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眉 正文 第一章 玲瓏試情
    離開碧海城五天後,羽國邊陲xiǎo鎮,斜靠在馬車裡的雲意初終於忍不住問笑幽:「我們究竟是去哪兒?」

    笑幽正對鏡仔細上yao,江重重說每日一次,臉上的疤痕十日可去,但身上那些刑具留下的傷口過深,用yao只能淡化,想徹底消除怕是不能了

    那日,他們從北men出了碧海城,只有他們兩人戈兀山莊大火次日,蕭浮冰醒來,見笑幽和雲意初均安然無恙,叮囑了雲意初幾句,遂領御水宮眾人,同竹心往風白居去了

    在離城三里外,他們倆恰巧與姍姍來遲的江重重碰個正著,笑幽本打算先扶棺與軒轅水見會合,天men山只葬歷代閣主,暗主身死,通常jiāo由其家人安葬她和江重重避開人深談了大半時辰,雲意初不知道他們都談了些什麼,總之江重重離去時帶走了軒轅晨空的屍體,對笑幽的態度也有些冷淡他只記得,笑幽回望碧海城灰se的城牆,呆站了許久……

    「到了你自然知曉,現在嘛,我們要去購物」

    雲意初眨眨眼睛:「購物?」

    笑幽故意不答,沖車伕道:「在這裡停,你去鎮子西邊等我們便好」

    雲意初起身,先利落跳在地上,接著伸手將笑幽抱出車外問:「你身體支得住嗎?」

    「無妨,稍稍走動一下也有益處」

    雲意初無奈地搖搖頭,牽起她的手,緩緩漫步在xiǎo鎮唯一熱鬧的這條街道上他原以為笑幽是在車內悶得久了,想四下走走,沒想到笑幽是真的要購物一家家店舖轉下來,雲意初將大包xiǎo包都拎在一隻手中,另一手依舊牽著笑幽,彷彿生怕她丟了似的她買了一些居家過日子的生活用品最多的還是可以存放數日的食物,最後,她拉著他進了一家銀樓

    陪nv子逛街這是他雲意初生平第一次,初時,他還有些尷尬,漸漸又有些竊喜,他們就像是一對新婚地xiǎo夫妻,她總會詢問他哪一種好看,他便仔細瞧瞧然後指指其中的一件,賣貨的夥計亦總會堆起滿臉的笑,一疊聲恭維這位官人好眼光其實這xiǎo鎮的東西在他看來何其粗劣,若真要用,他寧可一封書信喚人將上好的速速送來,他只是喜歡這種感覺,平凡的,帶著絲絲甜意的感覺

    銀樓地牌匾古舊店內光線也有些昏暗笑幽沖迎上來地夥計隨意問:「這店子多少年了?」

    夥計一邊弓腰將兩人引進去一邊笑答:「這位夫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本地人絕無夫人如此脫俗地氣質再者咱這百年老號可是無人不曉地不是xiǎo地誇口也只有xiǎo店地首飾才配得起夫人您」笑幽但笑不語雲意初卻皺了眉配得起?簡直大言不慚

    夥計直接將兩人引上二樓一位年長地老管事先瞇起眼睛打量了兩人地衣著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對夥計揮揮手親自迎上來直對雲意初道:「這位爺想為夫人定些什麼飾物」

    雲意初看看笑幽笑幽沖老管事點點頭道:「可有成品?」

    「有金釵、手鐲、耳環、指環、額飾、帶扣應有盡有」

    笑幽進銀樓地目地無比明確:「指環」

    老管事應一聲道:「兩位少坐」不多一會兒,端了一隻托盤擺在xiǎo幾上道:「夫人且看看可有合心意地」

    笑幽揭去綢布,隨意拿起兩隻瞧了瞧又在手上比了比,輕聲問:「有成對的嗎?」

    老管事執掌銀樓多年,眼光何其銳利,盤裡的東西都是店內的上上品,連中上的,他都沒敢拿出來給他們瞧但觀之兩人,表情全都淡淡的,顯然是一件都不中意聽笑幽要「成對的」,他心中一動神se鄭重道:「有倒是有只是……那一對玲瓏藏情戒乃鎮店之寶,價錢……」

