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熒惑,我輸了如果你想知道破蒼卷在哪兒,至少讓我輸得明白!」
兩人隔著鐵欄杆,一個中毒癱軟在石床上,一個重傷坐在灰se石磚上,但彼此眼光卻是互不相讓
「如果能殺了你,我倒不介意讓你死得明白,可惜我答應了離兒,留你一條xing命」
笑幽聞言望向葉離,唇角漸漸勾起弧度,眼中輕蔑的笑意一閃而過,葉離只覺得她的眼光就好似淬了巨毒的匕首,竟然讓他生出想逃的衝動笑幽轉而繼續與葉熒惑對視:「葉熒惑,你是不敢說,還是不好意思說,呵呵,不如我替你說好了」
葉熒惑饒有興味地看著笑幽道:「老夫也想聽聽你能猜到多少,不過在那之前——」他沖習阮打了個眼se,「不得不委屈你受些苦了」
習阮開了xiǎomen的鎖,從懷中chōu出一隻綢布包,裡面chā著一排排的金針,少說也有百來支因為知道笑幽全無法抗能力,所以習阮靠近石床時幾乎沒有防備,笑幽看著習阮的面具,手指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想看看我是誰?不巧現在的你也只能用全身力氣動動手指了」
成熟嫵媚的nv子嗓音如此陌生,笑幽略一怔的間歇,習阮chōu出三根金針同時chā入笑幽太溪、崑崙、三yīnjiāoxue,尖銳的刺痛直通心腹,笑幽咬牙強忍著一動不動,疼痛從足踝一路蔓延到腰際,習阮出手如電,轉眼間已下了三十餘針
笑幽忍耐著,一瞬不瞬地盯著習阮孩童般纖xiǎo的雙手,她默默估算著距離,不斷對自己說:還差一點,忍住……就快了……不能動……不能讓她發覺我可以動……機會只有一次!
習阮的手一寸寸上移,翻轉,落針當她的手舉在至陽xue上方一瞬,笑幽將所有力量凝聚在右臂,沖那張恐怖的面具揮了過去
青銅與石磚相觸,整間牢房回dang著餘音,接著是空白的靜謐,數秒後習阮與葉熒惑才反應過來笑幽做了什麼葉熒惑的眉心擰成一個「川」字,習阮則怒視著笑幽,恨不得一掌將之拍死
笑幽支起上半身看著那張熟悉地面孔——與陳苦兒一般無二地面孔唇邊地笑逐漸擴散竹心果然沒有騙她……
習阮退開兩步沖葉熒惑跪下道:「屬下該死!」
葉熒惑煩躁地擺擺手:「繼續!」三十多針每一針都不離人體一百零八處要xue楚笑幽竟然毫不掙扎莫說習阮沒有防備連他都始料未及罷了罷了反正楚笑幽一輩子也逃不出他地手心
習阮一臉懊喪起身恨恨注視著笑幽笑幽無視一步步bī近地習阮以及那夾在指縫間閃亮地金針她重又將視線鎖定葉熒惑額頭上細密地汗珠順著臉頰滑落「這一局你布得足夠久我好想看看當你發現處心積慮地謀劃全是一場空時會有怎樣jīng彩地表情」
葉熒惑沉默片刻笑道:「我有得是方法撬開你地嘴」
她相信葉熒惑能找出不下百種地方法來折磨她只是他能撬開澈今dong裡非人力所能及地機關麼?她輕笑出聲閉目平躺
「你笑什麼?」
笑幽沒有答他,緩緩道:「我認出葉離是在風白居,那時他雖然沒有看到我容貌,但已清楚知道我是洗劍閣頗為重要的人物,我可以看出,他對我絲毫沒有興趣,相比之下他對雲意初倒更為在意綢城三試,這樣一個對我和洗劍閣都沒有興趣的人突然出現在招親大會上,我詫異卻沒深思現在想來我被捲卷和球球在大街上纏住時與葉離的巧遇也是人為葉熒惑,你的計劃就是從那時開始佈置的吧?」
葉熒惑挑挑眉,一言不發,事實上笑幽也沒打算等候他的回答,她停了停繼續道:「三試前兩關沒有水分,最後一關時,負責暗中幫助葉離地人終於沉不住氣,不論雲意初還是項允都是萬中選一的人物,而我對葉離又沒有十分特殊的好感所以他們安排了一場刺殺打殘項允,牽制雲意初不露痕跡地單留葉離一人保護在我身邊,最後演一出英雄救美不可否認,很老套地計策,卻是每一個nv子都會輕易被打動的招術」
