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近女色的離王竟然為一個女人親自上門,已足夠令人驚訝,還稱她為未來的離王妃,看樣子這名女子對他而言已是非同一般,將來,必定會成為他的死穴!傅籌面色不變,溫和的眸子精光一閃,轉瞬即逝。他掃了眼聲勢浩大的百名錦衛,微微皺眉,狀似疑惑道:「未來的離王妃在本將府中做客?有這等事?」他回頭對守門的老張嚴辭斥道:「張更,離王妃何時駕臨的將軍府,你為何不稟報於本將?致使本將怠慢了王妃,你該當何罪?!」私藏離王妃可不是小事,他又豈會輕認。
一向溫和的傅將軍,沉下臉來竟也如此嚇人,即使他語氣還算不得太重,卻能叫人從心底裡顫出來!老張雙腿一軟,跪地惶恐道:「回稟將軍,小的,小的……並未見到什麼離王妃啊!府中今日也沒進過女客人……請將軍明鑒!」
傅籌這才轉身,帶著官面的笑容道:「不知離王從何處得知未來的離王妃在本將府中?會不會是……消息有誤?」
宗政無憂看戲般地望著傅籌揣著明白裝糊塗,身後的侍衛從馬車內搬出一張紅木椅子來,他一撩衣擺,姿勢優雅地坐下,微勾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沉聲道:「將軍的意思是……本王聽信讒言,沒事找事?」
傅籌道:「本將絕無此意,離王切莫誤會了。」
宗政無憂道:「那麼將軍……是不願交人了?」
傅籌笑道:「本將連未來的離王妃是誰都不知道,離王叫本將如何交人?」
宗政無憂笑帶薄諷,道:「本王以為將軍是個明白人!」傅籌看阿漫的眼神,再明白不過。他就不信傅籌會不清楚阿漫是女子!
傅籌仍舊笑道:「不巧得很,本將生來愚鈍,讓離王失望了。」
他們二人表面看起來皆是笑臉怡人,但笑容背後卻是鋒芒暗藏,如平靜湖面下的波濤暗湧。宗政無憂眸光半瞇,語聲遽沉,道:「既如此,那便待本王尋到了人,再來告訴將軍……她是誰?!來人,進去搜!」他不由分說,已然下達命令。
「是!」百名錦衛齊應,聲如洪鐘,正欲進府搜人,卻聽一聲沉重有力的:「慢著!」直蓋過百人之聲,令人心頭一震。眾錦衛詫異回頭,只見傅籌面色依舊,但他揚起的手,卻透著一種堅定而強大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那雙原本溫和的雙眸似是突然之間化作了兩柄森冷銳利的長劍,令人不敢逼視。這是除了王爺之外,他們從未自別人身上感受過的無上威嚴。
宗政無憂安坐在椅子上,手指都不曾動一下,犀利的眸子一直盯住傅籌,這個在戰場上揮手間千萬顆人頭落地的男人,與他有著一般年紀、乎尋常讓人看不透的深沉表情。
傅籌漸斂了目光,回復了溫潤清和之感,他微笑著往前走了幾步,道:「離王要搜本將的將軍府,恐怕不妥!雖說離王貴為皇子,又有親王封號,但本將身為朝廷一品大員,有幸得陛下賞識,命本將統率三軍以保我國之安危。倘若今日無憑無據便隨意讓人搜了府邸,那本將今後還有何威信號令三軍?況且,我朝新出了明文規定,凡朝中官員的府邸,未得陛下旨意,誰也沒有權利擅自搜查。」他語句鏗鏘,不軟不硬。
宗政無憂眸光幽深如潭,半勾唇似笑非笑道:「本王以為將軍常年征戰沙場,只有時間參研如何帶兵打仗,卻不想將軍對朝中新頒布的明令及政策早已瞭然在胸,想必將軍為此也是費盡了心思罷?!」
傅籌笑道:「離王過獎!本將唯恐還朝之後,因不熟悉朝廷律令而犯下不該犯的過錯,這才不得不騰出時間,盡量多瞭解一些……讓離王見笑了。」
他們之間所說的每一句話看似平常,卻暗藏玄機。傅籌應對的恰到好處,滴水不漏。但宗政無憂是什麼人?連聖旨都不會看一眼,又怎會將朝廷律令放在眼中!宗政無憂望了眼暗下來的天色,已有不耐,沉聲道:「本王沒功夫跟將軍在這裡打啞謎。本王只想知道,今日將軍親自從外面帶回府中之人,現在何處?」
傅籌沒料到他這麼快便把話挑明了,微微一愣,繼而做出恍然大悟狀,笑著說道:「原來離王說的是璃月啊?!那王爺來得很不湊巧,她已經離開了。」
宗政無憂眼光一利,冷聲道:「是嗎?可本王卻聽說她還在將軍府中,倘若將軍實在不肯交人,那本王……只好得罪了!」他說著便欲揮手,此時不遠處有一道邪冷的聲音傳來:「大老遠的就聽見似是七皇弟的聲音,本太子特地過來瞧瞧,沒想到還真是……喲!離王府的錦衛都出動了,這是怎麼了?」
隨著話音落,太子宗政筱仁帶著余大人及幾名隨身的侍衛已經走了過來。宗政無憂皺了皺眉,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依舊坐得穩穩當當,傅籌卻是笑著迎了上去,行了官面之禮,宗政筱仁少有的客氣,實實在在地扶了他一把,說道:「傅將軍乃我朝之棟樑,將來本太子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仰仗將軍。往後,這私底下……虛禮就免了吧。」這一句話,倒是將他此次前來的用意都表達清楚了。
