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殿的人從晏逆昀回來就一直準備到晚膳時間。
「……我說,娘娘激動是因為皇上會來,霓雲你跟著激動什麼?」鴛鴦有點費解。
廢話我能不激動嗎?晏逆昀在心裡這樣回敬,嘴上卻說:「皇上來娘娘高興,娘娘高興我自然也就高興了,有什麼奇怪的。」
清妃聽他這麼說,心裡熱熱的,真是有種「宮中數千人你最知我心」的感慨,鴛鴦自知和自己無關,吐吐舌頭繼續做準備。
臨近了晚膳時間,皇帝果然遵守約定來到清水殿,並且所帶人數也並不多,還大多留在了院外。鴛鴦正要迎出去,晏逆昀已經先她一步衝過去跪下:「恭迎皇上!」皇帝哈哈笑,手隨意一揮:「起來吧!」大步走進正殿。
清妃也從裡面迎出來。為了迎接這難得一次的機會,她搬出了自己的所有,展現最漂亮的一面,此時正盈盈下拜:「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過去扶起她:「愛妃免禮。朕聽說你偶感風寒,所以特地過來看看,怎樣?有沒有傳太醫,有沒有吃藥?」清妃簡直感動得一塌糊塗:「多謝皇上關心,臣妾……臣妾沒事了……」
鴛鴦在一邊高興得幾乎要拍手了,想想場合不對,乾脆抓過一旁的晏逆昀使勁兒搖,「霓雲妹妹」苦不堪言。
「皇上想必還沒有用膳吧?,臣妾服侍皇上用膳。」清妃適時適地地挽起皇帝向餐桌走去,太監們留在了門外,只有鴛鴦和晏逆昀要服侍吃飯而跟了進來。
中午飯大家都沒認真吃,為的就是省出時間準備晚上的這一頓和皇帝一起的晚膳。晏逆昀也是進宮第二天,看到滿桌的豐盛菜餚,忍不住驚呼:「哇……果然是皇上才吃的,道道都是五光十色五味雜呈哎喲!」還沒感歎完就被鴛鴦擰了一把。
皇帝轉頭看著他笑:「你這丫頭倒是奇怪,滿口成語卻用的都不是地方,你是什麼出身啊?」
清妃和鴛鴦同時僵硬了,心裡怪:不是讓你不要瞎出風頭嗎!
晏逆昀笑得極為扭曲:「啊哈哈哈……那個,回皇上,奴婢的爹爹是說書的,奴婢進宮之前跟著爹爹到處說書,聽了一些、聽了一些……」
皇帝繼續笑著問:「那你怎麼跑皇宮裡來了?」
「因為……因為爹爹不要我了……嗚哇……」無話可說的晏逆昀再一次放聲嚎哭,聽過一次的皇帝還好,初次見識的清妃和鴛鴦差點被嚇破了膽。
「哈哈哈……你這丫頭真是有趣得很,」皇帝擺擺手,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別哭了,擦擦。」
清妃就那麼吃驚地看著皇帝把手帕給了晏逆昀,半天愣是說不出話來。好在他是知道晏逆昀是個男人(作者語:知道又如何?),否則肯定大吃飛醋。
「清妃不會介意朕把手帕給她吧?」皇帝話鋒一轉。
清妃嚇一跳:「臣妾、臣妾怎麼會呢?皇上喜歡這個丫頭,賜他一塊手帕沒什麼奇怪的,臣妾要是連這都介意,豈不是太小心眼了?」
「好!你這話朕愛聽,來吃飯吧。」皇帝已然拋開這個測試,和清妃一起用膳。
鴛鴦在旁邊擦了擦汗,覺得氣氛怪怪的,偏頭一看,晏逆昀正捧著手帕一臉陶醉,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叫你裝女人你也不必那麼投入的。」這話當然是非常小聲。
晏逆昀哪裡還管得她那麼多。這可是皇上給他的手帕,價值堪比定情信物,世間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加珍貴的?哦還有娘(作者語:……)。
哎呀果然是我看上的人~晏逆昀把皇帝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一遍。眉利眼柔,笑起來的時候含情脈脈;面部輪廓清晰但絕不顯得生硬;淡紅色的唇,談笑間可見皓齒;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調皮中風韻流轉,真是百看不厭……
「鴛鴦,還不來斟酒?」清妃和皇帝正親熱著,嬌聲道。
鴛鴦剛說完是,就被晏逆昀搶先了:「還是奴婢來為皇上和娘娘斟酒吧……」緊接著就笨手笨腳地把酒壺打翻了,嘩啦一聲順桌子流下去全都撒在皇帝的前襟上。
「啊!皇上!臣妾該死臣妾該死!」清妃大驚失色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雖然被嚇一跳,但並不生氣:「愛妃何須如此,快起來。」說著伸手扶起嚇得臉色發白的清妃。
鴛鴦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倒是晏逆昀完全不覺得自己闖禍了,還攥著剛得來的手帕:「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替皇上擦乾。」就那麼蹬鼻子上臉地抓起皇帝的手幫他把濺濕的地方擦乾。
