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日 第三卷 第二章
    夜色深沉,書房的燈還是亮著。

    方雲靠在一張籐椅上,看著窗外的夜色出神。大哥啊大哥,難道你也和他們一樣嗎?看不清事情的變化嗎?現在是我的護國軍佔了上風,所以你要我放過革命軍,但是如果我和革命軍換個位置,革命軍會放過我嗎?你真的是因為我太獨裁了才反對我嗎?

    「阿雲,休息吧,很晚了。」

    溫柔的聲音把方雲從思緒中喚醒過來。他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就見林雪穿著一件淡紅色的睡袍站在他身邊。小腹微凸,已是有了身孕。

    「我是夜貓子慣了,阿雪,你好好休息。不要忘了你有身孕了。」方雲起來,伸手把林雪溫柔地抱在懷裡。林雪伸手進他的上衣口袋,摸出那塊金錶,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她把表放回去,悠悠地說:「你還在為何大哥的事情生氣嗎?」

    「沒有,只是有點事情沒有想清楚。」方雲輕聲說。

    「你不要怪何大哥,這麼多年了,來來去去也就是這幾兄弟了,說你幾句也是正常的啊。也不要怪我說你,你有時候好霸道的。」

    「是不是大哥跟你說了點什麼。」

    「沒有,是大嫂打電話過來的。何大哥回去後一個人長吁短歎的喝悶酒,大嫂問他是什麼事情他又不說。大嫂是怕何大哥說錯什麼話得罪了你,才打電話過來的。」林雪娓娓說出事情原委。

    「我不是那麼可怕吧?」方雲苦笑起來。

    「你自己不知道啊,你看人的時候眼光總是陰陰的,夠嚇人的。你看你那幾個結拜兄弟裡面,哪個現在不怕你?原來還有一個謝峰敢和你開下玩笑,現在他見了你就像老鼠見貓一樣。你和杜局一個樣,都喜歡一天到晚板著臉。也不知道我當初怎麼會看上你的。」

    方雲不由再次笑了起來,伸手拍拍她的臉蛋,說:「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我這裡還有幾份文件,看完了我就去休息了。」

    林雪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阿雲,你們兄弟就是這幾個了,不管當初大家是抱什麼樣的目的結義,但這幾年來大家在一起相互扶持,你說是不是?」

    「嗯,先去吧。」方雲低頭親了她一口,心情好了起來。

    林雪走後,有兩份標有絕密的卷宗引起了方雲的注意。一份卷宗內是日本關東軍的內部報告:最近六個月內,東北抗日聯軍估計有兩萬八千人,多住在密林中,漸次集體化,戰術巧妙。以北滿東部邊境為根據地。另一份是李華光地質勘查隊的報告,說是在滇川邊界的大涼山地區的攀枝花發現大量的磁鐵礦,而且儲量豐富,大部分可以露天開採。

    「看來杜英豪這個局長當得還真稱職啊,這件事情有點意思。」方雲低低地說著。

    ※

    次日上午,方雲從貴陽乘飛機到天門洞基地護國軍總司令部。

    自從中華航空公司的飛機投產後,方雲就擁有了自己的專機。在雲貴之間往返非常快捷輕鬆。

    護國軍參謀總部對川軍、湘軍進攻路線的分析報告放到了方雲的辦公桌上。參謀總部認為,從川、湘兩軍的集結速度來看,川軍首先發起進攻的可能性極大。川軍分兩部,分別在重慶(教導師),瀘州(獨立旅)集結,其意圖應該是一路沿東溪、石門坎來攻,一路沿合江往赤水來攻。湘軍37旅在懷化方向集結緩慢,有觀望的意圖。中央軍劉峰的暫41師倒是集結迅速,已經開到了洪江,要重點提防。故此參謀總部建議先集中兵力打調沿赤水來犯的川軍獨立旅,再和川軍教導師和即將從洪江西進的劉峰部會戰。