傅籌淡淡地笑了笑,適當的客套推辭了幾句,對太子話中之意只當不明白。宗政筱仁心知像他這樣的人,也沒那麼好籠絡,便望著兩側的百名錦衛,背著雙手,頗有王者風範的昂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籌不著痕跡地掃了眼面帶嘲諷之色的宗政無憂,方道:「太子殿下,沒什麼大事,只是離王對臣……有些誤會而已。」
宗政筱仁點了點頭,很是痛快地說道:「既然是誤會……七皇弟,你的人就撤了吧,這麼多錦衛停留在將軍府門前像什麼?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說罷他伸手指了指立在最前面的百名錦衛的頭領,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你們,還不快帶著所有人離開,回離王府去。」
沒有一個人應聲,所有的錦衛似是都不曾聽見。宗政無憂閒閒的靠著椅背,目帶嘲諷,他離王府的人從來都只聽從他一人之命。宗政筱仁面色變得極為難堪,頓時怒道:「你們反了?竟敢不聽本太子的命令?!」
宗政無憂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這種號施令的姿態在他面前簡直是可笑之極,他緩緩站起身,冷笑道:「太子是在說本王嗎?」
宗政筱仁一對上那雙冰冷邪肆的眸子,心中不由打了個突,但表面仍裝作若無其事,他一國儲君不能在他要籠絡的將軍面前失了顏面。於是,他慢慢靠近宗政無憂,在他耳邊放低聲線道:「你別忘了,你是怎麼來到這世上的!」是他母親的命換來的,這個天大的人情,他要宗政無憂時時刻刻記著。
宗政無憂眸光立變,斜睨著他,冷哼一聲,沉聲道:「太子,你也該知道,無論是何種籌碼,都有用盡之時。」這麼多年,宗政筱仁為了要他的命,背地裡耍了多少陰謀詭計,他又豈會不知!他一次次的放過這個陰險小人,就是看在母親的份上,否則,宗政筱仁早死了無數次了。
宗政筱仁身子一僵,這個無往不利的盾牌,要失效了嗎?他怎能甘心!「宗政無憂,你別忘了,你母親在我母妃臨死前許下的諾言!」
宗政無憂猛地一轉頭,目光鋒利如刀,渾身都散著一股子令人戰慄的寒氣,母親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忌諱,誰也提起不得。他死死盯住太子,冷冷道:「倘若沒有那個諾言,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宗政筱仁,儘管我對那個位子沒興趣,但你……也別逼我!」
宗政筱仁渾身一顫,只要宗政無憂願意,他宗政筱仁是太子還是乞丐,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而凝重,初夏的風輕輕吹過都能讓人身子抖上一抖。先是離王與將軍的對峙,此刻再加上一個太子,整個臨天國除皇帝之外,三個最有權勢之人都在這裡了。余大人悄悄往後退了幾步,躲在錦衛之後不敢吭聲。傅籌靜靜地立在一旁,彷彿無所覺般,他面色依舊溫和,只眼中偶爾劃過一抹奇異之色,由於太快,讓人看不真實。
就在這時,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朝著衛國將軍府大門口快駛來。「吁」的一聲,馬車停下,一名紅衣女子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女子身姿輕盈,珠簾遮面,儼然是容樂長公主的裝扮。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她望了過去,女子感覺到氣氛的不平常,微微頓了一頓,掃了眼在場每一個人,隨後朝著宗政無憂走了過去,略施一禮,淺笑道:「原來離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也在啊,容樂有禮了!」
她一靠近,宗政無憂只覺一股彷彿從骨子裡散出來的脂粉氣息撲鼻而來,雖然不算很濃烈,但他生平最討厭的便是這種味道,當下便擰眉對一旁的護衛使了個眼色,那名護衛連忙上前一擋,紅衣女子被迫退後好幾步。
傅籌上前與女子相互打了招呼,繼而笑道:「再過兩日,便是本將與容樂長公主的大婚之期,本將想在大婚之前先與公主多熟悉熟悉,順便請公主來瞧瞧對府中可有不滿意的地方,雖來不及重新建造,但能稍微改變些佈置也好。卻不料今日如此之巧,太子與離王還有餘大人都聚在此處,若不嫌棄,不妨一道入府,由本將安排晚宴再續,如何?」
宗政筱仁原本擔心自己下不來台,一聽此建議,自然滿口叫好,余大人更是連忙附和。紅衣女子頷而笑,點了點頭。只有宗政無憂沒有表態,他斜目打量了這名本該成為他的妻子卻被他拒婚的女子一眼,竟現這名女子的身形與阿漫極為相像,就連舉手投足都驚人的相似,唯有聲音與氣息不同,一個清婉空靈,一個帶著微微的低啞。他心中暗道:傅籌這個時候請她入府,莫非有何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