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與邢大嬸照例被攔在豐足村村口,待人通報後,來了幾個據說是曾經親眼見過女神醫的村民,那些個村民見到連翹後,皆興致勃勃地點頭道:「她是女神醫,肯定是,絕對不會錯。」
如此一來,連翹才被允許帶入豐足村,向著胡姓人家走去,豐足村除了村民所建的房屋與聚寶村大為不同,其他地方無甚區別,莫非是該村的村長並不熱衷於整個村落的美化工作?
當連翹踏入所謂的胡宅時,眸光昏晃,儼然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暴發戶的家中,雖然胡家宅邸的裝修與擺設樣樣屬精貴上乘,但卻搭配得不倫不類,顯出一種俗不可耐的粗俗品味,金黃色、紅色佔據了胡家大面積的主色調,連翹暗想,敢情是胡家的祖先原來一定窮得要死,卻對金銀財富極度貪婪,才招致暴富後這番效果?
連翹未踏足豐足村之前,雖然並不以為自己真的會命喪於這個人口不多的小村落,卻仍懷著不小的忐忑之心,唯恐上天又跟她開個玩笑,讓她死在胡家人的手上,但自她走進豐足村後,她莫名的自信心便唰唰唰往上漲,對於她以及邢大夫能活著走出豐足村越來越有把握。
即便從最壞的角度考慮,她也極有信心首先保住邢大夫的性命,憑著「她」曾經創下的女神醫的名聲,她就有足夠的能力首先救出邢大夫,對於這一點,從慕名而來的那些充滿好奇與崇拜之心的村民的臉上便可看出。
那些從未見過女神醫的村民看到連翹的真容,不住發出嘖嘖的讚歎聲,雖然她長得好不好看、年不年輕與她的醫術毫無關係,但村民卻固執地認為,她的美麗容姿對於聞名天下的女神醫而言無疑是錦上添花的事。
不出所料,胡家主人胡大刀,也就是被邢大嬸叫作胡爺的男人長相粗俗,若不是知道他是胡家的當家,定會以為他不過是某個達官顯貴或者是大富之家的打手,絡腮鬍子蓋住了大半張臉,五官長得要有多凶狠就有多凶狠。
「女神醫,哈哈哈,久仰久仰,快進來給內人看看。」胡大刀顯然給足了連翹面子,欲將她請進胡夫人的寢房。
連翹卻不動步,裝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擺出女神醫的架子道:「既然我來了,那就先放了邢大夫。」
「這……」胡大刀猶豫了一下,賠笑道,「這不急,等——」
連翹知道他想說什麼,劈頭打斷道:「我不喜歡在替人治病的地方,聞到有其他劣等大夫的味道,不然就算你砍了我的腦袋,我也不願意救人。」
胡大刀看著連翹趾高氣揚的模樣,卻一點也沒生氣,反覺得這就是女神醫該有的氣勢與脾氣,心中大喜,料想他的夫人這回一定有救,當下就朝著一個手下揮手道:「放人,讓他滾得越遠越好。」
不消一會兒,邢大夫被人帶出,與邢大嬸一起向連翹道謝後,便匆匆離去,連翹的嘴角這才微微勾了勾,抬腳踏進了胡夫人的寢房,當她看到躺在床上鼓起一座小山肚皮的胡夫人,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胡大刀的夫人是個孕婦,並沒有得什麼難以根治的惡疾,而只是到了該生產的月份,卻怎麼也生不出小孩,胡大刀請了許多大夫,用了各種催生的辦法,但都毫無效果,急得他如熱鍋上的螞蟻,脾氣亦是暴上加暴,恨不能殺人洩憤。
連翹像模像樣地替胡夫人把脈後,認真道:「夫人已經過了生產的期限,急不得一時,我需要對夫人的一系列情況細細觀察幾天,再作打算。」
胡大刀見連翹勝券在握的模樣,亦不好意思催促她,只好應她的要求,在胡夫人寢房的對面客房,安排連翹住下,好菜好飯伺候。
這晚連翹睡得極不踏實,不斷祈禱在夜末前來救她之前,胡夫人的肚子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依她這個庸醫胡亂猜測,胡夫人的孩子恐怕已經胎死腹中,只是那些被請來的大夫怕激怒凶狠的胡大刀,所以不敢貿然說實話吧?
