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內情
這天,早上還是艷陽天,到巳時一過,那天就陰沉沉的下來,空中聚了迷迷濛濛的水氣,接著,就開始下起了小雨,淅瀝瀝的,很像江南的梅雨,讓人感覺渾身都透著一種濕淥淥的感覺。
曹記布莊的總堂口,悠然站在櫃檯處,看著外面迷迷濛濛的細雨上,這些天,她已經正式開始上手曹記布莊的事情。
「大娘子,馬車叫來了。」這時芝麻急跑著小碎步從外面進來,後面跟著一輛小型馬車。
「好,我們回家。」悠然拿麻布裹了賬冊抱在懷裡,然後當先快步走出店門,上了馬車,後面芝麻跟著進來,拍著衣服上的水漬,抱怨道:「這鬼天氣,早上還說天好呢,沒想著卻又變了天。」芝麻抱怨著。
「這天氣,哪能由得了人。」悠然看著芝麻笑著道。隨後衝著那馬車伕擺了擺手:「去曹府。」
「好咧。」馬車伕揚著聲,一揮鞭子,那馬車就進前駛。
坐在馬車上,悠然掀起了車窗的車簾子,只見外面雨幕裡,行人行色匆匆,偶有幾個打著油布的傘的,倒是顯得有一種別樣的悠閒。
就在這時,卻見前面路口處,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清麗婦人背著一個小包裹,手裡牽著一子一女,在雨中急急而行,這時,後面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衝了過來,一手揪著那婦人的小包裹就往懷裡扯,另一手還把那一子一女推到地上。
那婦人抱著包裹死活也不放,沒想,那男子揚手就是一巴掌,將那婦人打倒在地。立時,圍了許多人上前,將路圍得個水洩不通。
「停下。」悠然拍了車椽,緊皺著眉頭,正打算下車看看是什麼情況。
這時,那前面的馬車伕停了馬車,嘴裡歎道:「唉,這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哪,這楊家三兒實在是太過份了。」
悠然正待下馬車,聽了這馬車伕的話,便不急了,問道:「這位兄弟,你認得他們。」
「怎麼不認得,他們跟我家就隔一條巷子。」那馬車伕道。
「這麼說,他們是夫妻?」悠然問。
「可不是,還生了有一子一女呢,原來的小日子過的也是相當美滿的,可這賭字害人哪,那楊老三年前不知怎麼的就沾上了賭,家裡的銀錢都叫他輸光,幾個兄弟起始還借錢給他,可他那就跟無底洞似的,即填不滿,又還不了,於是原來的兄弟都漸漸的疏遠了他,可這楊老三還不知悔改,居然是變本加厲,幾個月前,居然把家裡的宅子和女人都一起押給了賭場,全賠了個精光,這事,叫他娘子的娘家人知道了,還是她娘家人出了錢才那他娘子贖了回來。事後,楊老三做出痛改前非狀,終於求得她娘子回家,沒想不到半月,又舊習復起,他娘子上過一回當,哪裡再能容得,這定是要帶孩子回娘家了。」那馬車伕搖著頭歎氣道。
悠然也皺著眉頭,這楊老三,真個是渣的沒邊了。
就在這時,遠遠的,悠然發現豐管事帶著幾個人急匆匆而來,那後邊一個赫然是那日悠然見過的布莊小掌櫃。
「楊三朗,你實在是欺人太盛。」豐管事抖著鬍子罵,那女子一見到豐管事,便大聲的哭了起來,帶著一兒一女躲在豐管事身後:「爹,女兒要跟他和離,這樣的日子,女兒再也過不下去了。」
「和離,你想的美。」那楊三郎衝著自家娘子惡狠狠的道,隨後又轉臉對著豐管事:「岳父大人,這是我夫妻倆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孽障,哪個是你岳父,我女兒我帶走了,就算是以後帶寡一輩子,也決不在讓你這個孽障作踐,明天,我會讓衙門投遞和離文書。」那豐管事氣的一臉鐵青的道,然後扶著女兒,牽著個小兒就要離開。
「休走,別以為你仗著曹家的靠山,就給我楊三郎上眼藥,和離不是你說了算的,真要打這官司,你還得看你屁股乾不乾淨,嘿嘿,你贖你女兒的錢哪來?別以為人人都是傻瓜,要是讓曹家知道你吞了他們布莊的銀錢,你這老兒怕是也得去蹲牢房,你還是給我識相點。」那楊三郎說著,又去揪那女人的胳膊。
「我做的事,我自會承擔,但今天,我女兒我一定要維護。」豐管事臉色露出一種十分痛苦的神色。
而這時,坐在馬車的裡的悠然那眉頭卻鎖的更深了,原來這楊三郎的娘子居然就是豐管事的女兒,那麼,豐管事挪用銀子的事很可能就是為了贖他女兒出來。
悠然想著,這時,鬧劇又發生了變化,那楊三郎的娘子聽到楊三郎威脅她爹,顯然不想拖累自家老爹,居然拚命的衝上前於那楊三郎撕打,好在被豐管事帶來的幾個人緊緊拉住。
這會兒亦叫著牙道:「楊三郎,你聽著,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真要沒路了,我帶著兩個孩子拿著繩子吊死到你爹娘的房門口去。」
