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眉 正文 第三章 山崩梅盡落
    滿目滿眼的紅,燒成一片梅花海,暗香縈繞著寬袍墨發的男子,他修長的指輕攬著身側的絕代佳人,佳人低眉深鎖,yu訴還收的眼憐惜地注視著懷中nv兒xiǎoxiǎo的臉龐男子輕歎:「泠煙,你看這千樹紅梅,還不及我們笑兒展顏一瞬,老天嫉妒,所以搶走了笑兒的聲音……」

    畫面輕轉,千里冰封的白,nv子手持兩把薄如蟬翼的緋刃用力chā進堅如磐石的冰峰,斷崖幾乎筆直的角度,並沒嚇退她,她抬頭仰望丈夫背上正回頭瞧著她的nv兒,綻出一抹笑顏,映著碧藍如洗的天幕,她凝視nv兒沒有神采的眸子,賭咒般的默念:「笑兒,就算踏遍四國五邦,娘也會醫好你」

    刺眼的銀白緩緩退去,星光晦暗,無月的夏夜,晚風輕送卻非花香,濃稠的血腥味道遍野四散,寬袍男子握一柄長刀半跪在地,周圍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個黑衣人的屍體,他沖妻子牽了牽唇角,那笑裡滿是無奈和苦澀:「或許,或許笑兒的癡疾未必不是她今生之幸……」

    笑幽懂了,這些擅自擠進她腦海的一幅幅畫面,是那個叫笑兒的nv孩為數不多的記憶,yao石無靈的癡疾和啞症並不是病,而是本該屬於笑兒的二魂六魄被分去了另一個時空,笑幽的軀體裡現在魂魄合一,兩者的記憶相溶,笑幽並不覺得排斥,似乎現在的她才真的完整了疼……她緩緩睜開眼,痛楚的來源是一雙環抱她的素手,收得那樣緊,提醒她一切皆非夢,她還是笑幽,也是這一世的笑兒

    「娘……」童稚的聲音帶著些許試探,笑幽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才注意現在的身體嚴重縮水,只有六七歲孩童的身量,沒來得及悲歎就感到身處的懷抱明顯地一僵,「娘……很痛……」

    幼弱孩童微微的掙扎終於讓紀泠煙回了神「笑兒……你……你方才可有喊我娘?……」

    笑幽注視著那雙盛滿驚喜、懷疑、希翼、又帶著些慌luan的眼眸,不由自主漾起微笑:「娘」這一聲不復剛才的試探,清脆,響亮

    紀泠煙呆了一下,明明是想笑的,淚卻不受控制的湧出,她盼了整整六年零一個月的天籟之聲,在今天這樣一個禍福難料的局面下不期而至,紛雜的情緒如chao,百味陳雜,叫她不知道應該先體會哪一樣

    「各路英雄!剛才一幕諸位有目共睹楚界明分明口無實言他這癡傻多年的啞nv兒,尋醫四年都不曾大安,怎的突然就不yao而愈了呢?試問,一個連自己骨血都不知出於何種目的編造謊言的人,他的話,如何能信得!」說話這人,中氣十足,明明他站得離笑幽足有五十米遠,但他的聲音仿若就在耳畔邊清晰

    笑幽這才注意到,她身處一個怎樣的環境不遠處,數百人烏壓壓地圍著中間一個高約兩米的木台,台上她這一世的父親楚界明不卑不亢的默然靜立,他的身邊是兩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一左一右,似保護也似挾持台下三十二把太師椅列得整齊,落座的人著裝各異,但一致的神se平靜,全不似他們身後站立的眾人各種表情都在臉上,或怒、或歎、或義憤填膺而笑幽和紀泠煙則與人群分開,單坐在離木台最遠的東北角,七名大漢靜立在她們身後,對週遭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七雙眼,緊緊鎖定她們母nv二人,笑幽輕聲一嗤,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個身份,呵呵,竟然是人質!

    「是啊,在座各位都是明白人,楚界明今日所言,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不言而喻既然他不顧萬千黎民戰禍之苦,拋正義,取私心,我們又何必再對這樣一個jiān猾xiǎo人以禮相待?」

    「正是!連兄言之有理楚界明這xiǎo人萬不可信!」

    一時間可謂群情激憤兵刃摩擦聲叫罵煽動聲低低議論聲不絕於耳紀泠煙大怒站起正待反駁間看到台上楚界明眼神裡阻攔地信息只好緊咬銀牙緩緩落座

    「哈哈!」一聲長笑劃過所有人耳際這一笑排解了心中不少怨氣楚界明抬頭望天正當有人又要叫罵他倏然凝眸俯視眾人一雙虎目凜然生威眼光如刀竟迫得台下沒人敢高聲叫喊「眾位自詡英雄卻劫持楚某妻兒引我追至此地試問可是狹義之舉?諸位自稱救民於水火卻不去平息戰luan處心積慮為奪破蒼卷奔波十幾年試問諸位心中民重還是卷重?!諸位個個高喊奪卷是為蒼生計為天下計這天下又是誰家天下?或者該問諸位都是為了哪國君主哪家王爺哪個江湖狼子野心之徒又或是哪位亡國遺族不遺餘力?」看這台下紅紅綠綠地臉se他輕蔑一笑繼續道:「若說楚某是xiǎo人敢問諸位鷹犬走狗可配擔當地起君子二字!天下人盡知破蒼卷封存於dang古峰頂澈今dong中楚某雖為上楚風族後裔但著實無法私取書卷獻於誰人座下寶卷待天緣擇明主諸位與其留難楚某一家不如自行去dang古峰一試成敗皆為天命」一番話落擲地有聲也使得眾人面se越來越難看被戳住痛腳者此刻都恨不得衝上去將之一劍穿心

