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躊躇了一下,終於惴惴的道,「蛇君大人,關於您的事情,我已經跟雪嬌講過了!」
影然的話剛說完,雪鷹的臉色便變了,反倒是如墨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一下,「無妨的!影然,你和雪鷹離開吧!」
「如墨,不行!你趕緊走吧!」雪鷹立即厲聲道,轉身看著影然的眼裡,不免有了責怪,「影然,關於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為什麼你又改變主意跟雪嬌提如墨的事情呢?」
「雪鷹,你這是在怪我嗎?你又哪裡知道等待一個人的痛苦?你就一點都不可憐雪嬌嗎?我們明明早就認識蛇君大人,卻偏偏不告訴雪嬌,我做不到,好殘忍!」
影然本來還覺得這事做的有點冒失,可是被雪鷹這麼一責怪,她的倔強脾氣又立即提了上來。
「影然,你講不講道理?你明知道我這個決定是為大家好才這樣做的,你以為我願意嗎?在所有人面前都像做好人,你只會裡外都不是人!你明不明白這個道理?」
如墨皺起了眉頭,怪不得他們老是容易出現誤會,誰都不肯好好聽對方講話,明明是再好理解的一句話,輪到他們倆人來理解,就能頓時吵爆起來。
本來一個靜一個爆的個性,是再好不過的搭配,但是影然實際是外柔內剛的性格,內在的自尊感並不比雪鷹弱,這樣的兩個人一旦扛起來,若沒有第三方調解如何能和好得起來?
迪修斯也有些受不了的聽著他們倆人任性的對話,原來這個女子便是讓雪鷹認命的女人?雖然他承認影然長得不錯,但是離絕色的地步還遠得很,而且如今看來,這個女人的個性似乎也實在有些糟糕,他實在搞不明白,雪鷹到底看上她那裡了?
為了一個女人把所有的原則和自尊都打破,甚至變得如此的幼稚,在迪修斯看來,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女人對男人而言,只能是點綴生活,即便是要全心全意的去愛,也該找個實在好的不得了的女人,不過這樣的女人,在迪修斯的眼裡還沒存在到這個世界上呢!
所以對於如墨、雲舒、青蓮相繼為一個人,沉淪進情愛之中的行為,他雖然給與滿滿的祝福,但是若讓他自己也去效仿的話,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正當如墨想著該怎麼讓他們停止這樣你來我往的責怪時,一聲包含著恨意的稚嫩女音,突然間傳來,「原來雪鷹你果然是壞蛋,你騙我——」
伴隨著這聲女音落下的同時,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水裡衝了過來,頓時把站在影然對面的雪鷹的身子,撞擊出去數十丈,然後重重的從空中落到了參差不平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哼,同時口中狂噴出一股血箭!
如墨雖然感覺到了那股力道的來源,但是等到他想阻止時,已經是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雪鷹的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去,又落到了地上。
影然傻呆呆直到看到雪鷹狂噴出的血箭時,才驚呼一聲,「雪鷹——」
身形立即飛快的想往雪鷹的摔落之處跑去,卻在中途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給阻住了,「影然,他是壞人,不許去!他該死!」
「嬌兒,還不住手?」如墨立即大聲叱道。
所有的這些,說來慢,其實便是在剎那間發生的。
迪修斯完全呆住了,好半天,才發出一聲更大的驚呼聲,「如,如墨,天啊!我要瘋了!我的眼睛出現幻覺了,你都不能想像到我看到了什麼?一條,條人魚,人魚啊!」
「閉嘴!迪修斯!」如墨立即用力的拉扯了一下,在他肩膀上搖搖欲墜的迪修斯的翅膀,早就警告他不要發出驚叫聲了,結果還是——哎!