如此說話,顯然恨急了。
「你這個瘋婆子,你威脅我?」那楊三郎惡狠狠的道,只是聲音卻有些虛,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又看了看圍著自己的人,覺得今天再鬧下去,自己可能討不到好。
「是不是威脅,你可以試試。」那楊娘子擁了兩他孩子在懷裡,緊緊的盯著楊三郎道。
又見這女人這般的發狠,楊三郎到怕真鬧出人命,只得恨恨的說:「哼,就先讓你回家幾日,過幾天我會去接。」
說著,那楊三郎撥開人群,恨恨的離開。
隨後,漸漸的人群在細雨中散去,而那女人也帶著孩子跟著豐管事離開了。
「走,繼續回曹府。」悠然衝著那車伕道。
車伕上了位,揮著鞭子繼續往曹府趕。
而一路上,悠然就在想這豐管事的事,如果豐管事挪用了銀子是救女兒,那以他跟曹老爺子的關係,為什麼不說清楚呢,不過,又一想,這時代人講究一個家醜不可外揚,一般的人,家裡的事很少出諸自己之口的。
想著,馬車就到了曹府門口,悠然剛下馬車,就看著雙兒舉著傘小步跑下石階。擋在悠然的頭上。
「大嫂,雙兒正準備給你送傘呢。」雙兒道。口氣有些急切。
「這麼點上雨,沒事。」悠然笑著回道,挽著雙兒的手進門,卻看到韓布一臉悻悻的站在大門邊。顯然的,雙兒要出門,卻被他在這裡糾纏住了。
「大娘子好。」那韓布連忙問好道。
「韓管事今天怎麼不在鋪子裡啊。」這韓布也管著兩個分店的事情。
「我今天有事找大娘子。」那韓布道。
「哦,有事為什麼不在總堂口說?」悠然回道,邊說邊挽著雙兒朝自家院子裡走,韓布在一邊跟著。
「這事可能跟豐管事有關,所以還是單獨跟大娘子說的比較好。」那韓布道。
「什麼事?」悠然問,心裡卻有些明白,難道他也知道布莊賬目不對之事。可是一般來說,豐管事做的賬,只有曹老爺子和曹夫人才有權過目,當然,現在要加上她。
「我發現豐管事很可能挪用了莊裡的資金。」那韓布湊上前底語道。
「韓管事,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的,要有證據。」悠然瞥了他一眼道,心裡卻在琢磨著這人肚子裡買的啥藥了。
「我有一個朋友在四海賭坊,他跟我說,前陣子,豐管事用了五萬兩銀子贖回她女兒,這五萬兩銀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的,豐管事又沒有別的營生,所以……」韓布說著,看著悠然。
「就算這樣,也不能胡亂猜測,你得把證據擺出來。」悠然道。
「這……大娘子最近不是一直在看賬冊嗎?難道沒看出什麼?」那韓布又問。
「沒啊。」悠然很坦然的道,她被封郡主的事雖已經府裡傳開,但人人都知她是鄉野裡長大,所以,雖然身份變了,對她的看法卻沒變,再加上,她又弄出一個在院子裡種菜的事情,所以,在別人眼裡,她本質還是一個農婦。
即然是農婦,看不出賬冊有什麼明堂也是正常的,雖然悠然心裡知道,那豐管事有問題,但隨著事情的發展,悠然也能通過表象去分析一些事情,比如,以豐管事多年的管事生涯,他即挪用了資金,如果有心要瞞的話,那帳目上就不可能出這麼大的漏洞,何況,他如今又在彌補,如果豐管事手法巧一點的話,只要把賬做的細緻隱密一點,再加上後來補上的話,那就可謂神不知鬼不覺了,可他偏偏就出了這麼大的漏洞。
那麼,豐管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悠然想起之前那豐管事叫楊三郎拆穿時,露出那種有些痛苦的神色,從曹老爺子的嘴裡,悠然知道,這豐管事跟老爺子交情非淺哪,此刻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豐管事心中的那種矛盾,家醜不可外揚,豐管事在無奈之下,挪用了資金,可同時,他又覺得對不起曹老爺子,所以,他才在賬冊上露出那麼大的漏洞,,再一結合,他對楊三郎說的『我做的事,我自會承擔』,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瞞,即便他以後將這資金補上。
不過,悠然此刻雖然有些同情豐管事,但這事,她即然發現了,處理還是得處理,當然了,到目前為止,一切還是她的推斷,真到處理時,還要找豐管事問話,看他的回答,還有,這事兒,她還得跟曹夫人商量商量。
而且,從前幾天她問曹老爺子時,曹老爺子的反應來看,怕是早就知道問題的所在了。
因此,在處置方案沒有出來前,她自會不動聲色,所以,韓布的試探她也不需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