    「呸!jiān徒分明使詐!誰不知道dang古峰有去無回只你上楚風族可自由進出如今分明想you我等再去送死好響地算盤!」分不清是誰喊出這段話但這人十分成功地挑起了又一輪地唾罵叫囂

    再聽眾人言語已不單是指責楚界明不顧民生之苦又一條大罪重重壓下——妄想屠戮武林正道

    笑幽看著那群人只覺得噁心他們不是不明是非而是即使是「是」不強扭成「非」地話他們自詡光明磊落地身份怎好下手恐怕今天怎麼了結還得看那座上地三十二人她遠遠打量過去座上七名老者五名中年人另十九名年齡不超過三十最後一個竟然是個少年十四歲上下著一身妖嬈紫衣旁邊數名年長者待他甚為恭謹笑幽微寒別是天山童老類地人物……那少年感覺到笑幽地注視蹙眉轉頭兩人目光jiāo錯那一霎笑幽迅速偏開頭少年地目光她無法形容似冰又如火

    「咳咳」正中危坐的老者輕咳了兩聲,四周立時安靜下來「楚兄弟何苦執mi不悟,也罷,就聽楚兄弟的意思,我等自行前往dang古峰,只是為免無辜傷亡,楚兄弟留下出入之法才好如若楚兄弟同意,老朽可做主護你一家三口安然離去如何?」

    楚界明苦笑,向妻子投去抱歉的一瞥,朗聲答道:「抱歉,風族禁地難請外人踏足」

    那老者被掃了滿臉灰,雙手一拍座椅,騰空而起,直飛台上,口中喝道:「既然這樣,留你無用」說話間已和楚界明對了一掌,楚界明紋絲未動,那老者卻被震開兩步

    周圍眾人也luan了套,既然有人出了手,場面就再也收拾不住站在楚界明身旁的兩人同時加入了戰圈,同時台下坐著的也飛身上去三人以一敵六,何況這六人實力不可xiǎo視,任楚界明再強,也明白,今日難逃一劫

    紀泠煙焦急不已,但xue道被制,內力一絲都提不起,何況懷裡還有笑兒眼見丈夫寬袍上又多了幾道劍痕,她閉了眼,輕聲對懷中nv兒說:「笑兒,爹和娘不能陪你了,你要記得,你姓楚,取你爹爹名諱一字和娘親名諱一字就是你的名字楚明煙上楚風族的命運止於今日就好……不要為我們報仇,不要執著於風族遺命,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去過普通的生活,找一個托付一生的良人平安到老你能答應娘親麼?」

    笑幽抬頭望著這絕美的nv子,不知該怎樣回答,答應……是不可能的,她不完成鬼老頭的jiāo代,怕是一輩子都回不去了不答應……又不忍心看她痛楚的眼眸

    「是娘糊塗了,笑兒不可能知道這些」紀泠煙溫柔地理理笑幽的碎發,那入骨的溫柔隱約讓笑幽感到一絲不祥

    紀泠煙起身掃視周圍,監視著她的七名男子立刻警覺起來她將笑幽放在椅子上,忽然重重跪地,仰頭大喊:「你還不出來麼!我知道你在!就算我夫妻負了你,再多的罪孽也不該波及笑兒!求你!求求你!如今我不敢和你談什麼職責、諾言,我只能求你,若你還念當年之情,救她!!」

    不待她再喊下去,早有一人出手如電點了她的啞xue其餘幾人迅速包圍她們母nv,警戒地注視著周圍一草一木紀泠煙發不出聲音,想也沒想,頭重重向地面扣去,再抬頭,額上鮮血縱橫,美得淒厲笑幽撲上去制止她再次自虐,與此同時一個灰se身影,凌空飛來紀泠煙望著那個身影,夙願得償地一笑,抱過笑幽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拋向來人笑幽驚駭大叫,下一瞬已經安然落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不等她明白發生了什麼,來人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而出,半空中,她轉頭回望,落入眼底的一幕深深刻進了心底,紀泠煙向試圖追趕他們的七人合身撲去,兩柄利劍dong穿了她的胸腹笑幽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只看到那雙剛才還溫柔撫摸她頭髮的纖弱手指此時牢牢抓住那兩人的衣襟,笑幽的淚無聲墜落,朦朧了視線,直到那個美麗的身影縮放成一個點,她也不願回頭,就這樣一直癡癡看著,望著……

    還在廝殺的這方天地中,楚界明看到愛妻慘死,長嘯一聲,雙目充血,雖然已滿身傷痕,模樣狼狽,但此刻威勢卻更加駭人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拖延住這幾個高手,為笑幽和那人的出逃爭取空隙不顧xing命的打法支撐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已是強弩之末,頹然倒下時,他表情安詳,向著nv兒離開的方向,低微的聲音已無法在嘈雜中分辨,一張一合的唇猶自默念著一句——今生所欠,來世再報,隨即揮劍自刎,因為他明白,如果不死,無論落在誰的手裡,等待他的沒有生機,只有無限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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