    在總司令部召開的護國軍師級以上將領和禁衛隊分區大隊長以上的秘密軍事會議上,方雲同意參謀總部的看法。看著在座的各位護國軍高級將領,個個都是精神飽滿,方雲心裡非常滿意。他說:「在座諸位將軍們,都是我黨我軍的支柱干將。我們現在面臨著嚴峻的考驗。根據可靠的情報,川軍、湘軍和前段時間在黃平被我們打跑的中央軍劉峰部,都將在近期內向我們貴州發起進攻。」

    會議室裡面有了一點輕微的騷動,但是馬上安靜下來。在座的將軍們都用熱烈地眼光看著方雲,目光是激動和渴望的。方雲繼續說:「有人曾經說過,貴州的歷史就是一部反叛和被反叛的歷史。為什麼這麼說?因為貴州是大漢帝國最貧瘠的一個內陸行政省之一,在帝國的地位,也只比西藏、新疆好一點而已。是過去的歷史的一種必然!那麼現在呢?貴州的貧窮歷史已經成為過去!我們的經濟實力已經是走在了整個帝國的前列!我們這裡有大漢帝國第一家飛機製造公司,有第一家汽車製造公司,有堅決擁護我黨我軍的人民群眾!」

    「這些年來,不管是中央軍也好,周邊的地方軍閥也好,對我們都是虎視眈眈的,亡我之心從來沒有停止過。眼下,我們的經濟好了,廣大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就讓有些人眼紅了,成了他們眼中的肥羊!要來搶奪我們辛辛苦苦種植出來的勝利果實,我們能夠答應嗎?」方雲宏亮的聲音在會議室裡面激盪著。

    「堅決不能!」在座的將軍們幾乎是用怒吼的聲音回答道。

    「對!我們是堅決不能答應的!因為我們還有你們這些英勇善戰的將軍,還有勇猛向前、不畏生死的鋼鐵戰士!」方雲舉起右手用力向下一揮,激動地說:「我以民族復興黨主席和護國軍總司令的身份,命令你們消滅一切敢於向我們挑釁的敵人!不管是誰,只要膽敢來犯,就要堅決予以打擊!貴州、雲南將永遠是我們的!是永遠屬於在座的每一位的!」

    「保衛家園,打擊侵略。堅決擁護主席的英明決定!」將軍們的熱血沸騰了起來。

    「好,下面由孫參謀總長給諸位講解我軍的軍事部署。」方雲說完,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孫仲倫站起來向在座的將軍們點頭示意後,走到了掛有巨幅軍事地圖的牆壁前,示意參謀人員把遮擋的幃幕拉開,西南諸省的地圖就出面在眾人面前。

    孫仲倫拿起指揮棒,在地圖上一處一處地指點著,向大家介紹敵軍的動態,以及我軍的相應部署。最後,他說:「我軍的計劃是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誘敵深入,聚而殲之。利用我們有利地地形消滅來犯之敵;第二階段是趁勢反擊,擴大地盤。諸位請看,這裡是滇川邊界的大涼山地區,這裡有一個川軍南下入滇的咽喉重鎮西昌。我軍的第二階段的目的就是佔領西昌,關上雲南的北大門。」

    「第一階段最為關鍵。好在川軍和湘軍及其劉峰部,並沒有很好的統一協調指揮機構,在時間和空間上,出現了分差。川軍來勢比較急,而湘軍的部署帶有觀望性質,洪江的劉峰部雖然也是來勢洶洶,但還是要看湘軍的步調的。這就給我軍造成了一個比較有利的態勢:可以先集中優勢兵力,打擊川軍,然後再回過頭來打擊湘軍和劉峰部,為第二階段的計劃打下基礎。」說完,孫仲倫向方雲示意了一下。

    方雲點點頭,問:「好了,現在大家還有什麼問題的,儘管提出來,統一由孫參謀總長予以解釋。」

    會議室裡面一下就熱鬧起來,各位將領們就各自擔任的任務提出了不少的問題。過了約有二十多分鐘,會議室裡面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一個不急不緩的聲音響起來:「總司令,卑職覺得這個軍事計劃疏忽了一點,就是對桂系的防範力量有點薄弱。」眾人聞聲看去,原來是參謀總部的軍需處處長陸傑飛將軍。

