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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十三,你不知道,當我們將偶像製造出來之後,偶像所產生的附屬品牌效益是非常驚人的……嗯,服裝頭飾,這些都是重點,我必須先將品牌做出來,先讓所有的人樹立品牌意識再說!」
老闆很快就來了,在餐桌前,我侃侃而談:「老闆,咱們這個花魁大賽,帶來的客人是非常多的,我要到你地方訂餐……你會不會送外賣?哦,外賣,就是送飯給酒店外面的人啦……」
三言兩語將外賣的事情敲定。這個老闆也是一個爽氣人,知道我們這個大賽給他帶來的巨大商機,當下立即答應下來了,而且,還答應,他掙到的外賣錢,十分之三歸我們。另外還敲定了幾桌酒席,嗯,中國人辦事,吃飯是免不了的,不管是哪個朝代。
一邊用著免費的飯菜,一邊向酒樓老闆打聽了一下城中的成衣鋪,才知道,這個時代,成衣這個產業並不興盛。畢竟大多數家庭,衣服都是自己織布自己做的。洪洞縣也算是一個大地方了,但是只有一家成衣鋪。成衣鋪裡也只有婆媳母女三人,是一個後世非常常見的家庭鋪子。來照顧生意的,多半是沒有女人的家庭。就連天香樓,也有專業的婢女,專門負責姑娘的服裝。那些姑娘自己,也大半是能自己做衣服的。
聽聞了介紹之後,我沉默了。想要在大興引領服裝潮流看起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不過既然出來了,就去看看吧。
當下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來要離開。藍十三卻叫了夥計,吩咐道:「拿來紙包,將吃剩下的油炸面酥給包了。」
夥計詫異的看著藍十三,藍十三卻渾然不在意,吩咐道:「放著也是浪費,打包帶走吧。」那副小氣的模樣,讓我在一邊看著好笑,笑著笑著,心中卻是突然一動。
藍十三,他向來不愛吃這些油炸的東西,但是我卻很很喜歡。剛才我多吃了兩個——藍十三的眼睛似乎一直都在我身上?
藍十三這麼小氣,似乎是為了我?
抬眼看藍十三,正好與他的眼神對上。那眼睛裡,似乎有些……寵溺的味道?
一瞬之間竟然失神了。
與藍十三出了酒樓,按照那個酒樓老闆的指引,往城北行去。
果然,走出酒樓不久,藍十三就很順手的將那包面酥遞給了我。他很順手的遞過來,我也很順手的接過,兩個人的手隔著紙包一碰觸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個極幸福的聲音叫囂著,一瞬之間,從指尖蔓延到了全身。
取出一塊面酥,慢慢咀嚼,咀嚼著面酥裡那種異樣的甜蜜味道。
我一邊慢慢吃著面酥,一邊與藍十三並肩而行。但是走了不多路,我我心就慢慢沉下去了,連面酥,也吃不出味道來了。
雖然在洪洞縣也算生活了大半年,卻一向都是在城中與城南一帶走動。很多時候,還是乘著馬車的。今天與藍十三一起向城北走去,一路所見,還是有些吃驚。
洪洞縣不是一個很荒僻的縣份,而且有著天香樓做支撐,南來北往的商人也非常多。但是城南與城北,竟然是兩個天地。
房屋漸漸變得衰敗,街巷漸漸變得窄仄,路面漸漸變得更加崎嶇不平,路上的行人,衣著也變得破舊,人的臉上,菜色也漸漸變得明顯。
只覺得心中一點一點的壓抑下來,我低聲問藍十三:「這……確實還在洪洞縣?」
藍十三握著我的手,似乎想要給我傳遞一點力量。低聲道:「你以為在哪裡?當然是在洪洞縣……城南那邊,是因為有天香樓,帶來了南來北往的客人,房子門面,自然都光鮮一些。但是北邊,卻是兩樣了。其實不錯了,咱們大興的縣城,有幾個比這洪洞縣好?」
說著話,就看見路邊的成衣鋪了。一面旗子歪歪的伸出來,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看著這樣子,我早就將做衣服創品牌的念想拋諸九霄雲外。這樣鋪子,能做兩件家常衣服也便算了,能做我所需要的演出服麼?
