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眉 正文 第九章 猶恐相逢是夢中
    夕陽斜照下的沉心台,一百零八根三米高樁一如八年前,謝淼淼一身月白se衣裙佇立在樁下,仰望著那一抹持劍的湖藍se身影如鳥兒般輕靈翱翔自從少主說她該穿月白se衣裙才配她如月亮般的臉,她便捨了所有的顏se,變成了一抹永遠不離少主左右的月白se影子,少主喜歡的,她便也喜歡,可少主卻只穿湖藍se,她問為什麼,少主沉默許久都沒有回答她,一雙攝人魂魄的眼眸卻剎那間流光溢彩,最後望向九重天禁地的方向同是nv兒家,她讀懂了少主這些年的心事,卻不敢相信她讀懂的即是事實

    出神間,高樁上的人兒收了劍勢,身形一晃悄無聲息落在謝淼淼背後,修長的手指拽了拽淼淼長長的髮辮,淼淼驚呼回頭,看到那雙滿是戲謔的眸子

    「想什麼呢?」

    淼淼搖了搖頭,仔細為她繫起披風的錦帶

    「淼淼,沒記錯的話你好像十九歲了,今年天men山上晉的新人,你當真還是一個都沒看上?」

    淼淼嗔怪地翻了翻眼睛,不理會這個問題,轉而問道:「今日還去麼少主?」

    笑幽微微一笑:「當然去」

    「可是,明天閣主不就出關了麼……」看到笑幽一下子變了臉se,後半句話她知趣地嚥回肚子裡

    「希望越大,失望越難以忍受,所以不如不抱希望,就當明天什麼都不會發生,既然不會發生,那麼今日和往日沒什麼區別我先過去,你拿了琴送來」

    淼淼乖巧說了聲是,快步回了灼子軒

    笑幽輕輕合上眼簾,覺得自己好可笑不抱希望麼?她做不到……努力使自己像往常一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他已經騙了她兩次,第一次,她以為三日後就能相見,他失約第二次,三日變成了三年她瘋狂練武來填充那三年的思念,約定之日,她在九重天外,從清晨站到深夜……結果連江重重都沒有出來過,只有軒轅晨空yu言又止地帶給她一個更加漫長的等待……五年……

    她難以承受要硬闖禁地所有人都來阻止什麼家法、規矩一股腦全搬了出來她不明白既然她是少主那為什麼江重重都進得地禁地她卻不能她只不過是想看一眼他到底怎樣了哪怕只聽他喚她一聲笑兒就足夠……

    他們都在瞞她什麼……她不敢想

    五年裡她只能從江重重地行為中判斷他還活著每月地初一江重重都會挑她晨課時出來一次而無一例外地是他出來地時辰軒轅晨空一定在旁盯著她練功叫她沒有去追問地空閒她只知道江重重每次會帶進去大量地食物和yao材後來yao材變成了各種各樣地毒物……

    她煩躁地甩了甩長髮足尖一點向九重天而去

    淼淼拿來了古琴心裡微微發酸:這麼多年了少主從那個yu雪可愛地娃娃長成了十四歲地青蔥少nv摸樣變了每日傍晚在這裡呆坐許久後彈一支曲子地習慣卻經年不改禁地裡地那人……到底聽不聽得懂呢?

    殘陽已退笑幽卻久久沒有落弦因為她知道今日這一曲或許便是最後一曲她已經沒有心力再等八年……

    笑幽向天際望去,咬了咬下唇,手勢微沉,琴音古雅,隨風緩送

    這一曲,淼淼知道,教少主習琴的願師傅說過,這曲子是講述訣別的聽起來卻不覺得哀傷

    但就是這並不怎樣哀傷的曲子,終結的尾音迴響時,淼淼呆立當場,心在不知不覺中被琴聲掏了個乾淨,空dangdang的什麼都沒剩下,她只覺得自己不過是被chōu了魂魄的人,行屍走rou般站在這天地中……原來……訣別……竟是這樣……

    待她回神時,已不見了笑幽,淼淼跺跺腳,暗怪自己不仔細,迅速抱起孤獨躺在一旁的琴,幾個騰躍消失在已經蔓延開的夜se裡

    次日,天seyīn沉

    笑幽依舊叫淼淼為她梳了個簡單的髮式,不chā朱釵不點妝,過於素淨的打扮卻掩不住那已經漸漸展開的清麗面龐如畫的眉眼襯一身湖藍se紗裙,美得不染塵埃

    她出了房men,以散步的速度緩慢向禁地走去

    九重天,同五年前一般,冷漠緊閉笑幽合起眼簾,今日,她需不需要等到深夜……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就在她即將絕望之際,機關開啟的摩擦聲重重擊打在她的心上,她幽幽抬眸……那張懷念到幾乎快忘卻的臉……清晰呈現,八年的歲月,似乎沒有在他那堅毅的線條上留下一絲風霜目光jiāo錯……

    他衝她溫暖一笑

    她在淚雨中還他一抹綻放的笑顏

    他向她走近

    她等不及,逐風奔跑,雙臂環住他並非幻影的身體

    他用右手輕撫她已經快夠及他胸膛的頭:「對不起」

    她將淚蹭在他的灰袍上,用力搖頭

    不遠處,鬚髮已白的軒轅晨空長長一歎,終於還是走上來說道:「笑兒,先回灼子軒你們父nv倆再敘不遲」

    笑幽如遭雷擊,她忘了,即使再見他,她也是他的義nv,可是……她已經長大了,難道依舊無可改變麼?