    方雲眼中一亮,問道:「陸處長,把你的看法說出來。」對這個原滇軍的參謀長,方雲還是有所耳聞的。陸傑飛精神一振,站了起來,說道:「卑職有一點淺見,請總司令和參謀總長參考。總司令請看,廣西和貴州、雲南的邊界線是非常漫長的,山嶺縱橫,非常容易穿越。桂系的民團一共有15萬人,都是跟隨白經緯多年的老兵,戰鬥力極為強悍。這次川軍、湘軍聯手向我們開戰,難保桂系不在我們背後捅刀子。而我軍在滇桂、黔桂漫長的邊界線上,只有兩個師,顯得有點薄弱了。如果桂系集中兵力從獨山方向攻來,則貴陽危險;若集中兵力西進雲南,則昆明有難。」

    「無論是貴陽還是昆明,都是我們的經濟、文化和物資集散的中心,經不起戰火摧殘。」整個會議室已經是安靜下來,聽著陸傑飛一個人侃侃而談:「白經緯歷來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當年,他和廣東軍閥也是有私下秘密協議的,結果還是在背後捅了陳濟常一刀。所以,卑職建議將預備役的兩個整訓師加強到這兩個方向。一來可以使得我軍在黔桂、滇桂邊界的防禦力量大增,二來也可以保證我軍對川軍、湘軍的作戰無後顧之憂。」

    「好建議。」方雲微微笑了起來。這方面的問題,他和孫仲倫不是沒有考慮過,只不過沒有把這個問題看得很嚴重。

    會議結束後,方雲把陸傑飛單獨叫進他的辦公室。他招呼陸傑飛坐下,讓警衛員泡了茶葉後,開門見山說道:「陸處長,給你一個任務。」陸傑飛立即站了起來,「願為總司令效命!」

    「不用那麼嚴肅,隨意一點。坐下坐下。」方雲示意他坐下來,然後說:「你找一個得力的人,去桂林見見白將軍,摸摸他的意圖,盡量不要讓桂系出兵。你是負責軍需的,應該明白我軍現在的狀況,三線作戰我們是有點吃不消的。能夠讓桂系不出兵或者拖後出兵,就是大功一件。」

    陸傑飛心情激盪起來,他明白這是方雲在給他機會,考察他的能力,當下有點激動地道:「卑職保證完成任務。」

    他站起來,敬了一個軍禮,告辭道:「卑職這就去辦。」方雲點點頭。

    送走了陸傑飛後,方雲命人叫來在外面等候召見的杜英豪、林紅軍和江濤。換過茶後,方雲說:「有一件事情,要你們秘密去辦,不能走漏了風聲。」

    杜林江三人點點頭。

    「你們也知道,革命軍的第二、六軍團在湘西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越界進到黔東是早晚的事情。這是我和王總政委、何委員長商量後的處理意見,你們看看。」遞了一份絕密文件給他們。

    杜英豪先看,看完後眉頭微皺。然後把文件交給林紅軍,最後是江濤。過了一會兒,方雲看三人都看完了,就把文件拿回來,掏出一個精緻的打火機,點燃那份文件。

    看著那份文件漸漸燒成灰燼,方雲說:「這件事情要絕對保密。」

    杜英豪、林紅軍和江濤點頭遵命。

    「好,就這樣定了。英豪,你留下來一下。」

    看著林紅軍和江濤出去後,方雲忽然歎了一口氣,問:「英豪,你說實話,我現在是不是非常地獨裁?特別喜歡搞一言堂?」

    「是。不過卑職倒是認為在非常時期,必要的獨裁還是有必要的,最少可以做事雷厲風行。」

    「英豪,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我們兩個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要這麼拘謹。」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好了好了,怕你了。」方雲搖搖頭,「可是,內部和議會反對我獨攬大權的人不少啊。」

    「主席,有時候,卑職認為您太仁慈了。」

    「此話怎講?」

    「卑職看過情報局的檔案,有一些人早就應該處理掉了,可是主席一直留著他們不動。這就極大地影響到了主席的威望。」

    「你是說黨內那幾個高級委員?」

    「是。就憑當年主席在遵義入獄,他們背後煽動何委員長出來搶班奪權,就是一條死罪。這些人主席讓他們逍遙了幾年,自然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挑戰主席在黨內的權威了。」

