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西低頭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那條細小的黑紫色傷痕,苦笑:怎麼會不眼熟,不就是這家伏弄得她現在好似只刺下半各命。
她狠狠地盯著這條此刻不痛不癢的傷戀,歎氣:哎,若不是那皮膚下的黑紫之色似有蔓延之勢,她還以為他是幫著那個老婆子在唬她呢。
她咬了咬下唇,隨後又抬頭對上他幽明無波的雙眸,眨了眨眼,無聲地問:到底如何?
「如果我和你們一樣,你可就放心了?」鳳翎平靜地說道,彷彿他在說的是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嵐西結結實實地被他的提議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她愣了一下後,直覺地反應便是:他不會是當真的吧?是他真的對他們鳳族的大夫這麼有把握,還是」,」
其中有詐!?
嵐西的目光下移,半垂眼瞼,眼中的眸光清冽如水,盯著那截短短的枝葉,心想:他若是以為她會像那些阻止情郎發下毒誓的癡心女子一樣阻攔他,那他就想得太美了一點。一來,他們並非情侶;二者,她恐怕是不夠癡傻
心念定下後,她收斂表情,再一次向他看去,不動聲色地問:「此話當真?」
「當真。」他十分爽快地應下,右手伸向那絹帕之上的荊條。
「等等。!」嵐西在他的手指觸到荊條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停下動作,看了看她捏在他手腕上的纖纖素手,隨即似笑非笑地瞥向嵐西。
嵐西鎮定地收回手,又說了一遍:「先等等。「她一邊說,一邊從裙子側邊的內袋裡掏出一方折疊成小塊的白色絹帕。
鳳翎略帶興味地眨了眨眼,似乎覺得甚是有趣。
嵐西看了他一眼,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壓抑的得意。她故意學著他慢慢地將絹帕打開,一層又一層,最後露出隱藏其中的一段長約兩寸有餘的荊條,莖、葉、刺俱全。她用右手托著展開的帕子送到他跟前,非常非常非常,」,「溫柔地說道:「你的且收著。用我這根就好。」她螓首微側,巧笑倩兮,語氣中掩不住雀躍,心中歡呼著:終於多一個人被一一連累了。
她睜著晶亮的大眼一霎不霎地看著他,眼裡帶著挑釁,彷彿在說:你敢嗎?
鳳翎看著她,原本抿直的嘴唇越揚越高,最終清朗的笑聲不可抑制自喉底溢出,頭一偏,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嵐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率性而笑的樣子,不禁愣了一下,驚艷之後有幾分羞惱:什麼意思?!
她想說些什麼,但又怕惹他笑得更歡,反而讓自己更窘,於是遲疑之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賭氣地抬著右手一直沒有放下。
幸而,他在她惱羞成怒前止住了笑,將他手上的那張帕子包著之中的那段荊棘放到一邊的桌上,然後從嵐西抬得快要酸死的右手上拿過了她的那段荊棘,細細打量著,掩不住話中的笑意,道:「你就對我這麼不放心?」
嵐西繃著臉,收回了捏著帕子的右手,平板地說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頓了頓,沉沉地看著他,「更重要的是,我還不瞭解你。」又怎敢用誘惑或危險去挑戰他!
他毫不避諱地回視她,突然將右手中的那段荊棘指向她,道:「既然如此,你可要親自動手?」
嵐西沒有伸手,平靜地搖了搖頭,道:「這是你的選擇,不是我的。」
「說的也是。」他比她更平靜地收回了手,然後放到左手的掌心,看著嵐西緩緩道,「你可要看清楚了。」說完,他的左手猛地一握,用力地,狠狠地……不一會兒,便見那黑紅的血液自那拳心緩緩地溢出……
雖然不多,但足以讓嵐西聯想到這劇毒的荊棘之刺齊齊扎入掌心,怕是疼得不輕。她看著他的左拳,不敢去看他的臉,心想:這個人不止對別人狠,連對自己都狠。他明明可以用別的方式,卻偏偏要採取這麼極端的。
她瞪著那黑紅的血液和他白皙的手指,對自己說:既然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難道還指望我來心疼你?
她硬起心腸,硬是沒有去理他。
鳳翎看著嵐西的頭頂,彷彿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淺淺地笑了,然後飛快地展開了自己的左手。只見那鮮血斑駁的掌心,那段荊棘還是完好地,只是因為剛才受到手指的壓迫,葉子統統壓折下去,唯有那些小小的刺端還是驕傲的挺立著,用其上的鮮血炫耀著它的戰績。
嵐西無視他手上的傷口,隔著帕子拿回了那段羌棘,再將它仔細地包在帕子中又收了回去。
「輪到你了。」鳳翎將左手放下,對嵐西說道。六月|中文首發文字版
嵐西忍不住歎口氣說:「這東西有這麼寶貝嗎?」值得他以身試毒!
