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眉 正文 第三章 血弦挽
    喜樂,從翔螭山一路飄進碧海城,碎冰通體純白的maose映襯著葉離紅衣晶冠的鮮yan,三月chūn風掛在他的唇角壯觀的迎親儀仗足有半條街那麼長,將葉離和一頂八抬大轎夾在正中戈兀山莊少主迎娶少夫人沸騰了整個碧海城,夾道圍觀的人群如同chao水,應和了馬背上葉離的心情

    笑幽這邊,她一身盛裝坐在床邊,聽著喜樂越來越近,腦海中想的卻是昨夜收到的軒轅晨空的傳書信上說,軒轅晨空因為一些雜事被絆在路途中,六月十九無法趕到,他要她在戈兀山莊靜待,半月後會親來一見說明因果隻字片語,她雖未全信,但至少心下安穩了些,雜事……什麼樣的雜事會讓軒轅晨空無法分身,甚至錯過她的婚禮,不過既然他許下半月為期,想必不會是天大的luan子,軒轅晨空和水見、淼淼他們是不願影響了她今日的心情吧……

    淼淼一手拿著喜帕,一手替笑幽正了正鳳冠道:「閣主,儀仗已經到men口了」

    笑幽點點頭,接著視線被一片紅se覆蓋,她垂眸看著同樣顏se的裙擺,暗勸自己不要再想了,即使知道發生了什麼,吉時近在眼前,她也不可能拋下葉離去處理

    這會兒,葉離已站在men外,儐相沖葉離挑眉道:「等我召喚吧你!」葉離特地請了多年摯jiāo,人稱南雁公子宣鐸為儐相,他一拳頂了頂宣鐸的腰道:「快去,今天可不許拆我的台」

    宣鐸狡詐地笑了笑道:「急成這樣!」他口中雖然調侃著,人已經跨過men檻,去遞三請三邀貼貼進了笑幽房間,葉離才步入院men,笑幽的房men緊閉著,宣鐸正搖著折扇念罷第二首催妝詩,和著淼淼銀鈴般的笑聲,房men大開,淼淼打量了一番宣鐸道:「好酸!」

    笑幽隔著屏風聽到葉離在問儐相:「接下來還有什麼禮」

    宣鐸笑道:「你也不嫌麻煩,江湖兒nv何必被那麼多禮節拘著」並非他有意胡鬧,接下來本該新郎拜會新娘長輩,再由長輩親批雙花才能接走新娘,但他早得知nv方這裡無父無母,提起這層禮節徒惹新娘傷心,不如直接略過

    葉離搖頭道:「請了你絕對是我的失敗」

    宣鐸一把將葉離推進房內道:「別囉嗦了,快叫喜娘進去背你的少夫人出men」

    「既然都不合著規矩走了,還要什麼喜娘,我自己來!」葉離的眼中閃過一絲邪魅,笑幽雖看不到,但聽著葉離的話臉側騰一下熱起來

    宣鐸一副看好戲地表情用折扇敲打著左手手心最瞭解葉離地人莫過於他這傢伙從xiǎo就有邪xing地一面在骨子裡只是藏得太好罷了

    笑幽聽著葉離輕得幾乎沒有聲息地步伐慢慢靠近接著她從蓋頭下看到了他地靴子下一刻她只覺身體一輕人已經被葉離打橫抱起

    葉離低聲耳語:「即便是nv子我也不想讓她們碰到你一根指頭」

    笑幽低低笑開她以前怎麼沒有發現葉離有這樣強烈地佔有yu紅唇輕輕吐出兩個字:「霸道」

    「就是霸道」兩人間地呢喃暈染開毫不遮掩地曖昧他眼中滿是憧憬地望著men外碧藍如洗地天幕道:「我帶你回家我們地家」

    最後這句話卻觸動了笑幽塵封起地回憶澹台沁地手遮住她地眼睛銀白地雪峰清冷地空氣他說「笑兒我們到家了」她下意識地咬住唇將頭緊貼在葉離胸膛隔著層層疊疊地綢緞他地體溫驅趕了蒙上心頭地yīn郁她閉起雙眼任由他抱她跨出房men天men山早已經不是她地家因為那裡已經沒有她愛地人

    當一對新人出現在長街上,圍觀的人群裡發出一陣笑鬧叫好的聲音,笑幽忍不住將頭更深地埋進葉離懷中,直到她坐進花轎裡,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吹吹打打的喜樂換了個調子更歡快地敲打著所有人的耳膜,而聽到的人,心境卻各有不同

    雲意初站在臨街最高的一座樓頂,遠遠看著這邊的喜慶,鋪天蓋地的紅se彷彿是對他最大的諷刺蕭浮冰立在他身後問:「你就這麼看著她嫁?」

    「起轎!」長長的拖腔劃破長空,雲意初的視線跟著那頂轎子緩慢移動,冷聲道:「怎麼能只看著,至少也要送一送!」他躍至地面,後面傳來蕭浮冰嗔怒地呼喊:「初兒!你又妄動功力!」