    方雲沉默不語了。過了一會兒,他下了決心,說道:「這件事情你去辦理,不要牽涉太廣,畢竟當初我黨創業之時,這些人還是有過功勞的。」

    「如果事情牽涉到何委員長,也一併處理嗎?」杜英豪淡淡地問道。

    方雲眼中寒光一閃,盯著杜英豪說道:「你要注意分寸!我那幾個兄弟,一個都不准動!聽明白了嗎?」說到後面,語氣非常嚴厲。

    「是!卑職明白了。」杜英豪地看著方雲,目光冷冷地和他對視著,不帶一絲感情。

    方雲有點惱怒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移開眼光,說:「東北抗聯的事情,你要派人去聯繫。盡量把他們收攏到我們這邊來,有了他們在北滿一帶活動,我們今後對付日本鬼子的時候將會有很大的便利。」

    「遵命。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卑職告辭了。」

    方雲點點頭。看著杜英豪筆直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外,他心裡升起一種難以言語的複雜情感。

    ※

    夜色茫茫,一支隊伍在急速前進。夜裡霧氣很重,讓狹窄的小路很濕滑,不時有石塊滑動的聲音。這支急行的部隊已經很疲憊了,有不少士兵走著走著就睡著了,摔在地上後爬起來有繼續趕路。這是革命軍第二,六軍團的先頭部隊的一個團,正受命趕往黔東一個叫大興的小鎮,為後面主力部隊開路。

    團長林秀成上校走在部隊的前列,看看疲憊不堪的戰士,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在趕路,心裡也是很複雜。

    進貴州之前,六軍團長肖思凱特意告訴他,貴州的新軍閥叫護國軍。根據游擊隊同志轉來的情報,護國軍的實力很強,前不久剛剛佔領了雲南。但他們的政策和革命軍有很大的相同之處,都是聯合一切力量,抗日救國。所以要求他碰到護國軍的部隊時要注意,先說明來意是借道路過,要求和他們的最高指揮員會面。然後其它的事情就由上面來處理,不要輕易開槍。

    可是對上級首長的謹慎,他有點不以為然,不就是一個軍閥嗎?有什麼好擔心,革命軍什麼部隊不打過?不同意借道就直接打過去就是了。

    行走在前面的隊伍猛的停了下來,林秀成從思索中清醒過來,正要去看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名戰士從前頭跑過來。

    「報告團長,在前面六百多米遠的地方發現火光。」是先遣部隊的通訊員。

    「我去看看,你通知政委。另外傳令下去,部隊注意隱蔽。」林秀成快步往前走。拐過了一個小彎,就見前面五六百米遠的地方有幾堆火光。火燒得很大,所以在霧氣中遠遠都看見了。

    「發現什麼情況?」林秀成輕輕的趴到了一連連長牛娃的旁邊。

    「報告團長,只見火光,看不見人。霧氣太重了。」牛娃搖了搖頭。林秀成掏出望遠鏡往火堆附近望去。「哎?怪事啊,火堆裡面有個大條幅,好像是歡迎革命軍同志。牛連長,你帶兩個人去看看,要注意安全。」

    「是。」牛娃爬起來,貓腰帶著兩個戰士悄悄的往火堆摸去。

    「老林,什麼情況?」團政委也上來了。

    「老章,你看看,怪事啊。」林秀成心裡有點激動,「你看那條橫幅。」說著,把望遠鏡遞給章政委。

    「哎,會不會是這裡的游擊隊同志啊?」章政委也覺得奇怪。

    「等牛連長回來就知道了。」

    ※

    雷天坐在床沿上抽著煙,心裡在嘀咕。營長傳來的命令說革命軍在這一兩天就要到達,要自己注意戒備,發現革命軍,立即上報。並嚴令只要對方不開火就不能開槍,否則軍法從事。最後還要求要在顯眼的地方拉上歡迎革命軍的橫幅,晚上還要點火照明。他有點不明白了,革命軍不是自己的對頭嗎?怎麼還要歡迎他們呢?雷天心裡奇怪歸奇怪,但是作為一個嚴格的軍人,他還是堅決地執行了上級的命令。