好在雪嬌的注意力全然被再看到如墨的事情給分散了,對迪修斯的誇張驚呼聲,並沒有表現出攻擊的姿態,只是飛快而驚喜的衝到了如墨的面前,興奮的叫道,「哥哥,你終於回來看嬌兒了!」
如墨的神情有些複雜,此刻的他也顧不上去查看雪鷹傷的程度了,如何有效的安撫住雪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緩緩的走上前去,輕輕的摸了摸她幾乎拖曳及地的長髮,眼裡藏不住的愧疚之色表露無疑,「嬌兒,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雪嬌開心的把身子投入如墨懷裡,大大的魚尾魚身全部鋪展在地上,使得她的上半身可以和站著的如墨等高,忽略她的腰部以下,她與普通的人類女子並沒有什麼不同,此刻的她開心的像個孩子般在如墨的懷裡磨蹭撒嬌著,「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嬌兒好想哥哥!哥哥怎麼可以去這麼久,嬌兒等了好久好久哦!」
「是我不好!讓你寂寞了!」如墨心無雜念的抱著懷裡有些冰冷的身子,人魚是比他們蛇類更冷血的物種,全身上下,幾乎是沒有體溫的,這樣的溫度很多年前,如墨便已經知道了,如今再抱著這樣的身體,不由有種回到了最初見到她的模樣,心裡的愧疚也不由更多了幾分。
從前的他不懂得情,所做的一切,皆不過是為了他自己,為了修煉,而如今的他,有了心愛的瑤光,有了子女,有了朋友,人間百情,他早已經都懂得通透了,從前不曾有過的感受,如今一一領會,也越發感覺到自己從前那般不負責任的,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裡,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哥哥是好人,哥哥沒有騙嬌兒,哥哥回來看嬌兒了,雪鷹是壞蛋,他騙我!」
似乎是如墨的這句話,又提醒了雪嬌想起了雪鷹的欺騙,本來伏在如墨懷裡的腦袋立即抬了起來,那前一秒還烏黑明亮溫柔可愛的眼神,後一秒在看向摔落在地上,已經被影然半抱在懷裡的雪鷹時,投射過去的已經是充滿恨意殺氣的眼神了,看得影然心裡一慌,立即把雪鷹染了血的身子,深深的納進自己懷裡,厲聲道,「雪嬌,不要——」
「影然,雪鷹是騙子,是壞蛋,他該死!」雪嬌雖然是對著影然說話,眼睛卻一下也沒有離開過影然懷裡,緊護著的雪鷹身上,似乎下一刻她就會出現在雪鷹的面前,然後當著影然的面,把雪鷹殺死一般。
看得影然更是渾身發抖,咬著下唇的牙齒已經咬破了唇,嵌進了唇中,然而緊抱著雪鷹身子的手,卻不曾放開過半絲,她現在終於知道雪鷹為什麼說雪嬌危險了,她現在也終於知道,再怎麼可憐的雪嬌一旦可怕起來,後果絕對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影然後悔了,後悔地不該一時衝動說出了,有關她們早已經認識如墨的事情。
「嬌兒,你想做什麼?雪鷹是哥哥的朋友,你難道連哥哥也想殺死嗎?」如墨沒有表現出焦急和擔心的神色,他只是安靜的站在雪嬌面前,看著她早已經高高揚起的魚尾,淡淡的道。
他不知道過去了這麼多年,雪嬌對於他的話的接受程度還有多少,但是他卻知道,如果他此刻表現出任何一點點急切的想要救雪鷹的命的態度來的話,那麼雪鷹就真的死定了,雪嬌雖然是條單純善良的人魚,但是本質上,她終究還是一條人魚,再怎麼在他的後天有意引導下不吃生靈,但是殺性還是透在骨子裡的,這是他也無法為她泯滅掉的本性。
所以此刻的如墨心裡,其實是比誰都要緊張的,但是多少年來的修煉,使得他即便是面臨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改其色,是以,從表面上看起來,如墨就像是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問詢一般。
那原本殺意熾烈的雪嬌轉眼間,立即又變回了那個單純可愛的絕美少女般,重新窩回如墨懷裡,不滿的撒嬌道,「嬌兒最喜歡哥哥了,怎麼會想要殺死哥哥呢,好可怕!嗚……,誰也不許殺我的哥哥,誰要是敢傷害嬌兒的哥哥,嬌兒一定殺死他!」
