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神殤 作品相關 第二四四章 辭世
    當張黯然自夢境中醒來時,識海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識海中的他也恢復了些許力氣。出乎他意料的是,識海邊緣的裂縫早已消失不見。熾熱無比的熔岩依舊緩緩的冷卻著,翻騰而出的熱氣飄上看不到盡頭的上方,隨著黑暗隱匿其中。金色光圈以及黑色光圈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六隻通體透明且小若石磨的水晶獸尊!

    「贔屭…」試探性的打了聲招呼,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六隻透明的獸尊假寐其上,彷彿剛出生的嬰兒般美美的睡著。周圍湧動著一股磅礡而溫柔的力量,如襁褓般呵護著每一尊小小的獸尊,而那力量的源泉,竟是自己!

    這…是怎麼了?此時的張黯然,只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往外緩緩滲出著一股溫和的力量,滋潤著這個原本暴虐無比的識海。他甚至能感覺到六獸尊身上傳來的依戀的情緒,以及它們稚嫩而甜美的呼喚。

    這便是張黯然開拓而出的一條全新道路。無神魔,因而亦無黑白之分。所有的力量,皆源自己身,若要提高修為,也只能自己去探索!

    再次確認了識海無恙之後,張黯然退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已渾身浴血,山洞一旁的彌牙只留下一絲微弱的氣息警惕著周圍的威脅,也在緩緩療傷。

    此次行動雖然驚險,但並未受到太大傷害,而且總歸是死裡逃生,張黯然自身亦因為瞬間的通達明悟,終於找到了一條只屬於自己的修煉道路。定下心來後,張黯然小心翼翼的運行著體內獨一無二的力量,清洗了渾身的血痂後緩緩修補著全身破裂的筋脈。在這還算安全的山洞之中,迅速地恢復自己的力量。

    「啊?」一聲驚叫將張黯然於冥想中拉了回來,他睜開眼時,面前的彌牙不知何時已醒來,看著他的樣子就如同怪物一般。

    「怎麼了?」並沒有發現哪裡不對,看著眼前嬌媚似女人的傢伙,張黯然心道難道只看到天魔的戰鬥,你的膽子便縮水了麼?

    「你…你是張黯然?」彌牙渾身魔氣全開,警惕之中帶著些許驚異盯著他問道。

    「除了我,還能有誰?」

    「那…你的…身體…怎麼…沒有顏色?」

    「?」張黯然聞言一驚,慌忙遁出山洞,此時的紅月依舊未退,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如同玻璃一般可以輕易被看穿,在紅色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血紅的顏色來!

    這也是本我之道的結果嗎?張黯然只略作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只堅持本我的他,不知何時已將體內的魔氣、甚至構成魔氣的身體一併排斥而出,那包裹在骨骼表面的黑色魔氣亦被一併排擠出來。此時的他,再無法使用周圍的魔氣,便形成了現在這般透明的身體,胸前那唯一一處未被修復的窟窿,也因為傷口周圍縈繞著的陰陽二氣的被排斥而出,不知何時悄然癒合了。

    如此說來也還不算太差,自己依舊擁有著本源的力量,不知能達到何種程度,但他隱隱之中,已不再畏懼任何人!只是自己依舊無法與殺戮天魔抗衡,他不可能如此顯眼的出現在天魔界之中。心念一動,他體內溫柔的力量緩緩滲出體表,吸引著週遭魔氣將自己身體覆蓋一番,便又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看著彌牙依舊有些驚異不定的樣子,張黯然呵呵笑道:「不過是換了層皮,還不至於令你如此警惕吧?若我真的要對你不利,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我們出來的時間也不早了,先回秦宅吧。」說罷也不等彌牙反應,整個人遁入空氣之中,閃電般往秦宅飛去。

    秦姜依舊未歸,宅中高手並未發現二人的突然離去,這讓彌牙著實鬆了口氣。雖說他也與常龍有過短暫的交手,也親眼看到了張黯然與常龍的拚鬥,但這一次的勝負實在是太過詭異,他並未從中得到任何的感悟。若是沒有一絲收穫反而受到主人的懷疑,他這一回就算是賠大了。對於張黯然的變化他心中驚異無比,但此時張黯然已被魔氣重新包裹,隱匿了全身上下的奇異氣息,甚至不肯對彌牙透露半分,這也讓彌牙心中十分不甘,回到秦宅後便不再理會張黯然,獨自修煉去了。

    戒指之中活物不能呆得太久,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小心翼翼的以自身力量引動周圍魔氣結陣,將自己所處的住所護衛得嚴嚴實實之後,他心念一動,將淨石釋放了出來。

    「淨石大師?淨石大師?」自身的力量與魔氣都無法修復淨石以人間元素為基、佛力為主的經脈,張黯然小心翼翼的幫助淨石清洗了身上的碧屍泉水後將他置於被褥之上,只得這般一點點將他的意識拉回現實來。被骨釘釘入的地方由於長時間的損傷無法癒合,此時已流出淡淡的膿血,他乾癟的皮膚上依稀殘留著幾縷氣息,在這無法汲取佛力的天魔界中,已然是燈枯油盡之身。