    軒轅晨空眼眸幽深……這場錯局終是避無可避……

    二更天,灼子軒xiǎo樓內,澹台沁與笑幽憑欄而坐,微雪的夜靜好淳美,笑幽捨不得睡,便也纏著澹台沁不得安枕她有太多太多話想問他,也有太多太多話想要對他講但當他真陪著她一起賞雪時,她又一句都問不出

    澹台沁似乎心情也很好,偷偷去酒窖拎了兩罈好酒,囑咐笑幽千萬別告訴阿重拍開泥封,他就著壇沿仰頭喝了幾大口,發出滿足的歎息

    笑幽蹙眉問:「你確定喝酒沒關係?」

    他不甚在意地答:「當然沒關係,說不定還有益」

    笑幽樂開,輕輕一嗤,如果真的沒影響,那還何必囑咐不要告訴江重重她不想戳穿他,因為今夜,她也想喝酒

    清冽的酒香溢開來,她仔細嗅了嗅道:「華國烏溪冷梅chūn」她搶過罈子,潑了茶盞裡的茶水,斟了一杯,品一口道:「笨蛋!東南角的大罈子後面藏了兩罈子七十年的,還有一罈子羽國貢酒,yu龍香這壇才二十年」

    澹台沁詫異,這樣的口氣,他似乎感覺不到他們輩分的差距不過,她怎麼會對酒這樣在行?這丫頭難道和他一樣是個xiǎo酒鬼?雖然這樣想,還是不自覺地遞上另外一壇

    笑幽接過,開了罈子,果然是那壇貢酒,她就知道,酒鬼怎麼會放過這樣好的酒

    「笑兒,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常去酒窖偷酒喝?」

    「也不算經常,大概五天去一次」

    澹台沁無言……

    笑幽偷偷看他,沒有再說話她喜歡的不是酒,而是喜歡他她知道他嗜酒如命,她便經常一人獨酌,品味酒的滋味開始的時候,三杯,她睡了一天,突然就明白了他為什麼愛酒後來,三壺,她也難得睡上片刻,怎樣都醉不了後,她開始一點點分辨各種酒的味道,久而久之,成了今天的xiǎo酒鬼其實他不知道的她還有很多個樣子,當然同「xiǎo酒鬼」一樣,那些樣子也是為他成就

    沒多一會兒,一罈子冷梅chūn已見了底笑幽的臉染了一層淺淺的粉se或許是因為酒的關係,她終於抬頭問他:「能告訴我這些年到底是怎麼回事麼?」

    澹台沁又灌了口酒,淡淡開口道:「也沒什麼,開始吃盡了天下最好的靈yao,後來用盡了天下最古怪的毒物,加上每天泡在血池裡十個時辰,捨了點功力,廢了條手臂,其他完好如初」

    說完這段話,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只是酒喝的更急了些

    許久,她低聲問他:「你在禁地裡,可有聽到琴聲」

    他一頓,側頭笑開道:「沒有,怎麼?閣裡難道新晉了此道高手?」

    她眼眸暗下去,「是來了一位,大家都稱呼他願師傅,雙目已盲,經歷坎坷,但琴技可以說獨步天下」

    「喔?那明日定要見見」他心不在焉地附和了句

    她沒有接話,眼神有些mi茫,忽然開口道:「我與我娘,長得有幾分相似?」她注視著他的眼,看到那抹依舊深刻的痛楚,她有些後悔問了這句話

    澹台沁看了看空了的酒罈道:「足有七分,但你給人的感覺,和你娘截然不同笑兒,酒沒了,今日的雪就賞到這吧」

    原來,她連替身都沒有資格,失落擴散,擴散到呼吸都會疼痛,她點點頭道:「好我回房了」說完便翻出窗外,借了一次力,輕落在自己的房men前,回頭看了看還在樓上的他,卻正好撞進他複雜的目光裡

    他似乎沒料到兩人會目光相接,微微一怔,掩飾地笑笑道:「xiǎoxiǎo年紀,已經越過了第四重,怕是再過些日子,我這做義父的都要甘拜下風了

    她若無其事地笑道:「不止,第五重也已經成了我不要再當你的包袱」語調雖淡,緊攥住裙擺的手指卻出賣了她的偽裝,他終於對她強調,他們之間那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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