「好嬌兒,雪鷹是哥哥的好朋友,他救過哥哥的命,所以殺死他,就等於殺死哥哥一樣,你明白嗎?」如墨心裡暗暗的舒了一口氣,總算還是有用的,若是雪嬌連他的話也不聽的話,場面會如何,他連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騙我,他親自對嬌兒說過,男人是不撒謊的,是說話算數的,但是他卻騙我,他明明認識哥哥,知道哥哥在哪裡,也知道我在等待哥哥回來,在找哥哥,他卻什麼也不說,現在還不讓哥哥跟嬌兒見面,他是壞蛋,我恨他,我討厭他,我好想殺死他!哥哥,你能不能不要這個朋友,換一個別的人做朋友?「
雪嬌仰起天真的面容,天真的話語中帶著對雪鷹深深的控訴,讓如墨和影然他們好不容易稍稍放下的心再度提到了極點,已經幾乎陷入半暈闕的雪鷹,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就是那麼隨口不經意的幾句話,竟然為他惹來如此殺生之禍,難怪她當時聽到自己說完這話後,會對自己說謝謝,雪鷹真是哭笑不得,也好,總是自己先對不起雪嬌的,受了人家活命之恩,卻非但不思報答,還處處阻撓,如今自己就算死回她手上,也不冤枉。
感覺到抱著他身體的影然顫抖的身體,雪鷹的心裡還是滿足而安心的,總算嘴上對他說得再狠再硬,面臨自己的生死問題時,影然還是願意以己護他的,有這,就已經足夠了!
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一張口,嘴巴裡就會湧出血來,雪嬌那一尾巴真夠狠得,不但打散了他的六千多年道行,還同時把他的內臟都打碎了,真是可怕的力量!
這哪裡是普通的妖精可以與之抗衡的?這幾乎是整個大自然的力量了,他這才知道,自己與雪嬌相比,簡直根本好比是一滴水與整個大海較勁,他連一點僥倖的可能都不存在!
影然慌張的一邊擦著,雪鷹嘴邊不停湧出來的紫黑色血液,那血液中還伴隨著碎裂的內臟,一邊控制不住眼淚狂掉,不敢哭出一點點的聲音,生怕任何一點聲音,都會打破如墨正在為雪鷹爭取的生機,心裡的悔和痛,傷心和絕望豈止是一點半點?
曾經以為死都死在一起就是一種幸福,可是如今,她想活著,她想和雪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活著,她從小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開,對家庭,對父母,對親情,對任何能給予她的感情,都有著一種近乎貪婪般的索求,而現在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建立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家庭了,她怎麼可以就這麼放棄,她不甘心!
滔天的後悔也掩不住她如今想要雪鷹活下來的意念,只要他能活下來,只要他還要她一天,她都會再無遲疑的好好的愛他,補償他曾經多少次對自己的包容和低頭,什麼自尊倔強,都扔到一邊去,她只想依附在他身邊而已。
雪鷹見到她的淚,看到她的情深和悔意,心裡對她最後一點任性的怨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用僅有的力氣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咧著嘴,在鮮血中露出一個欣慰和喜悅的笑容。
「那雪嬌能不能換一個人做你的哥哥?」如墨雖然知道再耽誤時間,雪鷹就快要沒救了,但是面對著雪嬌這樣的人,他不得不耐著性子,溫言軟語的循序漸進,其實他的心裡比誰都要急。
「不要!雪嬌永遠只有哥哥一個哥哥,才不要換呢!」雪嬌是唯一一個休會不到在場人心裡焦急的人。
「那朋友的存在意義就和親人是一樣的,雪嬌不想換一個人做你的哥哥,那嬌兒又怎麼忍心要哥哥換一個人做朋友呢?」如墨靜靜的反問,那明亮柔和的綠眼,輕柔的注視著雪嬌的面容,看的她低下了頭,似乎在思索。
包括如墨在內的每一個人都緊張的等待著她的思考結果,好一會,雪嬌才抬起頭,揉了揉鼻子,似乎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道,「那好吧!那我不殺他就是了!「
「這才是哥哥的乖嬌兒!現在哥哥過去看看雪鷹傷得怎麼樣好不好?」
聽到她說不殺了,如墨心裡的焦急並沒有就此消失,看著影然那快要心碎欲絕的模樣,也知道雪鷹的狀況怕是不太好了!
