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披著一頭如墨長髮,腳上拖著一雙木屐,雖極不雅地光裸著上身,卻仍顯得器宇軒昂、風度翩翩,只是那一雙桃花眼透著肆意勾人的笑容,連翹沒好氣地白了他好幾眼。
屋內澡桶中正冒著騰騰熱氣,由他肌膚上透出的紅暈可知,他是剛洗完澡。
「連神醫,想必這位就是江湖上被人嘖嘖稱讚的小神醫連翹連姑娘?」男人的話明明是對連常山說,眼睛卻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連翹的臉蛋。
「夜掌門見笑了,翹翹,來見過夜叔叔。」
連翹朱口未啟,俏鼻輕輕一哼,以示不屑。
「翹翹——」連常山拉了她一把,連翹卻仍不肯開口叫人。
「這孩子,被老夫慣壞了,夜掌門多多見諒。」
「無妨,連神醫切莫誤會了連姑娘,連姑娘定是見夜某神清骨秀、氣宇不凡,正為難是叫叔叔合適,還是叫哥哥更為妥帖。」
連常山知夜吹寒是在開玩笑,跟他一起笑了,一旁的連翹沉了沉臉,沒一會兒便擠出一個假笑道:「呵呵,你只猜對了一半,我的確是在琢磨該叫你什麼才好,現在問題解決,我看你長得就如歪瓜裂棗,年紀嘛比我爺爺還老,要不,我叫你夜爺爺如何?」
「呵呵,連姑娘真是古靈精怪、討人喜愛。」夜吹寒似氣度極大,並未露出任何不悅之色,深深看了連翹一眼後,便在床上趴下。
「翹翹,拔火罐可逐寒祛濕、疏通經絡、祛除淤滯、行氣活血、消腫止痛、拔毒瀉熱、扶正祛邪,可在相關穴位上治療頭痛、眩暈、眼腫、咳嗽、氣喘、腹痛等病疾,看仔細了。」
連常山一隻手持著一個竹罐,另一隻手將著火的探子在竹罐中晃上幾晃後撤出,將竹罐迅速放在夜吹寒脊背某處,同時將拔罐及取罐要領細細交待給連翹。
連翹拿起另一個竹罐,學著連常山的動作,失敗了無數次才終得成功,連常山有些納悶,連翹失憶前,不論學習何種治療技術,往往一學即會、一點就通,可她失憶之後,怎倒變得如此笨拙?看來「是藥三分毒」此話不假呀,但願他聰慧的孫女早日恢復記憶。
當晚,連翹陪著連常山進入密室,看著他在寒藥床上沉睡,心中默道:「爺爺,即使連翹不在了,我亦會代替她將藥引找來,讓你醒來後,再也不用受這種煎熬。」
連翹突然舉得她自穿越過來後懂事不少,變得有責任心了,竟不知不覺身負起拯救連家甚至是李俊的使命。
翌日一早,她便按時敲夜吹寒的房門,這男人不知是故意還是極愛乾淨,又是剛洗完澡,光著上身開門,笑盈盈地將連翹請進門去。
「哇——太舒服了——連姑娘親手拔的火罐,比連神醫拔的還要暢快三分吶,夜某喜歡!」夜吹寒知連常山已經不在家,說話更是毫無顧忌。
「夜爺爺,好好休息。」連翹一邊收拾著竹罐,一邊以厭惡的眼神射殺他光滑的脊背,這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實乃一淫邪之輩。
「連姑娘,夜某有一事相求。」夜吹寒倚頭叫住走至門口的連翹。
「有話快說。」連翹極不情願地停下腳步。
「連姑娘對夜某的稱呼夜某很是受用,但若能去掉一個『爺』字,夜某實在感激不盡。」
連翹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一聲不響地帶上門,想佔她便宜叫他「夜爺」,真是白日做夢!