「看看不就知道了。」鳳翎看來滿不在乎地說道。
嵐西也不再多言,沉默地將雙手伸到腦後,摸索了一番,終於將打成結的發巾解開。她小心冀翼地把卷在頭髮中心的發巾慢慢抽出口隨著她的動作,她腦後原本被盤成髮髻的烏髮一下如瀑布般披散下來,略顯凌亂地貼在胸前,肩膀和背上。嵐西沒有空理會她的頭髮,小心地把發巾送到了身前。
只見那青色的發巾被一圈一圈地捲成了條狀,兩頭都是壓得扁扁,唯有中間有一個圓鼓鼓的突起。
見此,連鳳翎都略帶詫異地揚了揚眉毛,道:「難怪你一點也不擔心我搜過你的身。」
嵐西小得意地勾了一下嘴角,心想:哪個男人會管女人今天的髮髻是大了一點,還是小了一點。估計是看也擷得看吧。
她一面想著,一面將縫在瓶子兩頭的針線拆開,露出包在發巾之中的那個雪白的玉瓶。
鳳翎伸手拿起這個小巧玲瓏的玉瓶,手指往上一勾。
「你幹什麼?」嵐西心一急,抬手勾住他不安分的手指。
「自然是要打開看看。」鳳翎理所當然地看著她,他試圄壓過她的手指,指尖擦過她的指腹。
嵐西微微一顫,隨即鍥而不捨地又去阻他,急急道:「可是那個婆婆說如果打開……」
「你相信她?」鳳翎涼涼地打斷她。
嵐西微微一愣,那老婦人說話虛虛實實,她說得自然是不能全信,只是
「我敢說,這裡面肯定不是什麼紫玄果,紫玄果雖然是一味靈藥,卻也不至於珍貴到各路人馬爭相欲奪,而鳳朗更不會為了區區紫玄果煞費心機一既然這個落到我手中,以他的本事,再尋一顆亦非難事。」他頓了頓,又道,「再說,我可沒聽說過什麼紫玄果放在瓶中,便不能打開的言論。」
嵐西不通藥理,對於鳳翎所說是真是假根本無從判斷,但聽他說得煞有其事,又想到他們現在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柞,他再魯莽也不至於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便無奈地吐了一口氣。
她收回手,悲歎地看著他打開了玉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地問:「這逍遙山莊的那位雲莊主到底能不能解我們身上的毒?」
「不能。」鳳翎十分果斷地給了兩個字。
嵐西先是一僵,隨後說服自己:他心裡沒個底,不會以身杞險的。
果然,下一刻,那聽在嵐西耳裡分外欠扁的聲音跟著傳來:「不過,聽說現任的莊主夫人乃是前藥王之女,醫術甚是了得。」
嵐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已經沒有力氣做出開心的表情。
第二天,嵐西等人一大早便啟程了。目的地逍遙山莊就在下一站義縣。
馬車趕得飛快,一方面因為他們趕時間,另一方面卻是中途又遇上了兩伏攔路搶劫的,幸而這些人各為其主,便也讓他們沒有遇上真正的對手。
嵐西發現人果然是習慣的動物,她第一次看到屍體的時候還會驚慌,但慢慢地居然也有幾分麻木的味道。
一直到快到義縣城門的時候,鳳翓終於再一次出現了。
這一次,他的出場算是正常很多,騎著馬兒,手裡拿著一串紅艷艷的冰糖葫蘆。
「二堂哥,你可來了。「他非常愉快地時著同樣騎著馬兒的鳳翎揮舞著冰糖葫蘆。
鳳若仲在鳳翎的示意下慢慢地緩下了馬車。
馬車裡的嵐西和葉荷均是好哥地向外探去。
「十堂弟。」鳳翎輕飄飄地打了聲招呼,頷了一下首,便不再說話。
鳳翓彷彿投降一般地垂下了肩膀,可憐兮兮地睜著大眼道:「二堂哥,您不會真的要把東西送到逍遙山莊去吧?」鳳翎抿嘴不語。
鳳翓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道:「也罷。我這做弟弟的總不好跟哥哥搶。二堂哥,你可知你手上的東西是何物?「他說著,利落地自馬背上躍下,正要往前走,卻發現一個小人兒出現在馬車前方。
那顯然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小小的個頭,瘦瘦的臉,細細的眼睛,粉粉的嘴,看來既不漂亮又不可愛,卻又好像有幾分眼熟。此刻這張似乎有些眼熟得臉正微微側著,雙目炯炯地看著他,或者說是他手上的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