「不要嘛,哥哥這麼久才回來看嬌兒,都沒有好好看看嬌兒,幹嗎要去看雪鷹嘛!」雪嬌不依的拉著如墨的衣袖,撒嬌道,滿頭長髮隨著她的動作搖擺著,露出胸前如玉般的雙峰,讓如墨和飛在離如墨身邊不遠的迪修斯都看了個正著。
前者立即撥過她的頭髮遮檔好暴露出的春光,後者很沒品的當場從空中摔落到地上,跌了個狗吃屎,這怕是以自戀和花心博愛聞名於精靈界的蝶王,最不優雅的一次落地方式了!
「嬌兒,如果哥哥此刻不去看雪鷹的話,雪鷹就會死掉了,嬌兒剛剛那一尾巴用了多大的力,嬌兒自己不知道嗎?雪鷹要是死掉了,哥哥就成了壞人了,嬌兒想讓哥哥做壞人嗎?」
「我只不過輕輕的用尾巴掃了他一下,又沒用多大的力!「雪嬌有些不滿的輕聲反駁道。
迪修斯剛站穩的身子,在聽到雪嬌這樣的自辯後,頓時又跌了回去,拜託!這樣的力道叫,『輕輕的掃了一下』?明眼人只要稍微一看就知道雪鷹如今的情況離死不遠了,若非他的本體是體型巨大的雪鷹,若是像自己一樣是輕盈的眩蝶的話,估計早就死翹翹了,哎!長得倒是漂亮,可惜,這樣的力量實在是太恐怖了,迪修斯心裡不斷的搖頭,不敢領教!
「那雪嬌願意給他把傷治好嗎?若是雪嬌願意,這一次哥哥就不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獨自離開了!「
如墨自忖就算他耗盡元神去救雪鷹,怕是都來不及了,因為他的功力在十多年前救重練雲舒的精體中,已經消耗了不少,此刻就算耗盡全力,怕也不一定有把握在沒有其他人的助力下救回雪鷹,所以如今唯一有能力救他的人,就只剩雪嬌了,為了保住雪鷹的命,看來不得不進行這樣的條件交換了,雖然帶雪嬌出去後,不知會讓世界變成什麼模樣,可是這個地方總也不能永遠控制住雪嬌的,等到有一天,她等不到自己回來,她終究還是會出去的,所以如今這樣的條件互換,不過是使這一天提前到來而已。
聽到如墨提出這樣的條件,迪修斯這回乾脆直接把頭磕到地上,再也不抬起來了,天啊!如墨居然要把這隻,這只人魚帶出去嗎?誰來先把他殺了算了!
影然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心中的自責更是差點把她壓垮,若非是她的不經頭腦,來到了這裡,若非是她的一時心軟婦人之仁的告訴了雪嬌有關如墨的事情,雪鷹也不會到這裡找她,受到這樣的性命之危,而蛇君大人也不會為了救雪鷹而許下這樣的條件,都是她害的!
而最開心的莫過於雪嬌了,她幾乎立即開心的點頭歡呼道,「真的嗎?哥哥!哇!太好了,我救,我救!我馬上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