    他只當什麼都沒聽見,飛快掠過街道,眼神巡視著兩旁的店舖,蕭浮冰追上來時,他一腳踹開某家琴行的大men,店裡空無一人,顯然老闆夥計都去看那聲勢浩大的婚禮了他已經沒什麼心情挑選質地音se等等,隨手撈起一把琴就衝出men外,來去如風,只有兩扇倒地的men和嵌進櫃檯木紋中的銀子宣告著有人曾來過

    笑幽坐在轎中,微xiǎo的搖晃幅度就像是dang舟與平靜的湖上,她將蓋頭稍稍掀起一角,籠罩在紅se中,她覺得有點喘不過氣,她看了一眼轎子的四壁,搖頭失笑,也是一樣的顏se,如果可以,她寧可和葉離一起騎馬,但好像這個想法會嚇到太多人當她正在腦海中一筆筆勾勒著轎外圖畫的同時,一陣琴音遠遠飄來,在喧鬧的喜樂中旋轉掙扎,這調子……笑幽的手緊緊攥住座上鋪的紅se綢緞,是他!

    《野風》的旋律回dang在耳畔,她還記得半荷館薄醉時,她曾唱過,他竟然記得半點不差琴聲瞬間蓋過所有的聲響,她不由自主地拋卻了所有嘈雜捕捉著那一抹流水般的琴音,一句句歌詞湧進思緒,無法控制,「如波濤之洶湧……似冰雪消融……心只顧暗自蠢動」這一句讓她想起風白宴上他冰融雪消的一笑她的手指觸碰到窗簾,又被火燙了一般縮回來,琴聲越來越清晰,他的琴就像他的人,以俯視的姿態攪luan且壓制了喜樂的節奏,近了……更近了……她鬼使神差地將窗邊的紅綢拉開一條縫隙,妖jīng的面容映進她的瞳孔,他……怎麼會這麼頹廢……記憶裡,無論何時,哪怕是生死關頭他都是一隻優雅的妖jīng,漫不經心地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此刻的他,髮絲凌luan,面se蒼白,往日的偽裝通通被卸去,他盤坐在鼓樓頂,一身的桀驁,一臉的蕭瑟,雙手生風撥動著放置在腿上的古琴,他的頭側向東方低垂著,雙目緊閉,像是封閉了所有感官將情緒全部溶進手指觸到的琴弦上,笑幽剛好能看到他側臉的弧度,一撥一挑間,音符化作他犀利的眼眸讓她不敢直視

    雲意初感覺到她的視線,驟然睜開雙目,眼光如電直直望向轎窗處的那條縫隙笑幽的手一抖,窗簾從指間滑落,阻隔了那道攝人心魄的眸光

    前方馬上的葉離皺眉看著旁若無人的雲意初,手一揮,已經被琴音擾得沒了調子的喜樂和隊伍都停了下來他抬頭望著雲意初,眼光略帶一絲挑釁道:「雲兄不辭車馬勞頓,趕來參加我和笑兒的婚禮,多謝了!」

    雲意初恍若未聞,目光未從轎窗處移動半分,只是流瀉的琴音中纏綿之意瞬間消散

    葉離被如此無視,更要仰頭看著那個明顯來者不善的雲意初,心下鬱悶已極,再加上周圍很多人都因為雲意初的突然出現竊竊私語,想到之前在茶樓聽到過的關於笑幽和雲意初的傳言,原本從昨夜就掛在唇邊的笑意慢慢斂去他深深呼吸,好容易平息了心裡的怒氣,淡淡對宣鐸道:「走吧,不必管他」

    野風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雲意初魅惑地一笑,「葉兄好聒噪,那個謙謙君子溫潤如yu的葉公子哪去了,若是他一定懂得聽琴不語」

    「聞絃歌而知雅意,恕葉離無法為雲兄此意拍手叫好雲兄若不棄,同上戈兀山莊喝一杯喜酒,若一意孤行,葉某想提醒雲兄,這裡是碧海城!」

    「碧海城?哈哈哈」雲意初仰天長笑,眼眸中閃過一絲暴虐,沒有半點笑意「本王也想提醒你,碧海城不過是羽國一處彈丸之地,本王隨時都能劃了來做封地!」他不再和葉離糾纏,站起身縱落在鼓樓台沿上,手中抓著的琴被他拋向後方,正砸在重鼓的紅點上,渾厚低沉的鼓鳴重擊在笑幽心間,她聽到他喊:

    「楚笑幽!這是我最後一次說——跟我走!」

    他的指尖滴著血,似乎比她的嫁衣更紅上幾分從店舖中隨手撈來的新琴弦上自然沒有上油,他就這樣彈完了整整一曲,弦上染著的,是他的鮮血,流入笑幽耳中的音符染著的,是他看不到的心尖血楚笑幽……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他在四下寂靜中神se淡漠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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