    雲意初燦然一笑道:「只管拿來看看」

    老管事見狀喚了個夥計jiāo代一番,自個兒轉上閣樓片刻後捧了一隻寶藍絲絨盒,xiǎo心翼翼地當著兩人面打開道:「這對指環和這銀樓年頭差不多了,百年來,途徑xiǎo店的貴人也有想買去的,但可惜地是,沒人戴得上」

    雲意初聞言,仔細瞧了瞧,指環一大一xiǎo,都是用上好的羊脂yu雕琢,戒面上沒那些個亮晃晃俗津津的紅、綠寶石,整個戒身極細緻地勾勒了一圈半開未開的白yu蘭,他情不自禁地點頭道:「不錯」

    笑幽拈起一枚,不解地問:「大xiǎo與平常指環無異,雖說人的手指粗細不等,但百年時光,總有一人合適吧?怎麼會全戴不上?」說著,便往無名指套去

    老管事慌張攔住道:「夫人且慢xiǎo老兒說這指環戴不上,並非指大xiǎo不合,而是這對指環本身有些特異」特異?其實他們店裡的人都說是鬼物!但當著客人,他們斷不敢這樣講

    「喔?」笑幽興致被提起,其實若沒有好的,她便在那一堆指環裡挑兩隻,買戒指是為求一個意義,一種追念

    「夫人請看看指環內側」

    笑幽和雲意初聞言同時將指環傾斜,只見內側戒壁上嵌著一點看不出質地的紅se寶石,像一滴眼淚地形狀,觸摸上去卻是一片平滑

    老管事接著道:「它們名為玲瓏藏情戒,如果二位試戴時,發生什麼奇異的狀況,不需驚慌,也不要太過在意,摘下就好,畢竟……以前的客人都是……」他把後半句話嚥回肚子裡,心下暗忖,也不知給這一對xiǎo夫妻呈上指環對是不對,他家主子說,這是一對姻緣戒,在他看來是「毀姻緣」才恰當

    笑幽和雲意初對視一眼,奇異的狀況?以前的客人都是……?

    笑幽遲疑了一下,隨即平和淡然地將指環套進無名指白yu摩擦著皮膚,溫潤的觸感延伸到指根,她笑意滿滿將手舉到雲意初眼前晃了晃:「簡直像為我訂做的,你快看看合適不」停了一下又動了動無名指,示意雲意初別戴錯了手指

    老管事依舊一副緊張的面孔,盯著緩緩套進雲意初指間的yu環,暗想等下這一對別嚇暈過去才好

    雲意初也察覺到老管事不同尋常地神se,頗為凝重地戴起,挑挑眉大xiǎo正合適,和笑幽同樣感覺,簡直像為他訂做地

    笑幽的手,按在几面上,他將手平放在她手旁,同樣地yu戒,彷彿將兩人結成一體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買成對的指環……

    老管事失態地趴近,眼睛幾乎貼上兩人地手聲音顫抖著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他的反應,搞得笑幽一時間不知怎麼應對,雲意初終比笑幽老道許多:「開個價吧,這對指環我要了」

    老管事回過神,沖雲意初長長一揖:「恭喜二位請稍侯,這對指環我做不了主,得請家主來一趟」說完他快步走到樓梯前衝下面大喊:「滿福!快回宅子請老爺來一趟!就說玲瓏藏情戒遇到有緣人了!」

    夥計仰頭愣了片刻,心道一聲:我的媽呀!這鬼物竟然遇到剋星了!他不敢耽誤從櫃後鑽出來一陣風似地消失在men口

    笑幽待老管事轉回,輕聲問:「能否告知,以前的客人為何戴不上?」

    老管事尷尬地笑笑道:「我去為二位續杯茶」以前地事兒若說了,這兩位還不得嚇的扔下指環就走,不說為妙,不說為妙

    他這續茶,一去就沒有再回來,笑幽和雲意初被干晾在二樓直到雲意初有些不耐時一名三十歲上下的落拓男子悠然出現在兩人面前,沒有寒暄,沒有行禮,他只是冷冷盯著笑幽和雲意初手上的羊脂白yu環,眼神中還透著一絲悲傷

    笑幽方才聽老管事說去請老爺,沒想到這銀樓的主人竟然如此年輕雲意初則默默打量來人,傳音入密對笑幽道:「此人武功不俗,也不像本地人」任何時候,他都對人懷著警惕心如今笑幽幾乎沒有自保能力他的神經變得更加纖細敏感

    落拓男子徑直走到桌前,自語道:「原來她真的不愛我」

    雲意初站起身對男子抱拳道:「在下雲起,閣下想必便是銀樓的主人敢問這對玲瓏藏情指環開價多少」

    落拓男子似乎是很厭煩地揮揮手道:「指環既然未泣血,你們就拿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再來這裡,我不想看到」

    笑幽與雲意初面面相覷,這算什麼?白送?他們與落拓男子素未謀面,指環又是銀樓鎮店之寶,豈有白送的道理?