鴛鴦目瞪口呆,清妃目瞪口呆,就連皇帝都目瞪口呆。晏逆昀還是全然不覺,自顧自地認真擦……不過,這個認真很有待考證,同樣是擦酒,有的人可以擦得體現愧疚,有的人則可以體現情色。
皇帝臉色有些不好看,正待發火,晏逆昀已經見好就收:「皇上恕罪,恐怕一時半會兒是擦不幹了,皇上今晚不若留宿清水殿,給奴婢一個恕罪的機會,把龍袍洗乾淨。」說著跪了下去。
這一連串的非常舉動,搞得在場的人都暈了。清妃到底是後宮之人,還以為晏逆昀幫著她把皇帝留下,喜上眉梢:「皇上請隨臣妾來,臣妾服侍你沐浴。」
皇帝哼了一聲站起來,由清妃替他脫去龍袍交給晏逆昀。
晏逆昀抱著龍袍就差沒幸福得暈過去,要不是他跪著又低著頭,那副嘴臉要被皇帝發現,保管拖出去暴打一頓。
「你,叫什麼名字?」皇帝臨走前突然問。
「啊?我……奴婢叫霓雲。」一激動差點開口成誤。
皇帝笑得別有一番意味:「好,朕記住你了,你可不要落到朕的手裡。」說著握了握拳頭以示威脅。
清妃提著膽子把皇帝帶走了。鴛鴦終於吐出胸口的一口氣:「天啊,你真是曠古絕今了……」晏逆昀早就抱著龍袍跳出了飯廳,不見了蹤影,「怎麼跑那麼快?」
晏逆昀在這邊把衣服洗乾淨抱著遐想,皇帝和清妃在那邊放下帳子準備休息。
「朕記得你這裡沒有一個叫霓雲的,是黃鶯吧?」皇帝看著床上婀娜的清妃。
清妃一僵硬:「是啊,黃鶯前不久得到名額回家探親去了,她只是暫時過來替個手。」
皇帝瞇起眼一笑:「愛妃,你真是不擅說謊。」
「皇上!」清妃大驚失色,跌跌撞撞下床來。
「說吧,她到底是幹什麼的。」皇帝背起手走開,也不讓她起來。
清妃權衡了一下,道:「臣妾真的不知道,黃鶯出宮以後,她就自己找過來,說是分配過來暫時在這裡做事的,臣妾真的一直都以為她就是過來替班而已……難道、的難道不是嗎?」
皇帝哼了一聲,伸手給她:「起來吧,朕自會查明,睡覺吧。」
清妃膽戰心驚,哪裡還使得出半點媚術,兩個人就這麼背對背睡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皇帝剛被早朝官喚醒,晏逆昀就已經捧著洗淨熨乾的龍袍進來候命。
「你下去吧,昨天的事,朕就不怪罪你了。」皇帝看都不看他,由清妃服侍著更衣洗臉,然後上朝去了。
清妃從起床就一直都沒有說話,鴛鴦還以為她出什麼大事了,一直到退朝的時間,督察英玨過來宣聖旨,把「霓雲」要到上書房去倒茶,清水殿的人才明白出了什麼事。
「不是吧?」聽了聖旨,晏逆昀的第一句話不是謝恩。
英玨眉一豎:「大膽,還不謝恩!」
鴛鴦趕緊把他的頭按下去:「快謝恩啊!」
晏逆昀簡直是用哭腔回答:「奴婢謝恩……」
「哼!」英玨傲慢地哼了一聲,「還不趕緊走?」
這……這哪跟哪啊這?晏逆昀欲哭無淚地用昨天的手帕擦眼角,一副捨不得離開清妃的樣子,清妃和鴛鴦都提著心看他走。
「我就說不該把他留下來啊,這樣一來要是萬一被發現了我可是死罪啊!」
「娘娘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們還是祈禱他能夠度過難關吧!」
「是啊是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真是急死我了。」
「說起來啊娘娘,刺客的事情不知道怎麼樣了,您為什麼不想辦法打聽打聽?」
主僕二人咬著耳朵緊張兮兮地想辦法,偽宮女已經被拎到了上書房。
「皇上,宮女霓雲已帶到。」英玨進了書房向忙著批閱奏折的皇帝行禮。皇帝抬了一下眼就繼續忙:「朕知道了,讓她進來。」
英玨高傲地抬了抬下頜示意晏逆昀進去。
「拽什麼啊,果然那天的簽子就該打你!」晏逆昀小聲咒道,然後跨進了門檻。
「把門關上吧。」皇帝在龍椅上伏案疾書。
要是說剛才被英玨的態度惹惱了,那麼現在能和未來的老婆單獨相處已經把那種心情全部沖乾淨了,晏逆昀努力在表面上看不出來歡喜,然後循規蹈矩地走過去。
「奴婢給皇上請安。」老老實實行了禮,可是說話的語調還是藏不住地歡喜。
皇帝停了一下筆,目光如炬:「起來吧,朕要批閱奏折,你過來倒茶。」指了指一早被放在案頭的茶壺和茶杯,然後露出了笑。
「是~~」為了你這一笑,別說倒茶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晏逆昀趕緊奔過去端起茶壺。
「等一等。」帶著玉扳指的手突然按在他端茶壺的手上。
……哇,他主動摸我的手。晏逆昀心裡簡直狂喜,可惜皇帝帶著一臉恐嚇道:「你要是再敢倒朕一身的茶水,朕就讓你去滾水裡洗三天三夜。」
「……是,奴婢不敢。」怎麼就拿走了呢怎麼就拿走了呢……晏逆昀戀戀不捨地看著那只漂亮的手重新拿起硃砂筆,心不在焉地倒起茶水。
現在怎麼辦?這邊沒人知道自己的真實面目,連頭髮都不會梳,明天就會露餡。還有娘啊,她到底怎麼樣了,就算再怎麼神通廣大這裡畢竟是皇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