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釁睨著她蒼白的小臉,掌心下的柔軟讓他墨黑的眸子漸沉,他喉間輕滾,鳳目微瞇下。
汐奚剛要拉下他的手,卻覺胸口疼痛在他放手時忽然散去,男子往後退一步,她隨之望去,正好瞅見眉雅同惜翎擔憂的神色。
所幸,自己先一步換了件厚衣裳,那血漬沒來得及滲透出來。
晦澀難安,依玄釁的動作看來,他應該是有所察覺,可又為何卻在即將揭曉之時,鬆了手?
燃起的宮燈將整座東宮照射的猶如白晝般,男子坐回到首位,邊上,一名侍妾諂媚遞上清茶。玄釁目光落在汐奚身上並未收回,他下巴點下,就著杯沿輕啜一口,眼中的興味,更像是攫住獵物般,撕咬住後,很難放開。
眾人將目光齊刷刷瞥過來,原先挨著汐奚站的丫鬟更是唯恐不及,先後退開。
「今夜,就到此。」玄釁朝著邊上的守衛揮下手指,示意他上前。
汐奚不敢亂動,傷口處的血正順著胸口滑落下來,一動,則有可能將患處撕裂的更大。
「半月之內,園中諸人不得踏出五月盟一步,刺客有傷在身,鏢上更淬有劇毒,」玄釁漫不經心交待,高挺的鼻樑下,薄唇緊抿,隨之又展開,他目露不羈,形色更是陰柔邪魅,「這毒,只有靠絳珠草汁才能解,通知下去,凡是園中有人在醫善堂想要領取此藥的,通通記錄下來。」
「是,屬下領命。」
汐奚冷汗涔涔,心中的不祥,比那傷口還要折磨人。
「都下去吧。」玄釁擺下手,身側的侍妾擺弄風情,剛要倚身上前,卻在男子一個冷眼中,畏畏縮縮退下去。
一干人等係數撤下,眉雅同惜翎靠近汐奚,靜默著向外走去。
殿內,就只剩下賈管家同玄釁。
「爺,您心中,可是已有答案?」睬著男子的側面,賈管家小心問道。
玄釁單手擱在腿上,如稠的寢衣下,那一塊在轎中被砸傷的淤青還未褪乾淨,「這麼多年來,外頭覬覦我五月盟內的東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若對方只是一人,倒是容易對付,我倒要看看,她是想要等死,還是要將這幕後引出來。」
「爺的意思是……」賈管家面色凝重,在望見男子挑起的笑意後,遂又老臉舒緩,「爺高見。」
「其實,我心中亦沒有十足把握,」畢竟單靠一雙眼睛的相似,很難吃準,「所以……我們只能等。」玄釁站起身,鬆開腰間錦帶後,逕自朝著內殿而去。
「汐奚,你臉色好難看,」眉雅適時攙扶一把,讓她靠向自己,「出了何事?」
她輕擺下頭,「沒有。」
「侍衛口中的爺,可就是東宮的主子?」惜翎聲音壓低,想起男子方纔的動作,面色忽而酡紅,「長的極好看,就是太可惡了。」
眉雅見汐奚似是有事隱瞞,她不說,她也就沒有追問下去,「我們送你回去。」
「眉雅,」汐奚唇舌乾燥,任由二人攙扶,「玥姬主子,可有為難你?」
「我們都是下人,爬不到上頭,就只能被踩在腳底下。」眉雅的聲音,似乎哽了下,原先靜謐的四周,更加顯得陰冷陣陣。
「汐奚,」邊上的惜翎感覺到冷,縮下脖子,「玥姬主子把眉雅的手燙了,起了好幾個大泡,我原以為,離開了北荒營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的。」
汐奚頓住腳步,執起眉雅的雙手,果見上頭的疤痕還未褪去,「怎麼會這樣?」
「前幾日是玥姬主子侍夜,卻不過丑時就回來了,之後,她在紅綃閣內撒氣,剛好我端著一壺熱水,」眉雅伴著汐奚朝前走去,「事後,她賞了幾兩銀子,讓我們三緘其口,說是在少主那呆到了天明才回來的。」
汐奚頓覺蹊蹺,那玥姬同亦主子,原來都沒有在西宮過夜。
「凡事,今後當心著點。」她輕聲囑咐,前途無路,更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走。
回到小院,那些丫鬟均已歇下,汐奚讓她們二人先行回去,她窩在榻上後並未立即躺下,而是縮到牆角,背對著月光解開前襟。
一片血紅,隱約可見其凝固的暗紅色。
她自袖中掏出一支短簫,雙手輕用力後將其展開,剛要湊至唇畔,卻又面色黯然地放下手。
玄釁的諸多動作,就算沒有確定,定也起了疑心。這個時候若是求助於九哥……
她菱唇緊抿,將傷口用布條再度纏上,所幸那蛇形鏢只是刺傷皮肉,沒有見骨,若不是因為有毒在身,不過半月就可自行痊癒。汐奚靠著牆沿,月光透過窗稜落在她小臉上,堅毅褪去,在痛苦的睜目間,多了幾許寂寥。
千姿園中,萬般花綠點綴,汐奚跟在亦薔身後,順著花石鋪著的小路向前而去。
冤家路窄,迎面碰見的,正是紅綃閣的主子玥姬。
汐奚同她身後的眉雅對望一眼,各自跟著自己的主子上前。
「妹妹——」亦薔嘴角輕扯下,語氣卻很淡。
玥姬高挽起一個雲髻,斜鬢上,一支金步搖熠熠生輝,身上的服飾倒是清淡雅致,五月盟內的侍妾均有地位懸殊,亦薔喚她一聲妹妹,自視為身份已高一等。
「妹妹?」她美目輕瞇,錦帕掩起嘴角後笑出聲來,「呵,你莫不是以為自己老了不成?」
亦薔俏臉僵下,卻又轉變得極快,「五月盟內,這姊妹是不分長幼,只論地位的,玥姬,做了小主子,倒是忘記了你這該有的身份。」
玥姬面色蒼白,氣急敗壞地一甩袖子,「走!」
汐奚忙將身子側開,這玥姬似乎很難沉住氣,三言兩語便被輕易的激怒了。
亦薔面目含笑,就在二人錯身走過時,玥姬伸出步子一絆,女子整個人向前栽去。汐奚見狀,忙伸手拉住,不想撕裂了傷口,疼的緊蹙眉頭。
「你——」亦薔旋身睬著女子的背影,伸出的手指不甘收回,語帶嘲諷,「也難怪,曾經是我的一名粗使丫鬟,現在爬到主子的位上,難免,狗眼看人低了。」
二人劍拔弩張,汐奚原先抓著亦薔的小手被甩開,整個身子趔趄幾步,一腳踩在他人腳面上。
「爺——」
後頭傳來驚呼,汐奚聽到這一聲稱呼,當即屏息,週身如墜冰窟,寒意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