    「報告!」軍帳外傳來警衛員的聲音。

    「進來!」雷天從行軍床上站起來,順手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了。警衛員進來敬禮後,報告道:「三排長報告說發現革命軍,並和對方在點火點見了面。」

    「哦?命令全連進入戰鬥警戒。馬上通知營部。我去看看。」雷天把新換裝的中華28半自動步槍挎在身上,走了出去。

    牛娃對眼前黔軍戰士的裝備感到吃驚,眼前這三個年輕的士兵都帶著一種奇怪的槍支,槍支上的菱形槍刺非常引人注目。

    「牛連長,請你稍等,我已經派人通知我們連長了。來,靠近點火堆,暖和一點。」為首的年輕戰士很和氣的說道,「貴州的天氣就是這樣,晚上露水重,比較冷。」

    「王排長,客氣了。」牛娃顯得有點尷尬。的確自己身上衣服破爛,對方卻是筆挺整齊,還戴著鋼盔。

    「立正!」

    「稍息!」

    隨著口令聲響起,夜色中走來幾個人影。其中一個戴著軍官帽的精壯的年輕軍官走到他面前,伸手和牛娃握了一下,然後自我介紹:「護國軍連長雷天,這裡的負責人。」

    「革命軍連長牛娃。」

    「牛連長,我奉命在這裡恭候貴軍。具體指示等下就到,還希望牛連長通知貴軍首長一聲。」雷天微笑道。

    「好的,我這就回去匯報。請雷連長等一會兒。」

    「好!」

    林秀成聽了牛娃的匯報,不敢怠慢,馬上用電報請示軍團首長。很快軍團首長就回電讓他先和對方說明來意,既然人家歡迎,我們也不要引起誤會。

    當林秀成隨牛娃回到火堆邊的時候,雷天也收到了江濤的電報,要他先安排革命軍休息,明天再要革命軍派代表到大興鎮談判。雷天把上級的意思告訴了林秀成,告誡他們最好不要亂行動,要不很容易引起誤會。

    林秀成也把革命軍的主要意思告訴了雷天,並感謝護國軍的幫助。雷天表示馬上向上級匯報,就帶領部隊後撤到大興鎮。

    方雲連夜就收到了江濤發過來的電報,說是已經發現了革命軍部隊,並且已經有了聯絡。次日,護國軍總司令方雲電告湘軍總司令何康,提醒他湘軍和三民黨的部隊最好不要藉機越界進入貴州,否則引起擦槍走火的事情,護國軍概不負責。同時命令林紅軍在黔東的禁衛隊和江濤的部隊做好戰鬥警戒,並指示林紅軍和革命軍商談繳械過界問題。

    ※

    林紅軍坐在大興鎮的臨時總部裡喝著茶。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對於出賣過自己的革命軍,他談不上有好感,還有一點厭惡。但作為軍人,還是很好的執行了總司令的命令。

    「瘋子」是林紅軍私下給主席起的外號,私下和30師師長張連武談天的時候,得到了他的認可。當然,這些話在公開場合是不敢亂說的。

    以前在天門洞基地的受訓對兩人來說是記憶深刻的,對方雲有種畏懼感。當年在革命軍先遣連的時候,兩人也因此不打不相識,成了好友,還經常在一起切磋武藝。看著護國軍短短幾年時間的發展,他和張連武私下把這個「瘋子」佩服得要命。

    這次,方雲把收繳革命軍武器的事情交給他來談判,他心裡是有一種陰暗的報復性快感。但聽說對方只來了一個團長,他心裡就不舒服了,什麼意思嘛?他一個堂堂的禁衛隊總隊長去和一個小團長談判?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

    於是他叫副官扔了一句話,要革命軍的軍團首長來談判,否則免談,然後把事情丟給江濤,自己回臨時總部休息了。

    江濤聽說革命軍只來了一個團長,心裡就騰起了一團火。本來他就對革命軍出賣過他有所不滿,現在對方加起來也不過才五千多人,自己一個師的兵力都是他們的三倍多,革命軍的這支部隊憑什麼在他面前擺譜?江濤生性爽直,幾年前在元厚防禦戰中拚死拚活,結果是被革命軍拋棄了,要不是總司令他們機警,老早都埋骨荒山了。

