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同意了總管和長老們的請托,重新留在了眩蝶族之後,迪修斯便強忍著思念,和傷口每到夜晚就隱隱作痛的痛楚,兢兢業業的開始重新整頓眩蝶族起來,首先把散落到了外面的族人全部重新召回,第一件事,就是不顧傷痛和族中的長老,再度去把瀑布的水源給重新引回續上,把族人最基本需要生存的必須條件給重新創造回來。
在對付鬼婆婆時耗損的三千年道行,已使得迪修斯元氣大傷,加上自那之後,一直苦苦找尋雪嬌,心裡和肉體上也飽受了不少的煎熬,加上連春的死,逢春的劍刺,迪修斯的身體可說到了幾千年來,從未有過的脆弱狀態。
這次又不顧長老們的勸阻,把水源給重新引回來,耗損巨大的法力的同時,也自然崩破了那腰間的創口,等到水源完全沒問題後,他的鵝黃衣衫也基本被血染紅了大半,只差沒當場暈過去,看的長老們差點沒急出眼淚來。
好不容易給他把血重新止住,迪修斯的臉色也已經非常難看了,幾乎是被總管半扶半抱著回到了春宮。
「殿下,您這是何苦呢!我們知道您自責,可是再自責,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們雖然是妖精,可是失血太多也是會死的,以後眩蝶族還有很多事情,等帶著您的英明決斷呢,您要是有個萬一,您讓全族的人接下去該怎麼生活啊?相信連春夫人和雪嬌姑娘也都不希望您變成這樣的!」
「大長老,你們多慮了,你們以為我是在自殺嗎?不,不是的,我只是想盡快讓一切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我急著去找我的雪嬌,我急著要向她解釋一切,所以我的時間不多,我要抓緊一切的可能,並不是我有意要弄垮自己的身體,你們放心,水源回來後,一切都會好的,我接下來不會做什麼傷己又讓你們擔心的事了!」
迪修斯微微抬起了頭,輕輕的在空中揮寫著字跡,書完之後,又繼續低頭看之前總管遞給他的,族裡現還留下的人員名單,很有幾分想安靜的味道。
「殿下,您如果同意,我們多派點族人出去找尋雪嬌姑娘好嗎?畢竟那一次誤會之事,我們也要負大部分責任!雪嬌姑娘心地柔軟善良,也許就——」然而總管他們卻沒打算現在就出去,看到迪修斯這副模樣,他們心裡也很慚愧。
「不用了,我找了她那麼久,都沒有找到她,幾乎她所有可能會去的地方,我都去找了個遍,她怕是不原諒我,誠心躲我了,我會把眼前族裡的事情都處理好,然後再安安心心的去找她,不管多少年我都要把她找回來!」
迪修斯見他們似乎把這個問題說清,就不肯走的模樣,也不得不重新在空中寫到,不能說話的日子,讓他覺得心情也跟著沉澱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浮躁,看著總管和長老們的眼裡,也全是安靜的不外露的悲傷和不變的決心。
「殿下,您就那麼喜歡雪嬌姑娘了嗎?喜歡到找了她一年多,您都沒有半點放棄?從前的您是不會如此的!」
總管看著迪修斯痛苦的表情,這一次他再也無法懷疑自家的殿下是,絕對的動了真心想要一個伴侶了,而且為了這個伴侶,他甚至可以把眩蝶族放棄,由此可見殿下對她的情怕是深到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境地了,只是如今一個帶著誤會誠心躲起來不見殿下,一個卻又帶傷堅忍著要早些去繼續尋她,怎麼才能把這事兩全了才好呢?
若真是自家殿下不喜歡,娶個不是本族的女子做王妃,他們也不會有意見,畢竟比起蛇君大人娶了個人類女子,狐王大人又娶了蛇君大人與人類生下的蛇女而言,自家殿下好歹只是娶了一個蛇族女子為妻,還不算太驚世駭俗了,反正現在眩蝶宮內的其他夫人也被殿下遣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這若干位,殿下以後怕也不會再去寵幸她們了!哎,看來他該重新給置個新的大宮殿,安頓那些夫人了,免得哪天雪嬌姑娘想通了回來,看到還有其他夫人住在殿下的後宮,又誤會了就不好了!
總管在這頭思忖著,那邊迪修斯也一直在深思他的問題,的確從前的他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整整尋找這麼長時間,吃了那麼多苦不覺得苦的;從前的他更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心痛難忍到這種地步,每次摸著懷裡那顆她的淚化成的珠子,那種為過去所做之事的懊悔,就如刀子般深深的滑進他的心口,讓他有一刻忘記都不能。
一年!
他不知道如何時間會過去了一年,他只是記得雪嬌離開了他不到兩個月,然而雲西的孩子都已經生出來,眩蝶族的頹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錯了的,可是他找不到原因。
他只能痛苦的抱著頭,暗恨他自己找不到原因的,又豈止是這莫名其妙多消失掉的十個月?
