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狀元 正文 第七章 刺客遠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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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院名字,開頭的時候寫的是「延川書院」,後面居然寫成了「延州書院」。最近才發覺錯了。現在統一一下,書院名字,統一成「延川書院」,因為「延州書院」四個字,有比較多的官方特徵。)

    在教語文的時候,我也曾將整本《論語》通讀過一遍,許多篇章會背了。後來又給李篁那個小子上過一輪課,比較熟悉了。但是……那還是不會背!

    再也沒有睡意,我立馬起床,背書!

    風行烈見我來了,背得更加用功。可是,這傢伙雖然記性不錯,但是小時候只知道舞刀弄槍的,讀書不用功,《論語》一遍都沒有學完,基礎實在太差。還要我來給他解釋。

    背了一個晚上,風行烈在我的幫助下,終於背出了前四篇。我自己,也只背到《述而》篇,計算起來,也將近七千字了。一個晚上背這麼多,已經顯示了我超強的記憶力。

    只是,天還是亮了!

    對著風行烈兩隻熊貓眼,苦笑道:「咱們還是先休息吧。論語將近兩萬字,那先生不見得要我們全文背完,定然是選一篇抽背的。或者運氣好,抽到前面的。」

    風行烈悻悻道:「都怪那個凌霄遠,硬生生將事情扯到我們身上來!否則三天時間,我已經將兩萬字背出來!」

    我的目光,定在風行烈臉上:「烈,你覺得……這事情,這麼簡單?」

    風行烈的目光也定住了:「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笑著搖搖頭:「或者是我多疑。但是……小小的一個都頭,在得知你的身份之後,居然還敢威脅你,居然還敢威脅要將風家拉下水,這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

    風行烈惱怒道:「我風家只知道忠於皇上,其他的齷齪伎倆,向來不管。哪裡知道……不會吧,這事情,完全是意外,應該是意外。」

    「起因是意外……但是,那凌都頭的舉動,實在叫人刮目相看哪。」我笑著搖頭,「算了,以不變應萬變,只要咱們將那個技術做出來,這事情自然迎風而解。」打了一個哈欠,說道,「還有三個時辰時間,我先睡一會,你呢?」

    風行烈嘻嘻一笑,說道:「我不睡了,再背兩篇。」

    小睡了一會,養了精神,又起來背書。其實也沒有多少進步,不過是將前面的鞏固了一下而已。

    到了延川書院,找到地方,考生們已經到齊了。大多數人都是篤定的樣子,不過也有少數人拿著書,在臨時抱佛腳。而那些神色篤定的學生,看著抱佛腳的學生,就難免有些鄙視的神色。看著這樣的場景,我們兩個雖然臉皮極厚,也難免面紅耳赤。

    門口已經貼出名單來,我們排在第三十二位,大約一個時辰後才輪到。風行烈翻開書,讀了一陣,突然惱怒道:「這個《論語》,很多要求,我是絕對做不到的。不但我做不到,大多數人都做不到。」

    我笑道:「你怎麼突然惱了?」

    風行烈惱道:「你看這一段。不過是睡個午覺嗎,有什麼大不了?」

    一聽就明白了。風行烈說的是《公冶長》篇裡的「宰予旦寢」句。宰予白天睡大覺,孔子說了:「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於予與何誅?」

    就聽見邊上有學生說了:「人生當勤奮。宰予身為孔子學生,七十二賢人之一,居然睡午覺,浪費時間,聖人自然惱了。」聲音裡全是輕蔑,正是那個討厭的范建恆,「我們來到延川書院,也是為了求知求學而來,若是想來偷懶,那也就是惹惹先生生氣罷了。那就還是別來考罷!」說完,哈哈大笑。

    看見范建恆那臉色就生氣。風行烈冷哼一聲,說道:「我就不相信,你就沒睡過午覺!」

    那范建恆笑道:「我是很想睡午覺,但是我讀了這句之後,我就再也不睡午覺了……睡午覺,那是浪費時間!」

    兩人爭論,周全一圈看熱鬧的人就圍過來了。有幾個人,看著風行烈的臉色,就有幾分譏笑的樣子。

    我微微一笑,上前,說道:「聖人這句話,不是說不能睡午覺。」

    范建恆惱了,厲聲道:「難道聖人是說,可以睡午覺不成?」

    邊上有學生附和了:「聖人說了,睡午覺的人,是朽木,是糞土之牆!」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白紙黑字寫著呢,你難道連《論語》都沒有讀過?」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估計是連《論語》都沒有讀過呢,你看,他們連《論語》都不會背!」一個半大的小子哈哈大笑起來。

    風行烈一驚面紅耳赤,我也不惱,淡淡笑道:「對孔子這兩句話,我們大家似乎都曲解了。」

    「曲解了?難道我先生也曲解了不成?」氣勢洶洶說話的是范建恆,「我先生,可是延州有名的王彥之先生!」

    「既然大家都曲解了,請問這位……嗯,李公子,您是如何理解的呢?」客客氣氣的,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既然大家都曲解了,嗯,這位公子哥兒,請問您如何知道您的不是曲解?」