    乾枯如竹節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感受到張黯然的輕喚,淨石眼瞼輕動,睜開眼時便看到一身青黑的張黯然,一瞬的詫異後,他神色間閃過一絲痛苦,抬起手來想要抓住些什麼,發乾的喉嚨吃力道:「天…僧…」

    「你不要動…」張黯然忙抓住他的手放會被褥之中,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此時的他,也不知如何救助這令人尊敬的僧人,手中運轉著力道,緩緩將他身上的膿血逼出。

    「你…怎麼…」眼前張黯然的樣子,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妖魔,但偏偏又是胡禪寺佛門的大羅天僧,淨石又如何願意相信呢?

    「…」知道不能讓淨石這個垂危的老人再受鬱結,張黯然手上魔氣消散,露出了他透明的手掌,放在驚異的淨石面前,道:「大羅天僧,不過是迦葉尊者給我的一個稱號,但我張黯然想要走的是一條全新的陸,既不是佛道,不是神道,也非魔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墜入魔道的。我只是要走一條只屬於自己的道。」

    「天僧…」淨石眼中掙扎良久,長歎了口氣,道:「天僧,既然你決定要走自己的路,那麼老衲也無法阻止,只是…還未知此時人間界如何了?」他自被捲入天魔界之後便在擔憂以及痛苦中隱匿著,此時看到張黯然,他再顧不得旁的,人間界的安定乃是他此生的宏願。此時他緊緊盯著張黯然的臉,既渴望又害怕的神情一覽無餘,再沒有了曾經那遊走四方灑脫講經的僧人形象。此時的他,只是一個垂暮老人。直到張黯然將淨石離去後發生的事情一併細細說於他聽,他方才舒了口氣,嘴角微揚的笑容將他內心的欣慰盡顯無疑。抓著淨石枯瘦的手,他同時感覺到了老人越發緩慢的血液流動。

    淨石的眼中溢出驚人的生機,此時張黯然再不是什麼天僧,只是一個恭敬的晚輩。

    「扶我起來。」淨石語氣之中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在張黯然小心翼翼的攙扶下盤膝坐起,身上的僧袍早已破爛不堪,他卻不甚在意,竭力支撐起自己的胸膛筆直盤坐,再望向張黯然時,他的眼神之中亦充滿了慈祥。

    「淨權那孩子啊…我早在多年前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看待了,呵呵…和尚一般不近女色,有怎麼可能有兒子呢?可我看著他從那麼一個小不點兒一點點的長大的時候,不知何時我就忍不住想對他好一些,教育嚴苛一些,於是啊,我想這就是對兒子的一種溺愛了吧…」

    「淨石大師…」感受到他身上生機飛速的流逝,張黯然想要讓他好生休息,再圖恢復,然而話未說完,卻被他輕輕打斷了:「人的生命,終歸是有極限的。佛理二字,不過是為求解脫,我本為人,修佛則為普渡眾生,但此時淪落至天魔界之中,再做掙扎,也只是想知道人間界的情勢罷了。張黯然,你也不要騙我,我知道自己的傷勢,早已無力回天。便是為求解脫,情願痛快的死去,我也不會再苦苦支撐等待那不存在的希望了。你所走的道路我從未曾聽說過,性善者自成神佛,性惡者則墜為魔。然人之喜怒哀樂皆為魔起,佛門渡之以助人解脫。這便是我一直堅信的道。因此我並不能十分理解你的道路。但你既已開拓此路,那麼這條路走下去也並非不無可能,只是前路障礙重重,你必須切記保持本心,否則極易墜魔。」

    「謹記大師教誨。」淨石說的話如同暮鼓晨鐘一般將張黯然驚出一身冷汗來。人雖趨善避惡,但亦趨利避害。世間yu望紛繁複雜,若只一味打著堅持本我的理由任由yu望的膨脹,那麼自己遲早會淪為妖魔!

    深深望了一眼額心見汗的張黯然,淨石臉上閃過一抹欣慰:「細細想來,你其實也不過是個衝動的年輕人,五獄塔那麼危險的地方,你那麼輕易便被騙進去了。呵呵呵…你們年輕人的路,就由你們去開拓吧…」最後一絲生機斷去,淨石頂上的戒疤射出一道金光,毫無阻滯的由張黯然眉心劍蓮遁入識海之中,化為一團純粹的意念棲居其中,照亮了整個識海!淨石最後一絲微弱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之中:「本我之道難免有所艱險,吾之魂願,只為再見淨權,暫借你識海一居,吾願足時,還請接受吾之佛願,助你抵擋心魔。」

    「大師!」再如何挽留,也已經太遲,對這位令人尊敬的佛門高僧,張黯然雙膝微曲,恭敬的跪了下去。淨石的屍身雪花般悄然轟塌,一顆拇指大小的晶瑩石頭跌入塵土,昭示著一代高僧的黯然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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