    想到這裡,江濤少將決定給革命軍點厲害嘗嘗,就命人把警衛團團長周新叫來。周新也算是個老革命軍了,在先遣連的時候就是張連武排裡的一個戰士。元厚防禦戰後,張連武那個排只剩下幾個人,周新就是其中一個。

    「報告!」周新跑步進來敬禮。

    江濤回了禮後說:「周新,你帶人把革命軍來談判的那個連的槍全下了。然後叫他們的軍團首長來要人。什麼意思?到了我們這裡還擺架子。」

    「師長,這樣恐怕不好吧?」周新有點遲疑,雖然他也對革命軍沒啥子好感。

    「什麼好不好?快去,總司令給的命令也是要革命軍繳械,我只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江濤少將雙眼一瞪,周新想想也對,應了聲轉身安排人手去了。

    ※

    林秀成上校坐在客廳裡,心裡很不平靜,剛來大興鎮的時候,護國軍蠻客氣的。但進了談判用的客廳後,對方知道自己只是個團長的時候,就不在搭理他。後來有個少校副官出來說了一句叫他通知革命軍軍團首長來這裡再談後,就走人了,根本就不給他機會說話。

    林秀成知道事情要糟糕,就對客廳裡的護國軍衛士說,自己是受了軍團委派委託的全權代表,來和護國軍談判的。其實他心裡也頗不舒服。雖然上頭有命令說不可以和護國軍有衝突,但他還是看不起這些軍閥的。

    衛士瞪他看了好久,方才轉身去通報,留下他們呆在客廳。

    過了約有二十來分鐘的樣子,院子裡響起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林秀成感覺不妙,和坐在左邊的牛娃打了個眼色,幾個人剛站起來,客廳四周就湧進二十幾個人,一擁而上把他們制服了,下了他們的武器。然後把他們幾個人推到客廳的一角落放開,團團圍住,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你們要幹什麼!這就是你們護國軍的待客之道嗎?」林秀成本能的揉著剛才被扭得發痛的手臂,又羞又怒,又氣又愧。而牛娃幾個則是臉色有點發白,心裡也是羞愧不已。

    「哈哈,不幹什麼。只是請林團長休息一下,讓貴軍首長來領人而已。」衛士後面爆出一個聲音。衛士們向兩邊移開,讓出了一個缺口,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身材高大的上校出現在林秀成幾個人眼前。還沒等林秀成開口,就見跟著林秀成、牛娃來的一個革命軍戰士有點激動的走出幾步,有點顫抖的問:「你是周新?」

    「哎?你是誰?怎麼認識我?」周新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破舊軍服,滿臉鬍子身材瘦弱的紅軍戰士。

    「我是楊大軍啊。」

    「啊?楊大軍?」周新嚇了一跳,才幾年不見,體格高大的楊大軍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對於見到這位曾經患難以共的戰友,周新的心情很激動。當下上前拉住楊大軍的手,激動的道:「太意外了!師長知道的話,一定會高興的。前一陣子師長下部隊視察,還在我面前提起你。你當時可是連裡的神射手啊。」

    周新拉楊大軍走了幾步,扭頭對衛士道:「把他們幾個帶下去,和剛才那批人一起看管起來。不准捆綁,不准打罵。」

    「是!」衛士上前示意林秀成跟他們走。林秀成憤怒地道:「你們這樣不講信義!我們革命軍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信義?哼!林團長最好警告你的手下不要亂動,要不槍眼不認人。」周新給林秀成地話勾起了舊事,剛剛因老戰友重逢美好心情被破壞掉大半,語氣也生硬起來。「敢威脅我們?膽子不小啊,要不是……哼,看我們怎麼收拾你們,你們那幾千條破槍,還不放在老子眼裡。帶走!」

