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大娘最終被判流三千里,流配石城,家產充沒,以陪償各家所受之損失。
一場事端漸近尾聲,留給人們的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石城,那可是蠻荒之地,天氣又極其的嚴寒,我可聽說了,那處人夜裡起來小解,都得拿根棍子。」茶攤處,人人都在談論之前衙門的那場斷案。
「拿棍子幹嘛?」同桌喝茶的人好奇的問。
「那處天氣太嚴寒,那小便一出來,就凍成冰棍啦,所以拿棍子敲唄。」
那人說完,整個茶攤上喝茶的茶客都轟然大笑,當然,也有如悠然這等婦人,有些不自在,悠然左手的一婦人便衝著那人笑罵了句:「啐,沒個正經的東西。」
「唉,這福大娘也不知還有沒有命能回來?我倒覺得,判重了,將一個婦人流配到那等苦寒之地,還不如賣為奴。」一個茶客道。
「你是沒中毒才這麼說,那些個中毒的人家,個個拍手稱快呢,你要知道,這若不是秦家二公子和城裡的大夫們,得死多少人啊,叫我說,砍頭都不為過。」悠然左手的那婦人道。
悠然有些聽不下去了,便喝乾碗裡的茶水,付了一個錢,出了茶攤,然後就去西市取驢車,又採買了一些家中的生活物品,還有一些麥種和油菜籽,從安嬸子家租的那兩塊地再種一些疏菜,而自家的玉米地和紅薯地等成熟收了後,就可以種油菜和麥子了。
一切買好後,悠然便趕著驢車回柳家村。
想著一會兒紅袖姐妹知道了她們娘的消息,不知該有多傷心。
果然,自己的驢車才出現在村口,就見兩個人影朝這邊奔來。
「悠然姐,我娘有什麼消息?」紅袖扯著悠然的手問。
「你娘認罪了,判了流配三千里,去石城。」悠然有些黯然的道。
「什麼,怎麼可能,我娘怎麼會就認罪了呢?」紅袖姐妹拚命的搖著頭,悠然便把堂外聽到的一切說於紅袖聽。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呢?」一邊的綠蘿也喃喃自語。
「不行,我要回城,我要去見我娘,悠然姐,帶我們回城。」紅袖扯著悠然的袖子道。
「你們上車吧。」悠然知道,這個時候紅袖姐妹是不可能安心留在自己家裡的,於是又立即打轉回城。
帶著紅袖兩姐妹一路到縣衙大牢,使了點銀子,說了些好話,再加上那牢頭早上還收了悠然的銀子,於是便放了三人進來。領著三人到一間小屋前。
「你們在這裡侯著,等下讓獄婆領你們進去。」那牢頭說著,就背著手離開,不一會兒,一個獄婆領著一個漢子回來。
「爹……」綠蘿看到那漢子,先叫了聲,這漢子正是多日不見的田有才。
田有才看到紅袖和綠蘿,臉上有些悻悻,好一會兒才道:「家裡屋子叫衙門封了,這些天你們先住你們舅舅家,我先去找個活計,等到安頓下來,再來接你們。」
田有才說著,不等兩姐妹點頭,就快步離開了。
「爹……」紅袖只來得及對上他的背影。
「你們也是要見田玉氏的吧,跟我來吧。」那獄婆說著,叫三人跟上,嘴裡還嘀咕著,說即是一家人,怎麼不一起來。
穿過那有些熟悉陰暗的長廊,福大娘做為重案犯被單獨關了一間。
「就一刻鐘,你們有話快說。」那獄婆道,
此刻,福大娘背對著三人,一身囚衣,頭髮亂逢逢的,早不是悠然初見時那個清爽福態的婦人,她就坐在那地上,一動也不動,似乎周圍一切都已消失一般。
「娘……」紅袖和綠蘿叫著,福大娘的身影輕顫,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
「娘,你怎麼樣啊,手痛不痛。」紅袖和綠蘿撲到牢門前,哀哀哭泣。
「傻孩子,哭什麼呢,快別哭了,叫悠然看了笑話。」福大娘強顏歡笑,那微微舉著的手上血跡斑斑,有些慘不忍睹,那手上還拿著一封信。
悠然看著福大娘那強顏歡笑的樣子,也覺眼睛酸澀無比。
「娘,這是什麼?」紅袖看著福大娘手上的信,不由的拿過一看,那臉頓時一陣蒼白,居然是休書,她爹把娘給休了。
「我去找他。」紅袖站起身來,手裡緊抓著那信,轉身就跑。
「回來……」福大娘的聲音十分虛弱,而紅袖早跑的沒影了,這孩子,福大娘搖搖頭。
「福大娘……」看著福大娘苦笑的樣子,悠然有些擔心的叫了句。
「沒事,是那男人將我休了,這孩子就是性子急燥,悠然,我走後,這兩丫頭就拜託你幫忙照顧一下,這兩丫頭平日叫我慣的,不懂世事,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福大娘苦笑著對悠然道。
悠然點頭:「福大娘,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們的。」
福大娘紅著眼點點頭,又對著綠蘿道:「你聽著,你雖是妹妹,但你性子比你姐姐穩重,以後要看好她,別讓她做傻事,家沒了就沒了,但人沒有過不去的坎,你們要堅強,娘看著呢,你們那個死鬼爹也別去指望了,他不把你們賣了算是好的,好好的跟著悠然,跟著她學怎麼過日子,她也是從苦裡過來的。嗯。別擔心娘,娘會沒事的。」
福大娘一陣叮囑。
「娘……」綠蘿一邊哭,一邊不斷的點頭。
悠然在邊上看得混不是味兒,眼睛也紅紅的,她最見不得這樣傷心的場景。
「悠然,你附耳過來。」福大娘又衝著悠然道。
悠然附耳過去,那福大娘在悠然耳邊輕聲的道:「我沒什麼可以用來感謝的,只有燒雞密方一道,你聽好了。」說著,福大娘便報了長長一串調料名。
「福大娘,不必如此。」悠然連忙勸阻。
「我把兩個女兒交給你,你總要讓我放心吧,你記下這密方,我才能放心。」福大娘道。又問剛才的密方悠然有沒有記住?
悠然自服過神水之後,那記性就特別的好,一般來說,只要聽過一遍,就不會忘記。於是就在福大娘耳邊重複了一遍,福大娘這才點點頭。
這時,紅袖一臉失望的回來,顯然沒有追到她爹。
「娘,告訴女兒,這一切是不是爹,是不是他做的?」紅袖緊緊抓著牢柱,咬著牙問。
「紅袖,你太衝動了,記住娘一句話,不管怎麼說,他是你爹,你不要去妄加揣測,明天一大早,娘就要押解了,你們也不要來送,娘想平靜的上路,你們好好的過日子,也別為娘叫屈,須知一句話,守得雲開見月明。」
「娘……」紅袖跺腳,顯然氣自己娘這時候還維護著爹。
而悠然卻覺得福大娘的語氣裡有一種胸有成竹的味道,是什麼,能讓福大娘這般的淡定。
「好了,好了,時間到了,別磨噌。」那獄婆在一邊緊催。
於是悠然便拉了仍不肯走的紅袖和綠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