    跟在落拓男子身後地老管事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道:「二位,家主既然這樣說了,二位請吧」他做出送客的手勢,雲意初和笑幽卻紋絲未動

    「無功不受祿,還是買下來安心」

    笑幽附和點頭

    落拓男子注視雲意初片刻道:「這一對是因緣指環,百年來只有我曾祖和曾祖母戴得上內壁藏著的紅寶,曾祖母說是心中藏著的情人淚,若非情深似海且愛意至純者戴之,玲瓏藏情戒會低鳴泣血,如不取下,血淚不止我原以為,世間沒有人再配得起他們,所以放在店內出售,規定必須一男一nv同時入店才會拿出來,想看看它們能毀掉多少人的因緣,拆穿多少人的虛情假意,沒想到這下笑幽明白了,心中慶幸的同時,亦為落拓男子而悲哀看他的言行神se,恐怕曾將這對戒指戴在自己和心愛nv子手指上,結果白yu泣血,證明他們二人並非真愛,因此傷了情,報復xing地將指環放在銀樓中……如今她和雲意初戴上了戒指,對落拓男子更是沉重地打擊,即使執意付了銀子,也會被他扔到大街上吧……

    她黯然對雲意初道:「我們走吧」

    雲意初牽住她的手,點點頭,行至落拓男子身旁道:「這樣的奇寶自然無價,用金銀來買是褻瀆與侮辱,兄台慷慨相贈,在下只能以幾句話報之」他頓了頓道:「指環看似能試出真情真愛,實則是毀人因緣似海深情不是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就能根植彼此心中,或許……還需要經歷生生死死,幾度離合」

    說到生死他定定看了一眼笑幽,又轉回頭繼續道:「世間多少夫妻,平平淡淡執手一生,他們戴不上指環,但就能說,彼此間無半分情意?或許他們的情不夠轟轟烈烈,不夠深如滄海,只有井水那般的深度,你能否認,這樣的情便不是情嗎?我和她看似是幸運的,上天眷顧的一對,可若知曉我們怎樣才走到一起,以及今後需要面對地種種,恐怕沒有人願意擁有我們的幸運再者,現在指環未曾泣血,誰又知道幾十年之後的事?等我們二人鶴發jī皮時,澎湃的愛意轉化為一種深沉親情,我們是否就該為了一對指環,彼此拋棄?你也許認為,指環泣血,證明你的她不夠愛你,因此各奔東西,可我想問,因為一對xiǎoxiǎo的指環,你就輕易放棄了她,斷了情,離了心,你……真的對她情深似海嗎?」

    問完最後一句話,雲意初拉著笑幽,悄然步下樓梯笑幽緊緊握著他的手,她百般拒絕,千般誤會,他們倆阻礙重重,他卻從未曾放棄過她,情有多深太chōu象,根本無法測量,她所知道的,是他對她地堅定,堅定不移地愛戀她何其有幸,今生得他傾心以待

    銀樓外,他和她站定,沐浴在暖暖的yan陽下,他臉上地嚴肅褪去,衝她微笑:「夫人,接著我們去買什麼?」

    她想了想,亦微笑回他:「煙花」

    他不問她在籌備什麼,寵溺地任由她編織著甜蜜的未知,在她身邊,他覺得自己是這樣地真實,真實活在世上,而不是上津那座巨大牢籠中,隨時準備噬rou飲血的困獸,他不是天命所歸的龍君,或許等殺了雲意衍,報復了羽帝,他和她生個兒子,把江山丟給他,而他們隱匿於山野,撫琴淺唱,對月暢飲也是不錯的生活

    他不自覺地停駐在原地,看她回首笑面如花:「發什麼呢呆呢,妖jīng?」他緩緩搖頭,跟她一同步入那片喧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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