幾分催促說道。
瞅了下外頭,果見天色已晚,汐奚將披風攏緊後點下頭,「你早些休息。」
惜翎笑著將她向外推去,送出東苑外頭後方自行回去。
長廊上落滿積雪,漸行漸遠,細碎的步子踩上去發出刺耳清晰的荒涼之音,滿目蒼夷,獨留下一抹背影,張開的斗篷舞起,從遠處望去,很是寂寥。
「汐主子——」
剛走出東苑,就見一名丫鬟迎面而來,「老太君有請。」
心頭驀地一沉,上次被打的手背隱隱泛出疼痛來,她眉頭微蹙,「老太君有何事吩咐?」
「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君只說讓您過去一趟。」丫鬟丟下句話,便逕自轉過身去領路,汐奚萬般不得已,只得小心翼翼跟上前。
沁園。
遠遠的,便見殿門大開,老太君坐在首位,兩眼自汐奚踏入園中第一步起,便緊緊定在了她身上。一邊,站著梨花帶淚的玥姬,餘光在瞥見她的身影後,哭的越發厲害起來。汐奚跨入大殿,「妾身見過老太君。」
身側,一名跪著的丫鬟抬起頭來,她垂下的視線正好同她對上,這一眼,卻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嗯。」老太君只是輕應一聲,旁邊的桌子上,依舊擺放整齊著那些盟規。
玥姬的手臂上依舊綁著紗布,見汐奚站在跟前,她忙的雙膝一軟,跪在了堂前,「老太君,五月盟內闖入刺客,傷了妾身是小,若對方是衝著爺同少主而來,這可如何是好啊?」玥姬雙手攀附住她的手臂,語氣懇切,「妾身的兩名貼身丫鬟相繼被殺,可那刺客卻還在園中,老太君,您可要為妾身做主那!」
「刺客?」雍容的冷靜突然沉下去,老太君一拍桌子,「園內進了刺客,為何沒人和我說起?」
「老太君息怒,少主同爺定是不想讓您擔心,唯今之計,便是盡快將那刺客找出來,以保園內安全。」玥姬起身,攙扶著老太君坐回去。
「你讓她過來,難道此事和她有關?」老太君睇了汐奚一眼,語氣不善。
玥姬面露得意,眼中,又滿含怨恨,她用腿踢了踢邊上那名跪著的丫鬟,「將你那日看到的,一五一十說於老太君聽。」
「是,」丫鬟囁嚅輕應,想了片刻後娓娓道來,「奴婢那日自園內出來,由於走得過於匆忙,正好同迎面的汐主子撞了個滿懷,當時,汐主子一副很急的樣子,奴婢留意了下,她正是朝著紅綃閣的方向而去。」
汐奚的目光同老太君對上,那丫鬟自顧說道,「後來,奴婢因想起落了東西,便折身趕回去,無意中在園內見到汐主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後頭。待到奴婢想要上前時,卻見汐主子竟然痛下殺手,將紅綃閣內的西月姐姐同另一名丫鬟一同殺害,隔日,園內守衛開始著手徹查此事,奴婢生怕惹事,故而到了今日才講出來……」
汐奚小嘴微闔,到現在才想起那名丫鬟是誰。
「殺人?」老太君聲音陡然拔高,一副難以置信,「一個侍妾,居然會武功?」
「老太君,那只是她片面之詞,」汐奚不由爭辯,「再說,妾身同那二人並無冤仇,為何要冒險下殺手?」
「你同西月是沒有冤仇,可你同那刺客是同謀,要不然,為何急於滅口?」玥姬笑容篤定,聲音滿是把握的放鬆下去,「紅綃閣內闖入刺客,若你不是同謀,你敢說出來,你當時在哪,和誰在一起麼?」
既然汐奚替眉雅撒了這個謊,玥姬越發肯定,這件事,她會隱瞞下去。
「怎麼不說話了?」老太君厲聲喝道。
「妾身那夜留在東苑,哪也沒去。」
「和誰?」
汐奚回想起焦急趕來東宮的惜翎,她雙肩微軟下去,「就妾身一人。」
她深知,不能將她牽扯其中。
「那也就是說,無人證明了?」玥姬肆意而笑,拉開的雙目緊盯著汐奚。
「你們還杵著作什麼,還不快將爺請過來,這回我倒要看看,他是否還會偏袒這女人!」老太君喝向旁人,心中已然認定是汐奚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