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宿的雪,陽光照下來,雪有些化了。江南的雪總是薄的像煙一樣,細得像鹽一樣,經不得日曬。紅梅樹亭亭地立著,紅梅獨自在這蒼白的天地裡嫣紅著,花瓣上覆著點點蛾雪。
阿香推開門走出來,她今日穿得極為溫暖,上穿明黃色緊身袍袖上衣,外披一件半身狐皮裘衣,下罩淡黃散花煙紗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把裙擺綰得極有墜感,更顯的她體態修長。
幾個丫頭在掃雪。阿香朝手上輕呵了口氣,也加入了掃雪的行列。天冷,呼出一口氣便在空中凝成了一團白霧,阿香用掃雪來驅散著自己的寒冷。她體質偏寒,禁不得冬日的寒氣,這一幹活反倒讓她身體熱了起來,浸出了點點汗珠。
玉兒也在仔細地掃雪著。玉兒今日穿著厚厚的襦裙,半身裌襖,渾身圓圓的,她性格極為爽朗,一邊掃雪一邊與人攀談笑語著。
阿香的眼角睨見了孫權從迴廊走過。他今日穿得很是簡潔,頭戴羽毛雪帽,一件緊身狐裘縛住了一身的穿袖深衣,腿上綁了綁腿,見阿香在掃雪,連忙走來,說:「香兒,此事叫下人做就好了,何必要親自動手?」
阿香笑笑:「二哥,香兒體質不好,幹活出點汗還是好的。哥,你這一身打扮,是要去哪?」
孫權笑道:「我正要帶你去雪地裡逛逛,難得今年下這麼大的雪,江南逢著這樣的雪天還是少的。」
孫權說完就不由分說地奪過了阿香手上的掃把,遞給邊上的玉兒接了,叫人牽了兩隻馬來,拉著阿香就走。
二人騎馬步入白茫茫的林子裡,孫權彎弓射箭,射中了幾隻雪中覓食的野兔。
孫權用箭挑起兔子,兔子滴下淋淋血跡,在雪地上滲出來。孫權笑道:「今日,我們又有野味吃了」
阿香嚇得捂著眼睛,不敢看,說:「哥哥,好可憐的兔子啊你怎麼忍心下手」
孫權笑著把兔子扔入獵袋中,說:「當香兒甜甜地吃著兔子肉時,就不會覺得它們可憐了」
這時,大堆的雪從樹上落下來,壓彎了樹下的草枝,從枯萎的草叢中,窸窣幾聲,爬出一隻小蜥蜴來。
孫權下馬,輕步走去,只一劍,玉色的劍鋒就刺入蜥蜴的身軀,蜥蜴慘叫一聲,在雪地中顫動著身軀。
孫權用劍頂著蜥蜴,一揚劍柄,在劍的寒光閃爍中,這垂死的小生靈刷地飛過天頂,落在一小溪澗中,血染紅了冰結的溪水。
孫權的臉上浮出勝利者的快樂。他喜歡這樣的廝殺,喜歡這樣的勝利。也許因為他不能馳騁於戰場,所以,他選擇了用另一種方式來發洩勝利的快樂。
他回過頭來,慢慢走向阿香,拉住阿香的手,把她從馬上牽了下來。
「香兒,你怕了麼?不怕,有二哥在。」他見阿香瑟瑟地望著溪澗裡的血,笑著攬了她的肩,說,「來,我們好好賞賞雪景。」
阿香靠在他懷裡,很是溫暖。
孫權拉了阿香的手,捨了馬,步入林間深處。寒風吹入阿香的衣領內,阿香冷得瑟瑟發抖。孫權緊緊摟著阿香。
風越來越大,捲起積雪成一片飛絮。阿香呼出團團白霧,問:「哥,這樣大的風,我們進這林子做什麼嗎?」
孫權迎風笑道:「我此行,不是為了那幾隻兔子的,我是為了打些更生猛的野獸來。」
阿香面色一驚:「生猛的野獸?難不成是老虎、獅子?二哥,這類猛獸可是玩不得的,還是回去吧。」
阿香說著停住了腳步。孫權卻淡淡一笑,嘴角帶著幾絲不屑:「香兒,今日二哥必叫你看到,你二哥是如何英勇,決不遜於大哥和周瑜。」
正說間,忽傳來幾聲刺耳的嚎叫。伴著風聲呼嘯,顯得格外淒絕。
從雪中,行出一隻長著獠牙的野獸來,它閃著碧綠的眼光,肥厚的絨毛閃著逼目的寒光。
這是一隻獨行的狼
獨行的狼,在這冷天的荒山中,必是飢腸轆轆,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躲雪的地方。它現在,必會露出最凶狠的一面,來填充它的飢腸。