    「周新,他是我們的團長,是軍團首長派來的全權代表,你看能不能……」楊大軍很尷尬,不知道怎麼說話。

    「哈哈,你放心,只要他們不鬧事,就不會有事。走,我帶你去見師長。」周新拉著楊大軍走了,不理氣得快要瘋掉的林秀成。

    ※

    「什麼?去談判的人員全被扣押了?」肖思凱吃了一驚。旁邊的伍墨涵、賀文常也是意外,這護國軍還真有膽啊。

    「對方還說了什麼?」賀文常摸摸嘴邊的小鬍子問道。他就快滿四十歲了,是革命軍赫赫有名的大將,當年兩把菜刀鬧革命,傳為佳話。

    「報告首長,護國軍說革命軍沒有談判誠意,要首長去把人領回來。他們說,革命軍要過貴州也可以,但要繳械,由他們的部隊護送,出了貴州再把武器歸還。」楊大軍小心的說道。

    幾年前,在天門洞山洞出來後,杜英豪帶著幾個北上的戰士和楊大軍他們分了手,楊大軍和其它幾個戰士千辛萬苦回到江西蘇區參加革命軍,沒有跟隨方雲他們。但他們這些散兵游勇回去後並沒有獲得重用。七個人,目前也只剩下兩個了,其它四個有一個是戰死,有三個是傷重而亡。後來江西中央蘇區分局分兵打游擊,楊大軍跟隨中央蘇區分局主席伍墨涵他們游動到湘西,與第二、六軍團會合。現在這支革命軍在湘西堅持不下去了,唯有穿過貴州進入四川與革命軍第四方面軍會合,才是出路。要不然,遲早會被湘軍磨死的。

    沒有根基的革命軍缺少補給,是越打越少,第二,六軍團原來有近萬人,在湘西邊打邊徵兵,撐到眼下也不過五千多人。

    「哼!方雲這個新軍閥是膽大包天!看來我們不給他點教訓是不行的。」肖思凱火氣上來了,什麼玩意嘛。賀文常與伍墨涵也覺得對方太過分了。對方雲這個名字,伍墨涵也懷疑過,但從黨中央瞭解到的情況,方雲已經在元厚犧牲了,而且先遣連是全連陣亡。為此,伍墨涵還難過了一段時間。再加上方雲的民族復興黨武裝護國軍竄起迅速,伍墨涵壓根兒都沒有想過這個方雲就是他的好朋友瘦子方雲,只是認為名字相同罷了。

    「嗯,看來我們還是要打一仗嘛,要不人家不會爽快借道給我們路過啊。」二軍團長賀文常語氣還是輕鬆,在他的眼裡,貴州軍閥不管誰當首領,都是支弱旅,「雙槍」兵能有什麼戰鬥力呢?伍墨涵、肖思凱也點點頭。

    「報告首長,我還有重要情況匯報。」楊大軍見革命軍要和方雲的護國軍開戰,心裡急了,也沒有太多顧忌了,他決定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各位首長,護國軍總司令方雲曾經是革命軍的連長。」

    「啊?快說說你知道點什麼?」伍兵心裡一跳,不會是……想到這裡,馬上開口催促楊大軍快說。肖思凱、賀文常也是驚訝不已,也催他快說。於是,楊大牙就把幾年前的元厚防禦戰以及方雲他們在天門洞拉武裝自立門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只聽得伍墨涵是又歡喜又黯然,但生性謹慎的他還是把其它的兩名戰士一個一個的找來,把事情問了一遍,基本和楊大軍說的沒有很大出入。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當初方雲他們是被當成「左」傾分子給清洗,是政治的犧牲品。對於這些事情,伍墨涵、肖思凱他們都無話可說,即無奈又痛心。

    「或許,我能夠說服方雲同志,重新加入到革命的行列來。」伍墨涵望著肖思凱、賀文常兩人,緩緩的說道。

    賀文常嘴角動了一下,看著伍墨涵臉上的表情,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暗道:「老夥計,估計你的算盤是打不響的。」六軍團長肖思凱的想法還要直接,就是伍墨涵在異想天開。這些從蘇聯回來的人,都是被革命理想主義灌滿了腦袋。

    賀文常和肖思凱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想法,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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