「接著葉離重傷,隱退多年,已為一月殺所用的風不留在最佳時機出現,將葉離的傷勢說得凶險無比,閉關療傷,劫後重生,一來是為你的計謀遮掩,二來是讓我對葉離的感情更加穩定其實葉離根本沒有生命危險,你和一月殺聯手,卻決不會狠心到拿自己兒子的xing命開玩笑,風不留唱做俱佳,風一樣來,風一樣去,沒有留給我半點看出破綻的機會」
「你既然確定了我的身份,那麼十一年前我是被澹台沁救走地想必你也清楚,你忌憚澹台沁的厲害,怕眼看入籠的鳥兒拍拍翅膀飛走,所以你在我到達碧海城一心待嫁時,殺了澹台沁」笑幽伸手從懷中摸出那塊刻著一字的令牌道:「你沒有親自出手,而是將這件事委託給了一月殺,我確定那時你還沒有打算暴露本來面目,因此你要將自己藏得天衣無縫!你找了一隻替罪羔羊,嫁禍雲意初,蒙蔽我和洗劍閣所有人恐怕當時下手也是專men等到雲意初與澹台沁碰面之後吧!」
這會兒笑幽週身要xue已經chā了七十二支金針,針針盡沒入皮膚,她深吸了幾口氣來緩解疼痛,「你利用洗劍閣上下對我的關心,把澹台沁身亡的消息瞞得死死的,千算萬算,你算漏了竹心,也算漏了我是不顧什麼禮儀廉恥的nv子,花堂之上,我棄婚而走,眾目睽睽之下你說不得,攔不得,為了那張xiǎo心鑄造君子假面你只能暗忍安葬澹台沁後,我親自追查兇手掉進了你一早安排好的陷阱裡」
笑幽倏然睜開眼睛,掃了一眼習阮道:「真假苦兒地確絕妙!風不留的傑作竟然連苦兒的親生父親都分辨不出更妙的是,這個侏儒明明蛇蠍心腸卻還能保留著一雙不諳世事、純淨無暇的眼睛」
侏儒二字是習阮的死xue,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直言不諱地道出,氣得她胸口不斷劇烈起伏,若不是礙著笑幽還有用一旁又有葉熒惑地威懾,她會立刻讓笑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時封xue已閉,她退回到柵欄外,只能不甘地看著笑幽因為痛苦而顫抖的身體,以發洩心中的憤恨
「我到達盤羲城後,真苦兒身亡,假苦兒脫身,如果不是我無意中曾看到兩個苦兒唯一地不同處,也就沒有義莊大火了你怕夜長夢多放下身段,放下面子派葉離來尋我,可笑我這個傻瓜還以為你們父子有著比藍天都廣闊地心胸!我醒悟得不算太遲卻敗在低估了你,錯信了人,白薩爾塔men倒戈相向,是受一月殺那位堯今國四皇子殿下之命,對是不對?」
「葉熒惑,再完美的計謀都會有瑕疵,竹心地示警是我窺破你心思的契機」
她竟然能猜到這樣的程度,葉熒惑朗聲而笑,笑到一半卻被一陣低咳打斷他喘勻氣息微笑道:「所謂瑕疵不過是幾個意外,一是阮兒手臂上沒有被點去的硃砂痣,二是你和雲意初的碰面,三是阮兒燒了義莊卻沒料到有人能衝進大火抱出陳苦兒的屍體這些其實都無關緊要,如果不是雲意初遞消息給你,你恐怕用盡半生都查不到我身上來雲意初也不是憑一己之力參透,而是我men下出了個吃裡扒外的叛徒」
葉熒惑這番話等同於默認了笑幽的敘述,此刻笑幽除了恨與怒之外更多的是釋然,幸好她那一劍沒有揮落幸好她與蕭浮冰定下了半年之約……
那個笨蛋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不反駁?
她彷彿看到雲意初一臉不屑地說:解釋你會聽嗎?
原來不止她瞭解他,他對她也是一樣……
她心底泛起一片柔軟,她那樣誤會他,仇視他,甚至拿劍指著他,他卻從始至終沒有放棄她……易地而處,她恐怕早冷了心飄然遠隱但身在這樣地處境,他們是否還能有相見的一天已然成了未知數
晚了嗎?
不還不晚金針困住她的行動,封了她地武功但至少她還活著!