阿香嚇得緊緊摟住孫權,一雙驚恐的眼睛瞪著那隻狼。孫權卻只是淡淡啟唇:「我等的野獸,終於來了。」
他嘴角微微一彎,把阿香推到身後,抽出長劍。那隻狼閃著幽幽的綠光,飛撲而來。
阿香嚇得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聲慘叫,衝出冷冷的風聲,劃過阿香的耳膜,。
來不及細想,阿香大喊了聲:「哥」絕望地放開了蒙眼睛的手,卻看見孫權仍然站在阿香身邊,手上,提著那把寒氣逼人的劍。
他的身上,落了濕濕的雪水,卻沒有血
而不遠處,那隻狼,一隻腿伸入了龐大的獵狼器的堅夾裡,血徐徐流出來,它在淒冷地嚎叫著。
「這是——怎麼回事?」阿香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情景,不解地問道。
「香兒,我終於抓住它了。」孫權的臉上,蕩漾著異樣的欣喜,他提著劍,來到那隻狼面前,舉起了劍。
狼拚命擺動著身體,想要躲開。劍光閃過,呼嘯的風聲吞沒了狼淒絕的悲號。
劍,狠狠刺入它的身體,斜斜地割出一道長口的血痕。
狼癱倒於地,血,從它的身體裡湧出來,漫開,洇紅了一處雪地。它的鼻尖最後抽動幾個,停止了呼吸。
孫權撫摸著它尚還溫熱的身體,拔出刺入狼喉嚨的劍,拿出懷中的帕子,擦淨了血水,收劍入鞘。
整個過程像是早已編排好的,動作熟練,沉穩。阿香驚呆了。
「香兒,你一定想知道,為何這裡會有個獵狼器。」孫權拿劍挑起死去的狼,擲入獵袋中,說道。
「為何?」阿香問。
「幾天前,傳出此處有獨行的狼出沒,專門在雪天人少的時候,出來捕食。很多正好經過此地的單獨行人,被這狼或是當成食物,或是傷了。我就想著要抓住這隻狼。我特意在這裡安排了這樣一個暗器,就是為了等這天,讓香兒親眼見見,二哥的厲害。」孫權得意地說。
「那二哥又如何有足夠的把握,一定可以成功捕獲這隻狼呢?」阿香還是不解。
孫權笑笑,輕拍了下手,叢林中走出好幾個身穿裘衣的兵士,個個都手執利刃。他們齊齊跪在孫權面前:「拜見主公。」
「他們——是——」阿香越發不解了。
孫權笑著說:「二哥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這些人,一直躲在這兒的草叢裡,如果二哥沒有逮住那隻狼,自然有他們,為我們捕來。」
阿香聽了,理清了頭緒,對孫權讚賞不已:「二哥辦事周詳,香兒佩服」
這時,早有部下叫來了周圍的村民,村民們見到狼的屍體,把孫權圍起來,齊聲叫:「吳侯真是年少有為,為民除害啊」
孫權嘴角掛著勝利的笑容,對著眾人作了一揖,說:「不敢。孤只是盡自己份內事,力保江東百姓幸福安康。」
眾人齊齊跪下,高呼:「吳侯英明」
不可一世的傲氣漸漸侵染上了孫權的明眸,他的眼神飄過眾人的背脊,射向人群外的阿香。他的眼神是如此灼熱地望著她,似乎他今日做的一切,不是為了眾人的歸心嘉獎,只為了討她的喜悅。
阿香凝視著他,只是靜靜地回之以一笑。
眾人散去後,孫權把獵物交給那些奴僕,拉阿香到身邊,說:「好了,我們且回去享受下戰利品。」
二人縱馬而去,後面的奴僕緊緊跟著。
「香兒,你可知道二哥用盡心思,捕殺這隻狼,是為了什麼嗎?」馬上,孫權忽然問道。
「二哥必是為了百姓不受這野獸侵擾。」阿香答。
「那只是其次的。二哥更想讓香兒高興。」孫權說。
風中,他的眼神有些迷離。
阿香愣愣地回視著他。
雪地裡,傳來雨點般的馬蹄聲,寂寥地在山林中迴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