在家閒得無聊,連翹便拉著連蓮上街去玩,若不是想著將來還要靠連蓮一起去聚寶山尋找藥引,她才懶得花時間與一塊木頭培養感情。
連常山說的沒錯,連蓮雖木訥傻氣,但連翹請教許多問題,不論是問路還是藥材,她都能回答上來,只是面無表情,口氣極像一個機器人。
「連姑娘早啊!」
「連姑娘好久不見!」
連翹發現不論她走到哪裡,但凡是個人,全都認識她,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寒暄幾句,就連路邊的大狗小狗,不但一聲不吠,還跑到她跟前搖尾乞憐。
然這番融洽諧和的氛圍並未持續多久,連翹與連蓮二人便被突然湧上來的一群人圍得個密不透風。
「小神醫,聽說連神醫出遠門了,我這幾日渾身發熱,全身無力,你幫我看看是怎麼回事?」一男人當街摞起袖子,將粗壯的手臂伸到連翹面前。
「女神醫,我兒子前幾日被幾個無賴打了,臥床不起,吃什麼藥都不管用,女神醫救命啊!」一老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他兒子的不幸。
「連姑娘,我男人長了疔瘡,疼痛難忍,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根治?」一婦人扯住連翹的手臂,不斷搖晃。
……
連翹無奈地看著周圍唧唧喳喳不斷問話的百姓,窘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難道以前連翹出門就是這麼被人圍追堵截的?
「各位各位,我今日還有要事去辦,借過借過。」她拉著連蓮好不容易擠出人群,飛快地跑回連家,將大門緊緊關上,轉身問連蓮道,「他們的病你知道怎麼治嗎?」
既然連蓮什麼醫書都看過,應該會懂些醫理吧?
連蓮木木地搖了搖頭,茫然地看著她。
一炷香的時間未到,方才街上圍堵連翹的百姓追至連家,不斷拍門,大喊請小神醫看病救人。
連翹叫了一個口齒伶俐的丫鬟對著門縫朝外喊道:「我家小姐這幾日身體不好,沒法替你們看病,你們找別的大夫去吧!」
「小神醫為何不見我們?剛才還好端端的,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況且,神醫怎會生病?真是無稽之談!小神醫!開門開門!」
連翹牙一咬,在丫鬟耳邊叮嚀幾句,丫鬟又喊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家小姐失去了記憶,連神醫出遠門就是為她尋藥去了,所以小姐根本沒有能力替你們看病!」
「哈哈哈,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是哪個丫頭在門後亂嚼舌根?神醫就是神醫,天生的變不了,即使失去記憶,閉著眼睛仍能看病救人!快開門吧,我們遠道而來,將命全寄托在女神醫手上,別再騙我們、趕我們走啦!開門!」
連翹氣極,心一狠,示意丫鬟別管他們,讓他們敲去,他們那是什麼論調?誰說神醫不會生病的?神醫又不是神仙!
連翹沒有想到,她此刻面對的是一群鍥而不捨的病人,他們從日照當頭守至夕陽西下,從白日敲至天黑,仍不停不休,那重重的敲門聲響在耳邊,讓她想要抓狂。
「啊啊啊!」她站在昏暗的院子裡,將一頭順滑的青絲抓得亂糟糟的像個鳥巢。
漸漸的,她將怨氣全撒到夜吹寒的身上,若不是答應爺爺要替他拔火罐治好他的病逗留在此,她今日就動身去了聚寶山,遠離這些不講道理的病人。
「連姑娘,可真是苦了你了。」夜吹寒突然出現,關切的話聽在連翹的耳裡,就像他不懷好意的笑容一般,幸災樂禍。
「怎麼弄成這副樣子?夜某可不喜歡頭髮蓬亂的姑娘。」在連翹沒好氣地瞪眼之際,夜吹寒上前一步,伸手將她凌亂的頭髮捋順,動作極盡溫柔。
連翹呆住了,這男人當他是誰?竟敢不經她的同意隨便摸她的頭髮?她的右手微微顫抖起來,真想念出口訣,將內火喚出,狠狠轟他一掌,讓他知道調戲她該付出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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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可憐蟲蟲送的第一朵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