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阿香正在林子裡煮茶,玉兒站在邊上分揀茶葉。香爐邊上是大堆草藥,是阿香用來研究的。
林子裡奔來一隻玉白色的馬,馬上的青衫少年,正是陸遜
他放慢馬的速度,繞著她和她的火爐走了一圈,忽然,他手上的利劍一指,挑起了鍋把,用力一晃,鍋裡的茶倒了一地,鍋摔在了地上。
「你——」這分明是故意找茬玉兒拔劍對著他,「見到郡主,休得無禮」
他的目光在阿香臉上定格一會,溫和如水的眼睛竟掀起一絲嫌惡。他緩緩下馬,跪在地上,淡淡說道:「拜見郡主。」
「陸遜,你好大的膽子」阿香氣得奪過玉兒的劍,抵住了他的頸上。
那次,他曾將劍抵在她的項上,這次,總讓他也嘗嘗,被人指著脖子是什麼滋味了。
他頭也不抬,淡淡地說:「回郡主,陸遜只是不喜歡聞這種藥味。陸遜自幼對氣味極為敏銳,類似於這種藥味,陸遜聞之便會全身發軟,所以冒犯郡主,望見諒。」
這分明是狡辯
阿香怒道:「既如此,那反而是我的不對了?」
「不敢。」他的唇邊,分明是戲弄成功後的一抹得意的笑
阿香的嘴角,泛起一絲邪邪的笑。她端起半倒在地上的鍋,高高地舉起,傾斜,「嘩」,鍋內剩餘的茶水淋在了陸遜一身乾淨的衣服上,空氣中那難聞的味道霍然散溢得更濃。
「你——」陸遜憤怒地立起,衣裳上的水直往下滴。
玉兒在一邊掩著嘴笑出聲來。
阿香裝作可憐兮兮地說:「不好意思哦,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給你擦擦。」邊說邊拿出一條手絹在他衣上拂了拂。
他後退幾步,緊緊咬著牙,說:「不必了。」轉身要走。
「陸遜」林子裡,另一隻馬急急趕到,馬上一人女扮男裝,俊逸非凡,見到阿香,怔了一怔。
「茹兒,你怎麼來了?」阿香問馬上那女孩。
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孫茹想必又是追著陸遜玩。
「我,我——」孫茹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幾個字來,便下馬,看到陸遜衣上濕濕的,連忙拿出手絹拭了幾下。
「陸遜,誰淋濕了你啊?告訴茹兒,茹兒幫你去揍他」
聽了這話,阿香抿嘴一笑,說:「是姑姑淋的。」
孫茹見剛才說的話冒犯了阿香,心虛極了,便拉著陸遜,在陸遜耳邊說了什麼,陸遜露出焦急的神色。
「姑姑,二叔父找陸遜有事,茹兒特來告知陸遜。」
她邊說邊拉著陸遜,別過阿香,縱馬而去了。
阿香繼續研究了一會,便也同玉兒打馬回府。
到了孫府,傳來一陣幽幽的琴聲。
入內一看,陸遜正側著頭,靜靜地撫琴,一襲青衫長擺飄曳於地。琴前,孫茹已換上一身紅裙,長袖飛舞,翩翩而舞。
孫權斜斜坐於上位,手指和著琴音的節奏輕敲桌面,很是欣賞這一幅郎琴女舞圖。
阿香望著孫茹,不知不覺孫茹已長那麼高了,那婀娜的身姿,柔中帶剛的臉龐,無一不在宣告著她的美麗。
阿香靜靜走到孫權邊上的側位上,坐定,不說一句,生怕打擾了這樣美麗的景致。
琴音止了,孫茹停下了舞蹈,不向孫權行禮,反而興沖沖地先問陸遜:「陸遜,你說我的舞跳得好嗎?」
「自然是極好。」陸遜起身行了個禮。
「與謝嬸嬸比之若何?」這一天真的問題,孫茹只是毫無心機地問出來,陸遜卻臉色發白,回望了孫權一眼。
阿香沒料到孫茹會忽然拿她與謝蘭相比,無疑牽出了陸遜與謝蘭的那段往事,生怕孫權會發怒,便望了孫權一眼。
孫權的臉,依然是笑著的,波瀾不驚地笑著。看來孫權並不見怒,反而淡淡接過了孫茹的話茬:「茹兒,你跳得比你謝嬸嬸可要好得多了。快和二叔父講講,你是向誰學的?」
「不告訴叔父。」孫茹眨著靈氣的眼睛,調皮地說。
「茹兒,你覺得陸遜如何?」孫權接著問道。
「陸遜,是個大傻子」孫茹竟給陸遜下了這樣一個定義。
阿香與玉兒「撲哧」一笑。陸遜有些尷尬地望了望孫茹。
「叔父讓這個大傻子,作你未來的丈夫,你可如意?」孫權笑問道。
眾人吃驚地望著孫權,只有阿香淡淡地望了望陸遜。
史書上早已寫得明明白白,陸遜的妻子,叫孫茹。阿香既已知道歷史,當然不驚奇了。她只是盯著陸遜,想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他到底愛不愛孫茹。
陸遜的眼睛,是隱忍的,內斂的,看不出他心裡的愛恨。
而孫茹紅著臉,低下了頭,看她滿臉幸福的樣子,便知是願意的了。
「好陸遜,孤今日便把茹兒許給你,等茹兒再大些,你們便完婚」孫權說,「從今後,你便與我們孫家,是親家了」
孫權真是厲害,拿孫策的女兒作為自己的政治籌碼。阿香歎了口氣。
陸遜緩緩站起,臉上喜怒不見,只淡淡行禮道:「多謝主公。」
議定後,陸遜便辭別而去。步伐竟是那樣的急匆匆。
孫茹奔出去攔住他,拉著陸遜的袖子,說:「大傻子,你為何走得那樣快?」
陸遜沒有回答,甩了甩袖子,繼續向前走。
孫茹天真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他心裡的悲傷,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陸遜,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父親嗎?還是對我父親的仇恨念念不忘嗎?」
陸遜的背影淒冷而決絕。
「茹兒。」孫權的聲音陰冷而沉重,唇邊,浮起了陰冷的恨意。
「總有一日,孤必會讓陸遜與謝蘭親眼目睹,孤才是江東之主孤必滅了陸遜滅了謝家」孫權抽出劍,狠狠砍斷了身邊的樹。
樹「嘩」地倒下,發出響亮的聲音,葉子隨風飄起,沉沉地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