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午時。
後宅庭院之內,一棵枯枝敗葉的老樹下,蹲著一個小人兒,手裡拿著一根木杵,仔細搗鼓著什麼東西。
偶爾落下幾片泛黃的殘葉,窸窸窣窣地掉在她的衣衫上,隨手被她拂去。
過不片刻,小人兒抱著一個搗鼓好的花盆轉過身來,邁著小短腿將它抱到庭院的台階上。
她揮了把汗,在花盆前蹲了下來,仔細瞅著花盆內植上的一根枯籐,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瘋了,居然會相信他們說的話,怎麼可能把一根枯籐弄活過來,還可以變成其他顏色。」
她一手撐著下巴,蹲在枯籐前看了它好一會兒,這才洩氣地坐到台階上。
「小少爺小少爺!」管家福伯揮著手老遠跑來,氣喘吁吁地叫道,「小少爺,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
「找我做什麼?」凰兒托著下巴沒精打采地看著他。
「宮裡派人來了,王后娘娘請夫人與小少爺入宮一趟。」
「哦,姑母要見我和娘。」
「是啊。」
「那麼娘呢?」
「那可真是不巧,夫人才去了觀音廟尚未回來,不過小的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就請小少爺先梳理一下,跟羅公公先去吧。」
「也好。」寧凰從台階上跳了下來,伸手拍拍屁股,「那麼走吧。」
梳洗完畢後,一襲紫色小袍衫的凰兒,束起一把烏黑的柔絲,在夢蓮的陪伴下走向了前廳,禮貌地見過王后身邊的貼身太監羅公公。
羅公公手執拂塵,面帶微笑望著眼前玲瓏雅致的孩兒,不迭地點著頭。
眾人簇擁著凰兒出了門,邊上早有陳設華麗的金線銀絲鑲嵌的馬車等候多時。
凰兒轉首望了一眼徐徐閉合的寧國府邸大門,再度回身望著一名躬身蹲下的奴僕。
清冷的眸光在他身上掠了過去,並未如願踩著他上車,而是自行挪到車軸旁,費勁地伸手攀爬。
「小公爺。」
「一個都不准扶我。」寧凰沒好氣地一抬手,使勁往上一跳,鑽進車廂之中。
沒過多久,淡淡的聲音便從馬車內傳了出來,「我不管別人家是什麼規矩,總之,在我寧凰面前,這破規矩就得給我撤了,以後再也不許踩著別人上下車輦。」
「是,小公爺。」
馬車徐徐起行。
垂首跪著的一眾奴僕們齊齊恭送凰兒離去。
許久之後,才慢慢抬起臉來,其中一名青衣僕從,緊緊抿著菱形的唇,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久久凝視……
庭院之中。
那棵枯敗的老樹,依然在撒著泛黃的殘葉。
幾縷金絲般的陽光落在台階上,逡巡著撫過花盆,枯籐倏然伸長寸許,在日頭照耀下閃爍著瑩瑩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