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緩緩轉過身來,那雙深澈如夜色的眼睛依然是冷冰冰地,發上的玄色髮帶隨風飄散,薄薄的唇緊緊地抿著。
「香兒,你要殺我?」他那清冷的眼睛閃過一絲柔情。
「為什麼,要這樣做?」阿香咬著玉唇,閃著星子一般的淚光。
他上前一步,頸上的青筋抵上了她的劍,閉上了眼睛,說:「如果你真的下得了手的話,你就殺吧。」
她的劍在他的頸上劃出了淺淺的血痕,「咚」地一聲,她扔下了劍,哭著跑出院外,跑出府外,跑入沉沉的夜色中。
孫權在後面追著。
夜風冷冷地吹著。府外一片漆黑。
阿香跑進了後山的梅林,隱隱的月光下,紅梅寒冷的影子在風中顫抖著。
孫權抓住了阿香的手,「香兒,你不能再跑了,再跑,就進入林子深處了」
阿香掙脫了他的手,孫權上前一步,把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啪」狠狠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放開我放開我」阿香聲嘶力竭地喊著,掙扎著,卻被他更有力的抱住。
「香兒,你冷靜點香兒」孫權大聲對著發瘋了似的阿香喊道,「香兒,你不是我親妹妹你不是你也不是父親的女兒」
生冷的話,於風中,空洞地響著。阿香靜了下來,一雙水眸瞪得大大的,望著他。
「你說什麼?」風吹著她凌亂的發。
「你不是我父親的親生女兒。」孫權重複了一遍。
「不可能」穿越至今,她從未置疑過她的身世。
孫權低下頭,眼神清冷,開始向阿香講述很久以前發生的那件事——
小孫權端著水,要給姨娘洗臉。他臉上露著一絲淡淡的羞澀,強壓著心跳,心想,姨娘如見了他這樣乖給她倒水洗腳,她一定會很高興地。
來到姨娘的屋外,忽然聽到裡面有男人的聲音。小孫權把耳朵趴在門上,仔細一聽,是父親孫堅的聲音
「你肚子有孩子,要好好休息才對,不必服侍我了。」孫堅關切地說道。
「將軍對妾情深義重,妾無以為報,這點事,算不上什麼。」姨娘的聲音
「我們之間,不必談這個,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便是。我會把她當親生的來看待。」
「可是將軍,妾肚中孩子,並不是將軍的。將軍你就不怪罪賤妾嗎?」
「怎麼會呢?你的命已經很苦了,我現在,只想給你幸福。」
聽到這裡,「啪」孫權手一鬆,手上的水盆滑落,掉在地上,水濺滿了一身。
房內傳來了腳步聲,他連忙跑開了,跑到自己的房間,見自己的母親吳夫人還獨守空房,強烈的恨在他心內滋生……
講完了這些,孫權歎口氣,望著天上的明月,說:「那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妹妹了。」
「既然這樣,從小到大,你為什麼對我那樣好?」阿香問,風吹著她的裙子「簌簌」響。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孫權低下了頭,不敢注視她的眼睛。
「那麼,我娘是怎麼死的?」阿香忽然注意到這一個問題。
「你母親是被人殺死的。就死在這個梅林。」
話音剛落,一陣寒意襲入身心,阿香不禁打了個趔趄。
「是誰殺了她?」風中,她發狂亂地飛揚著。
「不知道。」孫權的眼中,透著深深的寒意,他面向月光,冰冷的月光照在他臉上,他的臉一片青白。
阿香一時恍惚,呆呆地站在那裡。
「香兒,你知道,我對你,一直是很好的。」孫權走近她,把她凌亂的發撫得整齊一些。
「以後,我還會對你更好。香兒。」他說。
阿香掙開了他的手,冷冷地說:「就算是這樣,你就可以霸佔我的身嗎?」
他目光犀利,以手指天說道:「香兒,不管怎麼樣,你只屬於我的。」
阿香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呆呆地轉身,走向孫府。
孫權默默地跟在後面。
她進了房內,合上了門。
孫權在門外不斷地喊著:「香兒,你千萬不要衝動啊都怪哥哥不好,哥哥向你陪罪香兒」
門內沒有絲毫動靜。
「公子不要著急,小姐性格堅強,她決不會自尋短見的。」柔荑不知何時出現在孫權身後。
孫權聽了,歎口氣,見裡面沒有動靜,便默默地走了。
柔荑望著孫權沮喪的背影,心裡一陣陣緊促,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輕輕眨了下,默默回房了。
次日,阿香茶飯不思,一大早就騎馬出城,來到林中那個小木屋,等到午時,不見周瑜來,她撥馬來到周府,府上的人把她迎進來,卻告訴她,周瑜不想見她。
「不可能的」阿香拚命搖著頭,說,「你叫他出來見我一面,就一面」
奴婢把頭搖成一個波浪鼓,說:「郡主,這是公子吩咐,奴婢不好作主啊。公子說不願見郡主,還請郡主回去吧。」
阿香繞過奴婢,衝入房內,周瑜卻沒在房內。
望著一問三不知的奴婢,阿香跑出府外,卻看到上次來林裡找周瑜的那個老奴。
「老大爺,告訴我,周瑜在哪裡?」阿香急忙問他。
「郡主,你就回去吧,不要為難老奴了。」老奴也拚命搖頭,急急地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阿香一直在尋找著周瑜,可是周瑜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怎麼找也找不到。
「周瑜你為何變得這樣絕情」在小木屋前,阿香對著蒼天,淒厲地呼喊著。
林子裡傳來陣陣回聲,空落落的。
她的心碎了。
世事滄桑,感情薄得如紙。什麼天長地久,什麼今生今世,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她雙膝跪地,坐在泥地上,落花漫天隨風飛,地上堆滿了花瓣。
她已欲哭無淚,拾起一片花瓣,呆呆地抓著,看著。
「香兒。」傳來一聲柔情的呼喚。
熟悉的聲音,就像小時候一般。
是孫權
他在地上用泥土攏起一個屋子,並用帶來的金色顏料把泥屋子染成金色,沉沉的聲音從唇內吐出:「小時候,二哥在泥地上築起了金屋,承諾長大必築金屋給香兒。不管香兒忘記了沒有,從今日起,二哥將實踐這個諾言。」
阿香望著他,淚水奪眶而出。
他上前擦**的淚,清冷的臉竟浮起少有的溫暖如陽光的笑來:「香兒,二哥會一直在你身邊。只有二哥,會永遠在你身邊,會永遠對你好。」
他把阿香摟在了懷裡。
在他溫暖的懷裡,阿香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