「長老,總管,你們都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雪嬌的事是我的私事,我會處理好的!」
最後一行字出現在空中之後,迪修斯乾脆連頭不抬了。
見他明顯不願多談了,長老們和總管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好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後,準備退出去,到了門口,卻又突然停下轉身道,「殿下,那個雲西的孩子,還,還沒有名字,殿下您是不是給它取個名字?」
總管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們不敢私自給孩子取名,可是雲西是殿下如此恨的人,她的孩子讓殿下取名字成嗎?
迪修斯似乎此時才想起,還有一個孩子的存在,低著頭思索了好一會,正當總管以為他不會理會那孩子的時候,迪修斯抬起頭,在空中先寫下了『慎言』兩字。
隨後又在其後補充寫道,「我便是不知道慎言,總是說了傷人的話還不自知,只希望他以後不要像我這樣,也不要向他的母親那樣,至於姓還是跟了雲西吧,好歹是她的兒子!好好的照顧它,這是我答應連春的!」
去慎言?很好聽的名字,總管立即點頭道,「是,殿下!」
這一回總算是安靜了,而迪修斯卻反而再也沉浸不進族務之中了!
第二天一早,當迪修斯通宵處理了大半事務,正準備小憩一會的時候,總管卻興奮的跑了進來,「殿下,殿下——」
「出了什麼事?居然還用跑的?把桌子上這些都分發下去吧,讓蝶仙們重新開始修整花園,工匠也把頹敗的宮殿之類的重新修茸一下,不要或者已經沒有人的,都拆除吧!」迪修斯微微皺了一皺眉頭,冷靜平穩的用左手在空中寫字,右手繼續翻他手裡的卷宗,絲毫不為總管臉上的興奮所感染。
「蛇君大人和夫人來訪了,長老們正在長老殿大殿招待他們!讓臣下趕緊來通知蝶王殿下!」總管一心以為也許蛇君大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家殿下正在為情所傷,所以這次特地給殿下帶來雪嬌姑娘的消息的,所以才會這般興奮的急著跑來報告。
如墨來了?
迪修斯此時才驚訝的站了起來,前些日子他都到了如墨門口,都沒有敢進去見他們,沒想到他們會到眩蝶族來找他,是雪嬌回去了蛇山還是另有別的事情到這裡來的?
不容多思考,腳步已經快速的從桌後走了出來,往長老殿的方向走去,走的急了一點點,腰部的傷就開始痛了起來,迪修斯一邊不著痕跡的扶了一下腰,一邊繼續以同樣的速度往前走。
還未進大殿,就聽到如墨清越的聲音正關心的問著,「眩蝶族最近出了什麼大事嗎?為何一路過來,會變成這般?」
「呃,不敢隱瞞蛇君大人,只是此事一時說來話長,待殿下來了,您再問吧!」回答他的是大長老的聲音。
而迪修斯一聽這話,便知如墨他們想必也還沒有見到雪嬌,否則不會問出這樣的話語來的,所以一等大長老的話說完,他已經大步垮進了大殿。
如墨和北瑤光同時轉頭看他,這一看,兩人都驚訝的楞在了原地,面前這個臉色憔悴,有些灰敗瘦削的男子,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最要美的迪修斯嗎?
這一年多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怎麼把好好的一個美麗的人間仙地,弄成這副模樣不說,迪修斯更是狼狽淒慘到如此境地?
「迪修斯,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搞成這樣?」
如墨稍稍怔松後,立即走到了迪修斯的面前,快速的就往他的腰間摸去,迪修斯反射性的往後躲閃,卻沒閃得過如墨的手,直接被用力的按住了肩膀,「你身上的傷怎麼不自己治癒?」
「如墨,你先放開我,我沒事,容我慢慢與你說,你先放開我!」被如墨按住了肩的迪修斯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掙脫,卻掙脫不了,不得不用指尖帶法力在地上寫出一行字來!