連翹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了一隻被困在籠子中的鳥兒,只要一不小心,她就會被人捏死,所以她巴巴等著夜末潛進豐足村救她,當初她委婉拒絕邢大嬸進豐足村,夜末應該想到她是擔心自己治不好胡夫人吧?
若是夜末夠聰明的話,一定會在送連蓮回家後,偷偷潛進來救她出去,憑夜末的身手,潛進豐足村且不被發現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三天過去了,連翹卻壓根兒沒等到夜末,難道夜末傻到呆呆地在村口等她?算算時間,他早該到了呀。
連翹每天例行公事地給胡夫人把脈,對胡大刀說些雲裡霧裡的話,將他耍得團團轉,連翹鬆下一口氣的同時,迫切渴望救星到來。
最後,她決定再多等一天,若是夜末還是沒來救她,她就撒個謊說要上聚寶山採藥,胡夫人吃了後便可以順利生產,到時只要她躲進邪門山莊,邪門山莊入口的機關重重,難道還怕這些人不成?
「哎呀,你這丫頭怎麼這麼遲鈍,我想曬會兒太陽,見我往外走就該把軟榻搬到院子裡去,怎麼什麼事都要我親口吩咐?一點兒也不機靈!像根木頭!」連翹正趴在窗台上發呆,忽地又聽到胡夫人責罵丫鬟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胡夫人正叉著腰對丫鬟頤指氣使,連吃粒瓜子,都要丫鬟剝好塞進她的嘴裡去。
「渴死了,水水水,怎麼這麼慢,是不是想讓胡爺把你賣到窯子裡去?」這胡夫人長得細皮嫩肉,顯然是有錢人家嬌生慣養的女兒,與粗裡粗氣的胡大刀不是一類人,成天挺著個大肚子罵人發脾氣,且比豬圈中的豬還要懶上幾分。
「死丫頭,給我跪下,今天不准吃飯,也不許喝水,氣死我了。」丫鬟不小心把一粒霉爛的花生塞進了胡夫人的嘴裡,胡夫人呸一口吐掉,抓起盤子中的花生,朝著丫鬟的臉使勁扔,丫鬟低著頭跪在地上,不斷朝她磕頭道歉。
連翹住在這裡幾天,不是第一次見識胡夫人張揚跋扈的性子,若不是看在她大著肚子的份上,她早就想辦法整她了,但今天連翹心情極其不好,看著那個倒霉的丫鬟,不由心生整她的念頭。
「胡夫人,想早些把孩子生下來嗎?」連翹走進院子問胡夫人,眼睛卻盯著落在地上的花生瓜子殼。
「想,女神醫可是有法子了?」胡夫人對連翹還是十分尊敬的,不由兩眼放光,充滿期待,懷胎十月可真是累死她了。
「有法子,」話落,連翹對著跪在地上的丫鬟,偷偷朝她眨了眨眼道,「你起來,再去拿盤花生,越多越好。」
「我……」丫鬟看出連翹是想幫她,但礙於胡夫人的淫威,怯怯地一動不敢動。
「還傻跪著幹什麼?還不趕緊起來去拿花生!」胡夫人厲聲罵了丫鬟一句,丫鬟一聽,如蒙大赦,連忙爬起來。
待丫鬟將滿滿一盤花生送到連翹的面前時,連翹揀起一粒花生,皓齒輕輕一咬,將其中的兩粒花生米送入口中,咀嚼著吞下後,又抓起一把花生,像天女散花似的,將花生一把一把扔得滿院子皆是。
「女神醫,你這是——」胡夫人被連翹弄懵了,不知所以。
「胡夫人,請你把這些掉在地上的花生統統撿起來,得罪了。」連翹斂起笑容,將空空如也的盤子遞給她,儼然一副妙手神醫搞神秘的正經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