她還沒有輸盡,除了生命她還握著葉熒惑拼了老命都想得到的秘密
確定了真正的仇人,心頭結亦解,疼痛讓她恨不得立即睡去,她用力咬了一下唇,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葉熒惑,反正該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現下週身要xue全部被封,幾乎與廢人無異,你不介意多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葉熒惑沒有應承也沒有拒絕,淡淡道:「請講」
笑幽徑直問道:「第一,一月殺和你聯手的條件是什麼?或者你們根本不是聯手,而是從屬關係?」
「第二,你是何時知道我上楚風族的身世,又是誰給你的消息?」
「第三,洗劍閣的所在以及暗主地名姓是誰出賣的?」
「第四,你一屆江湖草莽,為什麼要謀取破蒼卷,莫非你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第五,從最初到現在,你的這些計謀他是不知情地被你利用,還是一直心知肚明地在演戲?」最後一問,笑幽的視線she向葉離,而葉離一臉茫然,彷彿根本沒聽到笑幽的聲音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短短一天之內,葉離觸摸到太多無法接受的事實,先是自己的身世、父親的秘密,現在他又親耳聽到了澹台沁之死地真相,一切都是父親jīng心算計步步cao控,綢城三試的忐忑,玄機樓遇襲時的險境,地下密室中療傷的幾日折磨,以為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恐懼,劫後餘生的狂喜,現在看來是那麼可笑!因著這些算計,他當初對笑幽說的每一句話,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似乎成了謊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笑幽一身嫁衣決絕離開之前,他對她的感情雖稱不上愛,但每一點每一滴都是真切地
沒錯,他最後選擇了遵循父命捨棄笑幽,但父親憑什麼肯定他會妥協?若沒有十一前地欺騙,沒有莫倪的死,沒有難堪地婚禮,沒有雲意初,他必然夾在父親和笑幽之間掙扎痛苦,一直疼愛他的父親,怎麼捨得親手推他入兩難境地!!!
他後退幾步,將身體全部重量倚在密牢的牆壁上,他知道一份私情與復國大計、凜然大義比起來簡直渺xiǎo到可以忽略,他盡量站在葉熒惑的角度去考慮,最瞭解他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父親吧……正因為父親知道他最後的選擇,所以……
他可以包容,可以理解,但為什麼會這樣疲憊與低落……
「呵呵」,葉熒惑輕笑反問笑幽:「楚姑娘想必認定老夫就是殺死澹台沁的罪魁禍首了吧?」
笑幽聞言蹙眉:「不是麼?」葉熒惑搖搖頭道:「你所述的事實並不完全,首先老夫知道澹台沁不可xiǎo視,但他還不足以讓我忌憚,殺他本沒有必要,最終一月殺出手是因為有人買了他的人頭不妨再告訴你,出賣洗劍閣與買去澹台沁xing命的是同一人,若非他的價碼太you人,一月殺也不會傾巢而出作這筆棘手的買賣」
笑幽的臉se越來越沉,她bī視葉熒惑:「此話當真?」
「自然,若老夫誆你甘受五雷轟頂」
古人對誓言是極其重視的,即便是葉熒惑也不會隨便拿來玩笑,笑幽清明的思緒再一次陷入混luan
葉熒惑望著笑幽高深莫測地一笑道:「其實這是老夫今天坐在這裡的關鍵,若楚姑娘jiāo出破蒼卷,我可以從一月殺手中將此人索來,奉於你面前,你大仇得報,我得到需要的東西,豈非兩全其美?還是你要受盡百般苦楚後,才願意同我作這和平jiāo易,未免太過愚蠢」
笑幽沉默許久後終於道:「至少你要先告訴我此人是誰,否則我憑什麼相信你?」
葉熒惑聞言不急不躁地緩緩起身道:「楚姑娘還是好好想想吧,生意人講究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你jiāo出破蒼卷我自然會信守承諾」話落葉熒惑轉身yu走,當他看到葉離一副被chōu了魂魄的模樣微微搖頭道:「對了,忘記你的最後一問,在你逃婚前,離兒對所有計劃都是不知情的,不過在去盤羲城尋你時,他已經知曉了莫倪死於誰手,這樣說你該明白了吧」
葉熒惑說得已經很直白,她怎麼會不明白,半真半假的葉離,無論是前面的真,還是後來的假都脫離不了一個詞——目的真時,他為父命接近她,對她好假時,他為報復來尋她,you騙她來到碧海城她望著隨葉
熒惑離開的白se身影,葉離和她究竟誰更悲哀呢?不需要分出高下,今日過後,他和她之間的羈絆盡數斬斷,無愛亦無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