一見他這舉動,如墨和北瑤光再度怔松,北瑤光也立即上得前來,臉色慎重的問道,「迪修斯,究竟出了什麼事,如墨說整個眩蝶族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之一,可是這一入谷見到的不是百花齊香,而是滿目蕭條,你還受了傷,這裡是長老殿,那你的寢宮呢?另外雪嬌呢?你為什麼用寫的,你不能說話了嗎?這到底怎麼了?」
迪修斯只能沉默,這麼多的問題,讓他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也沒臉對如墨和北瑤光提及他犯下的一切錯誤。
如墨一見他那模樣,心中多少有了一點猜測,「瑤光,這些問題一會再問,容我先把迪修斯身上的傷治好再說!」
北瑤光點了點頭,退後了兩步,如墨頓時把手掌伸向迪修斯的腰間。
迪修斯卻立即用力的搖頭,然後繼續在地上飛快而凌亂的寫道,「如墨,你就讓我痛著吧,這傷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幫意沒有給自己治,就是為了想要隨時痛著,因為這是我該承受的!」
「迪修斯,你在胡說什麼,你這外創傷口明顯已經幾次裂開了,看看你的臉,血色都快沒了,你想把你的小命都給玩沒了嗎?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不就自己主動把衣服解開,我幫你反創口修復,要不我和瑤光現在就走,就當沒有你這個朋友!」
如墨碧綠的雙眸頓時微微沉了下來,帶了幾分冷冷的怒意,現在是任性的時候嗎?別以為他穿著衣服,自己就看不出來,他的傷勢嚴重到了什麼程度,不管他這傷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來,他都可以等他好了之後來解釋,但是如再不治的話,迪修斯遲早要因為失血過多而死,而且他要解釋的顯然還很多,包括他為什麼明明該有的六千年道行,如今不到三分之一了?
迪修斯苦澀的笑了一下,一邊解開了衣服,一邊別過頭去,繼續寫道,「等你知道我做了什麼混賬事之後,你也不會要我這個朋友了!」
「那也由我說了算,你起碼得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如墨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曾幾何時,一向自戀自信的迪修斯會有這麼沒信心的時候?而且居然還變成了啞巴?
待看到他腰間的傷後,北瑤光大聲的抽了一口氣,而如墨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這是冰錐劍造成的?」
迪修斯點了點頭。
「難怪長老們都無法替你修復!」如墨這下明白了,這冰錐劍所提煉之物中有冰晶成分,那是水系精靈才能化解的東西,而眩蝶族雖然不屬於風系精靈,卻也不屬於水系,所以他們雖能提煉冰晶和各類其他自然元素做成兵器,但一旦為其所傷,卻也無法自己修復,而這樣的武器,他們一貫是用來對付敵人,如此會對付到自己人?還戳傷了迪修斯?
一邊把右掌凝聚成拳,然後展開,一個綠色的小光球頓時從那傷口的縫隙中鑽進了迪修斯的體內,迪修斯咬著牙,皺緊眉頭,長老們也緊張的看著這一幕,不多時,那綠色的光球外面已經帶了一層銀亮的光輝,從迪修斯的體內鑽了出來,回到如墨的掌心,一握之間,綠色光球回到如墨的體內,掌心間卻有一層銀色細沙落到了地面上。
緊接著,迪修斯腰間的那道創口就開始整個癒合起來,不一會便完全看不到一絲痕跡了。
此時,迪修斯才無聲的張口發了一句:「謝謝,如墨!」的口型。
「謝什麼,就是這些冰晶,令你的傷口好不起來,如今我已經把它們取出了,自然就無事了,長老們,現在能不能請諸位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迪修斯為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如墨微微轉身間,輕緩點頭為禮對著長老們道。
「不敢當蛇君大人的禮,我家殿下為什麼會突然間不能說話,老朽們不知道,只知道那日雪嬌姑娘——」話還沒說完,就被迪修斯做出的一個出去的手勢,給阻止住了,長老們看了看自家殿下的臉,然後又恭敬的對著如墨和北瑤光行了個禮,「蛇君大人和夫人請慢坐,這事還是由殿下告訴兩位吧!老朽們告退!」
長老們立即快速的走了出去,把地方留給了他們。
「現在人走光了,迪修斯,你可以開始說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墨此時臉上也沒了笑容,有的只是慎重的神色,「是雪嬌嗎?是她弄成這樣的?」
迪修斯立即搖頭,無聲地道,「不,不是,當然不是!」
「我想也不是,雪嬌如果要害你,哪裡用得著冰錐劍?直拉一尾巴就夠你受的了,那麼你現在告訴我,雪嬌去哪了?還有你和你的族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搞成這副模樣?」如墨本來就沒認為過這是雪嬌把迪修斯傷成如此的,他問一遍,也只是想確認責任不在雪嬌而已。
「我,我不知道!」迪修斯突然間低下了頭,蹲下了身子,在地上寫道,寫完後就把頭埋進了兩腿之間,如同個迷路的孩子。
「什麼叫你不知道?你是不知道你自己如何受得傷,還是不知道雪嬌去了哪裡?」如墨卻不容他逃避,迪修斯平日裡雖然自戀不專情,不過論為人和心地,他其實是極好的,他們天地五王中,心地最軟的怕也就是他了,所以他也不希望看到他這般自暴自棄的模樣,再大的事情只要說出來,總是有辦法解決的。
扶起他,讓他在一邊椅子上坐下,「你不要急,慢慢說,如果你對著我們也不說,你想還能對誰說?你也不要用寫的了,你就用口說,我看的懂你的口型!」
「如墨,我對不起你和北瑤,我辜負了你們的托付和期望,我把雪嬌弄丟了!」迪修斯痛苦的抬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