    唉,看樣子,不教教這群小傢伙是不行了:「范公子,請問,您可知宰予的身體情況?」笑瞇瞇的目光對準了范建恆。

    范建恆搔搔頭:「我老師沒說過……」

    「我聽說……宰予的身子好像不太好?」怯怯說話的是一個孩子。

    我笑著點頭:「這兩句話的真正意思是說,這根木頭的內部本來就已經腐壞了,你再去在他外面雕刻,即使雕得外表很好看,也是沒有用的;『糞土之牆』,嗯,也就是經螞蟻、土狗等爬鬆了的泥巴牆,它的本身便是不牢固的,會倒的,這種裡面不牢的牆,外表粉刷得漂亮也是沒有用的。聖人是說宰予的身體不好。只好讓他多休息一會,對他不要有太過的要求。不是說,睡午覺的就是朽木!」

    我這番高論,也不是出自自己的腦子,而是前生的時候從南懷瑾的《論語別裁》裡看來的。當初覺得有理,就記下來了。

    我一番話落下,四周寂靜無聲。

    太震驚了!

    原來,同樣一段話,也可以有別的解釋!

    我看懂了周圍的眼神:孔聖人到底是因為宰予晝寢而大發脾氣呢,還是因為宰予身體不好而無奈歎息?這個李公子的解釋,似乎也很有理?這個李公子……好像很有學問的樣子?

    「不對!你說的,與我先生說的,不一樣!」說話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不一樣,你是錯的!」

    我笑著摸摸那個孩子的小腦袋:「小弟弟,你說我錯了,先生對了。那麼,你是憑什麼懷疑我,相信老師呢?你有理由嗎?有理由,說出來好嗎?」

    孩子訥訥說不出話來。

    我笑著,將孩子的頭髮摸成一個雞窩:「小弟弟,你知道,讀書最要緊的是什麼?」

    邊上一個少年:「請問,這位兄台,讀書最要緊的是什麼?難道不是勤奮?」

    我笑道:「勤奮自然是緊要的。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勤奮出英才,這都是自古以來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是,我們讀書,最緊要的,還有兩個字:懷疑!」

    風行烈看著我:「懷疑!」

    周全一圈低低的議論聲:「懷疑?有什麼好懷疑的?」

    「懷疑什麼?」

    我看著周圍:「大道崩壞,已經數千年。所有學問傳承,不過都是依靠幾本書。而這幾本書,經歷了多場戰火,也或有殘缺,或有歧義,如若一味依靠老師傳承,一味聽從,有些謬誤,只怕要一代一代傳遞下去!所以,不能迷信老師,也不能迷信前人,所有知識,都必須經過我們自己的腦子!經過自己的思考,經過自己的懷疑,才能吸收,才能接納!」

    我這番話落下,四周又是一片寂靜無聲!

    在現代教書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個道理:中國人素來不乏勤奮的精神,缺乏的,是懷疑的精神!所有的學生,都只知道死記硬背,都只知道重複老師說過的話,卻缺乏積極主動的思考,缺乏……懷疑!

    父母說的都是真的,老師教的都是真的,這種思想已經深入骨髓,不能改變!

    而今天,我卻公開說:懷疑!要學會懷疑!

    愣神了片刻,范建恆首先發出聲音來:「你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又有附和的聲音響了起來,只不過,氣勢上,稍微弱了一些。

    風行烈冷哼了一聲,說道:「不過是懷疑老師而已,算什麼大逆不道?我見皇上的時候,皇上還曾稱讚我敢反駁他的話呢!」在場部分人已經知道風行烈身份,風行烈也不隱瞞了。

    風行烈這話一出,周圍沒有聲音了。皇帝!——有部分學生才知道風行烈身份不同尋常,當下眼光不由有幾分畏怯,有幾人就悄悄退開了兩步。

    我朗聲一笑,上前一步,目光在一群少年的臉上掃過:「為什麼不能懷疑,為什麼不敢懷疑?上古時候,茹毛飲血,人之知識,從哪裡來?來自於積累!一代一代的積累!一代一代的探索,一代一代的實驗,一代一代的積累!所有的學問,不是來自於上天,而是來自於祖先的積累!所有的學問,不是來自於神,而是來自於人!既然是來自於人,就難免有謬誤,既然有謬誤,就可以……懷疑!」

    「你……太……狂傲了!」不知什麼時候,後面響起了一個顫抖的聲音。

    我回轉身去,看見了……嗯,那天在外面主持報名的山羊鬍子先生。

    他指著我,聲音顫抖:「你既然目空一切,你既然什麼都不信,你來讀書作什麼!」

    (抱歉,本來說是早上更的,沒想到早上起來卡文,這個論語,想起來容易,寫下來總是太小白,味道總是差那麼一點,三千字寫到現在……順帶叫一聲收藏與票票。當周票票過兩百,次日兩更,啥時候收藏過一千四,次日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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