鋪子裡放著幾匹布,一個女子正在埋頭裁衣。聽見有人進來,那女子忙笑臉相迎,卻不說話。
聽見後面一陣響動,卻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掀開簾子出來,利利索索的上前,福了一福,笑著問道:「兩位大哥,來做衣服麼?我們小鋪子裡有最好的做工,您只放心……」
那是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有著一雙極伶俐的大眼睛。不過身上的衣服有些奇怪,是由各種零碎的布片拼成的,但是做工的確不錯,那樣的百衲衣也不會讓人覺得很破爛。那女孩子給我二人行禮,那做衣服的女子早就端了水上來,那女孩子又請我們坐了。
看我盯著她,那女孩子居然也不害羞,麻麻利利道:「兩位客官。您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我母親做的。儘管由於布料很碎,但是做出來的衣服還是非常妥帖不是?您就可以看出我們鋪子的功底了。我母親與我祖母,做工都是全洪洞縣一流的……」
那女子在一邊含笑不語。我這才看出端倪,原來這個母親,多半是個啞巴,接待客人的事情,都由這個孩子支撐著。
我不由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孩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對窮人家的懂事孩子,總是忍不住好感。當下順手將手中的一紙包面酥遞給孩子,含笑道:「給你,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子抬起眼睛,笑瞇瞇回答道:「我叫冬兒,今年八歲了,已經能縫衣服了,您放心,我縫的衣服針腳密著呢,顧客都說好!這幾天奶奶身體不好,都在床上躺著,縫袖子上扣子的事情,都是我來做,您放心!」
我抓住孩子的手,孩子的手上滿是針眼。心沉沉的墜了一下,我輕輕的朝那雙小手上呵了一口氣,問道:「疼不疼?」
冬兒的大眼睛閃啊閃,眼睛是一片平靜:「不疼,沒事,只是被針紮了幾下而已。」
我沉吟著說道:「我要做幾套衣服,樣子比較特殊,你這裡有沒有筆紙?」
那女子露出為難神色,搖了搖頭。那女孩子倒是極迅捷的跑到簾子後面,不一會就出來了,竟然抱著一塊石板與一支石筆出來。
我笑著搖搖頭。順手將一塊銀子放在桌子上,說道:「我明天再拿圖紙來說吧。這銀子你們先放著,明天先去買些布回來,我們要鮮亮的顏色,只要是顏色鮮亮的布,我都要。你放心,你們做得好,我會帶很多生意給你們。」當下點了幾個顏色。
那女孩子刷刷的,記在石板上了。竟然不是字,而是一些奇怪的符號。
我與藍十三告辭出去,出了門,卻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個鋪子一眼。
鋪子裡,那個冬兒,正努力踮起腳尖,將一塊面酥遞到母親嘴邊。
母親笑著擺手,指著簾子裡面——意思是說:先給裡面的祖母。
冬兒蹦跳著進去了,我見冬兒的母親眼睛轉過來,急忙做賊一樣的將目光收回來。
有些傷感,還有些……嫉妒。
藍十三沉默了好一陣,才說道:「真的要替那對母女謝謝你。」
我突然感到非常憋悶,說道:「謝什麼?我照顧她們生意,頂多也是照顧了她們一家的生活而已……那個冬兒,八歲的孩子,她就要拿起針線,她就要在昏暗的油燈下,穿著自己的百衲衣,縫別人的新衣服……然後,將她那對漂亮的大眼睛,熬成一雙近視眼!我照顧她們,她們是能活下來了,但是……更多的人,更多的冬兒,我無能為力……所以,不值得謝,不值得!」
突然之間,我就這樣,對藍十三吼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胸口一道堤壩,今天,終於……決堤了。那個冬兒,挖開了堤壩上的最後一鏟土,讓我的感情之水,肆虐奔騰!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覺得胸中很壓抑,我覺得有一座泰山壓在我的頭頂上,我憋悶,我不能呼吸!
