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城一片雲煙繚繞,紫塵漫漫。
一路上,馬不停蹄,到了荊州城門口。城裡城外的人進進出出,挑著擔子的有,坐著馬車的也有,一副安康喜樂的樣子。
幾個兵士在城門口檢查著來往的貨物。
在亂世,哪怕是清靜的荊州,也免不了要做點防禦準備。
周瑜與阿香下了馬,阿香雙腿內側因長時間騎在馬上,被磨出血泡來,很是疼痛。可是看到兩排守衛的兵士,她裝作鎮定,忍著痛,跟周瑜接受了檢查。
「你們是做什麼的?」守衛問道。
「我們來城裡找親戚的。」周瑜答道。
守城的看了他們一眼,就放他們進去了。
進城走了幾步,阿香忍不住痛,蹲了下來。周瑜這才發現阿香腿上的裙衫被血染紅了。
周瑜忙撕下自己的衣角,遞給阿香:「郡主,把這條布先包在腿上,周瑜馬上帶郡主去藥鋪找大夫。」
阿香接過布條,繞著傷口包了一圈。周瑜讓阿香上了馬,自己則拉著兩隻馬,到一處藥鋪。
阿香被周瑜扶下了馬,藥鋪的郎中一看是女子,也不看阿香的傷,就從裡面調了些藥,放在石盂裡,用石磨搗碎,把搗好的草藥放在一棕櫚葉上,遞給周瑜說:「公子且用此藥敷在小姐患處,不日就好。」
周瑜付了錢,見大夫不願揭開香兒腳上的布條,只好說了句:「冒犯了。」然後拉起阿香的裙子,露出阿香細細的腳。
他揭開綁著的布條,看阿香腳上血泡和血凝成一起,皮膚被摩擦得潰爛,借了支針戳破血泡。阿香痛得按住了周瑜的手。
她的手碰觸到周瑜手的瞬間,那柔軟的肌膚如涼冰一樣激起周瑜心裡一陣電流。
「香兒,忍著點,就好了。」周瑜堅定地看著她,她於是放開了他的手,緊緊咬著牙。
周瑜戳破了她腳上的血泡,把大夫給他的藥敷在上面,用布條包好。
他向大夫打聽了城裡客舍的情況,就扶著阿香走了。
來到一間清靜雅致的旅店,周瑜帶著阿香來到掌櫃那裡。
「客官,歡迎歡迎!」掌櫃馬上熱情的迎上去,「您是要住宿還是吃點什麼?」
周瑜問:「先來點小菜,等下給我們安排兩個相臨的客房。」
掌櫃連忙吩咐小二準備去了。
店內的生意極好,連個空桌都沒有騰出來。周瑜只好扶著阿香在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下。
「香兒,還疼嗎?」出門在外,周瑜不再叫她郡主。
「還好。」阿香的腿包上了藥後,沁涼沁涼的,很舒服。
「你喜歡吃什麼?」周瑜問。
「來點荊州特色小菜吧。」阿香說。
店家給他們上了一盤荊州臘肉,煙熏燒雞,蓮藕炒蛋和兩碗橡子涼粉。阿香最愛吃涼粉,聽說這叫橡子涼粉,就問小二為什麼叫這個名子。
小二一臉自豪地說:「這橡子涼粉可不是一般的涼粉,它原料為成熟的橡子,把橡子打成澱粉,用泉水和制,再做涼粉。成品吃起來爽滑、筋道,十分可口。」
阿香一嘗,果然爽滑而有筋道,吃在口中,感覺清涼滋潤,一時高興,又叫了一碗。
「女孩子家,這麼能吃,還是少見。」周瑜笑道。
「都騎了一天的馬了,也應該讓我多吃點了,你說對不對?」阿香睨了眼周瑜,繼續吃著。她也的確是餓壞了。
「其實這涼粉,我倒是會做。香兒那麼愛吃,改天我做一碗讓香兒嘗嘗。」周瑜說著也用勺子舀了一勺吃著。
我沒有聽錯嗎?阿香抬頭望著他,說:「你剛剛說什麼?」
「哦?沒聽見?沒聽見就算了!」周瑜忍住笑。
「聽見了!當然聽見了!你說你要做碗涼粉給我吃,你可不能食言哦?」
周瑜琥珀色的琉璃眸子深深凝視著阿香,認真地說道:「周某從不會食言。」
這是承諾吧?阿香想。
吃完飯,小二帶他們上樓,讓他們看了兩間寬敞舒適的房間,交給了周瑜鑰匙,就下樓了。
周瑜扶阿香進了屋,讓她在床上坐好,一個老媽媽端來兩杯茶水,兩盆洗腳水,放下就走了。阿香說:「荊州的人很熱情,城裡也很和平安康。」
周瑜說:「荊州是如今唯一一個十來年沒有發生過戰亂的郡治。」
「沒有戰爭,這世界還是很安寧的,人與人之間還是很快樂地相處。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大家見面都是真誠的笑容。」阿香用手托著紅潤的腮幫,臉上掛著憧憬的笑容。
「總有一天,我會讓我們主公的國,也這樣安寧的。」周瑜神色嚴峻,似乎在說著一句誓言。
他臉上一旦嚴肅起來的時候,就像蒙著一層薄薄的霧紗一樣,神秘而俊美。他那琥珀色的眼波蒙上了一層水汽,迷離而眩惑。
阿香別開了頭,你不要那樣帥好不好?我快要淪陷進你的眼波裡了——
周瑜把桌上的水端到阿香面前,阿香往臉上拍了幾下水,周瑜端回了水盆,擰乾了毛巾,遞給阿香。阿香被周瑜服侍著,沉浸在喜悅中。
「好想,一直這樣受傷。」她甜甜地憧憬著。
「還有人喜歡受傷?」
「這樣,你就會照顧我了。」
阿香這樣直接的表白讓周瑜冷峻的臉浮上了點點紅暈。
「我喜歡你!」阿香乾脆就直接到底了。
周瑜深邃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漆黑的長髮靜靜地垂在他的寬闊的肩膀上,幾綹流海從額頭上挑了下來,遮住了他的一隻眼梢。
「周瑜擔當不起。」他那琉璃眼瞳暗淡地縮了一下,視線低了下去。
「你喜歡我嗎?」阿香不要聽那些話,這些都是借口。在二十一世紀時,阿香看夠了太多朋友被男朋友甩手前都用了這個借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何必用其它的借口來遮掩?
周瑜沒有回答,只是凝眸望著她。華美的丹霞綾綃布幔越發襯得她膚白勝雪,墨如夜色的長髮散散的披在肩頭,和著屋內旖旎的熏香和窗前的花影,讓人心神蕩漾。
他呼了口氣,採取了男性慣用的逃避方法:「香兒,不早了,該休息了。我也去隔壁休息去了。」
周瑜起身要走,卻發現袖子被阿香拉住了。
「周郎——」深切的輕聲呼喚,柔軟了周瑜的心。
燭火搖曳了一下,他猛地回過身來,伸手有力地把她微冷的身體摟入懷中。
她感覺到他溫熱的身體正包圍著她,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這是幸福的暖流。
只是忽然,燭火猛地晃動了幾下,陰明不定中,他臉一暗,放開了她,臉上,又蒙上了冷冷的迷霧。
「對不起。」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微啟朱唇,說,「自從與伯符約定天下大業後,周瑜已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戰場。周瑜不會對任何人用情。」
說畢,他努力的挺起身軀,彷彿是為了支撐起壓在肩上的重擔,緩緩的走了出去,只留給香兒一個緊閉、深沉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