我只是來穿越玩玩的,我是來享受生活的,我是來感受生活的美好的……
很多次,我就這樣安慰自己,鼓勵自己,或者說,麻醉我自己!我笑瞇瞇的面對我的人生,我用阿Q的態度面對一切挫折,即便是面對生死考驗,我也依然能縱酒高歌,盡展穿越女生的風流狂態。
我一直告訴自己:我是穿越者,我所向無敵!
但是,實際上呢?
我淪落到了社會的最底層,是的,最底層!父母陷身囹圄,我無能為力;我淪為別人玩弄的對象,我用玩笑的姿態去戲弄比我更弱小的人;我身邊的親人被豪強欺侮,我冒盡大險才將她救出來,卻因此沾沾自喜。我現在被控制在東方歸元手中,我卻用偶爾的言語勝利來安慰自己。
我的穿越優越感,到底在哪裡?
我的人生方向,到底在哪裡?
想著,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潸潸而下。
眼淚潸潸,我臉上卻依然笑,我知道,我的神情,一定很瘋狂:「我一直在隨波逐流,是的,我一直在隨波逐流!我做出天下最優雅的姿態,用這樣的優雅,來掩飾自己的無能,自己的自私!我可以做得更好,我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藍十三完全被我嚇住了,抱著我,迭聲叫道:「同塵,塵,你在想什麼,你在說什麼?」
身邊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十來條身影,那是東方歸元安排在我身邊的護衛……東方歸元,為什麼要在我身邊安排這麼多護衛?那刺客……到底是什麼人,我一個青樓小子,憑什麼引起這麼多人的關注?
我抬起眼睛,嘴邊依然是笑:「我知道,藍十三,你身上有秘密……我也知道,我身上,一定有秘密,我的母親,東方歸元,身上都有秘密……只是,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被人撥弄著,我連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都沒有……我到底是誰?我到底為什麼而來,我到底要做什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塵,塵……你在說什麼?你要相信我,我對你,絕對沒有壞心,那個吳王殿下,我也相信,他沒有壞心……塵,你不要生氣,你不要這樣嚇唬我……你一定要想開一些,一定要看開一些……」藍十三的手在顫抖,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可憐的藍十三,他……被我嚇壞了。
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般,我依偎在藍十三的懷裡,吸吮著藍十三身上那粗壯的男子的氣息,聽著那狂跳的心跳聲,慢慢的,覺得自己的心跳與他的心跳,合為一處。
眼淚驀然止住:「是的,藍十三,我要看開一些……我相信,你,吳王殿下,都是我可以倚靠的親人——將來或者會因為這個認知而付出代價,我也不管了!我管不了了!我只求問心無愧,我只求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做得最好!」
藍十三依然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我語氣中的堅毅明朗卻使他鬆了一口氣,說道:「你想開了最好。」
遠處一騎絕塵而來,一人在馬上大叫:「玉同塵,藍十三在欺侮你?」
那是紈褲皇子東方歸元……我掙開藍十三的手,笑著迎接上去:「沒有什麼,我只是想,我可以改變整個洪洞縣,你要不要與我打個賭?」
東方歸元惡狠狠的掃了藍十三一眼,跳下馬攬住了我的腰:「打賭,好啊……你要怎樣改變整個洪洞縣?」
我輕輕笑:「我知道有一個模式,叫橫店模式,我準備,在洪洞縣複製這個模式……」
東方歸元想問話,但是我已經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懷抱著我的胸膛很溫暖,是東方歸元的,還是藍十三的?
我不知道。男人們啊,讓他們爭去吧……
(看在今天凌晨更新的份上,嚴厲的處罰暫時先放一邊,先拿針戳一戳,冬兒啊,再不努力更文就上鞭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