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下,找人問了一下,果然雙兒搭了殺豬柳的驢車進城了。
悠然從蒼伯那裡借了一頭毛驢,抽這丫的一鞭子就急著往城裡趕,可事情是往往你越急,它越給你出亂子。
剛出柳家村沒多久,就在官道上,這毛驢,它欺生,怎麼著也不肯走了,就著原地打圈圈。悠然又抽了它一鞭子,可這毛驢卻飛蹄,撒尿的抗議。然後跑一邊的路邊啃那嫩草去了。
悠然這會兒算是明白了,敢情著,這毛驢它餓了。
不由的想起後世那個胡蘿蔔跟毛驢的故事,餓了就好辦哪,悠然咬著牙,心裡計算著。
於是她就在路邊撥了一大把嫩草,然後紮了起來,又從身上拿下那個變成木飾桃符的碗,灑了些神水在上面。
「饞不死你。」悠然嘀咕著,然後撇了一根竹竿子,將那把嫩草掛在竹竿上。
最後,她揪了疆繩,騎上驢背,驢兒撒著後蹄,使著小脾氣,不過,很快的,它就被面前的那一大把嫩草給吸引住,這嫩草有一股氣息,感覺著十分的美味啊,於是毛驢忍不住加快腳步,去啃那嫩草,結果自然一嘴啃了空氣,嫩草還在前面。
於是毛驢兒驢脾氣發了,悶著頭,一個勁的跑,一個勁啃,樂得自然是悠然。
悠然一手舉著竹竿,看著毛驢跟那把嫩草在較勁兒,此時,心裡若不是掛著雙兒的事,那這黃沙官道,青山巍巍,一人一驢,再加上路邊枯乾的老樹,倒也是別有意境的。
只是悠然此刻,哪有心思理會這些,騎著毛驢直往那城裡趕。
身後,響起馬嘶和車轍的聲音,隨風過,捲起黃沙,嗆了悠然滿頭滿臉。
悠然連忙扯了毛驢讓了讓道。
只是馬車錯身剛過,卻突然的停了下來。
「唐值娘子,你這是去哪裡啊?」掀了車簾子打招呼的是村裡的教書先生,雲先生。
「雲先生好,雙兒跟殺豬柳的車進城買東西了,我去接應她。」悠然道,如今是非常時期,悠然不得不小心,除了開始的山郎那裡,悠然打聽雙兒的下落時,都特別的小心,若是讓人知道雙兒是偷偷從家裡跑出去,又不知要惹什麼風言風語了。
所以,這會兒,雖然明知這雲先生是個謙謙君子,悠然還是沒說出實情。
「唐值娘子這趕驢的招倒是新鮮。」那雲先生又道。
「沒辦法,我不這麼著,它不聽話。」悠然道,又回問:「雲先生這是回城嗎?怎麼,今天不授課了。」
「我也是沒法子,家裡老爺子下嚴令了,我要是再窩在柳家村教書,就讓我這輩子別回家了,這不孝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啊,所以,只得應了家父,自明日起,在縣學裡做授課先生了。」那秦逸雲含笑道。
「那可是要恭喜先生,不過,這樣一來,柳家村可就沒教書先生了。」悠然道,心裡卻想著,禮小子以後怕是沒處聽課了。
「也沒什麼恭喜的,到哪裡都是教書。」秦逸雲的話音裡有些無奈,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窩在柳家村。
然後又道:「我走了,柳村正自然會再請人的,對了,我給禮小子留了幾本書,還有我的一些讀書手記,都放在蒼伯那裡,你回去拿了後,讓他多讀讀,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日也不可荒貽。」秦逸雲道。
「多謝雲先生。」悠然坐在毛驢上福了福。
禮小子只是日日在課堂外偷聽,嚴格來說算不得是他的學生,可這雲先生顯然是拿禮小子當親傳弟子般教誨和鞭策,這讓悠然有些感動。
「對了,唐值娘子,我想問一下,禮小子頭上的傷好了嗎?這次我特意加重了藥量,藥效應該能有小石頭上回用的藥膏那樣吧。」秦逸雲問道。
呃,悠然有一種被自己噎到的感覺,自從上回見到小石頭那傷恢復的速度以後,這雲先生便一直在研究他的藥膏,沒想這回卻給禮小子用上了,這個問題怎麼回?
悠然只得含含糊糊的道:「應該好了差不多了吧,只是,這小子跟我一直彆扭,傷也不讓我看,不過,看到小子生龍活虎,應該是好了差不多了。」
「這樣啊,那就好……」秦逸雲沒有疑心,那禮小子跟大嫂不對付的事情,那是全村人皆知,悠然這樣說是完全合理的。
見這雲先生沒有懷疑什麼,悠然才鬆了口氣,不過,隨即又有些擔心,這藥量對於病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東西,可不能因為自己的誤導而讓這雲先生走進誤區,到那時,自己就是害人不淺了。
於是又道:「過去,我聽我夫君說過,唐家人的體質是有些特殊的,能夠承受得住重藥量,可我想,不是人人都有特殊的體質。」
那雲先生聽悠然這麼一說,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卻叫馬車停了下來。
秦逸雲下了馬車,卻朝悠然深深一鞠躬:「多謝唐值娘子的提醒,逸雲差點就錯了,明知過重的藥量會傷到傷者,卻為了試驗藥效而沒有顧及,逸雲慚愧。」
悠然沒想到雲先生會來這招,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毛驢的背上下來。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張臉有些火燒火撩的。
「雲先生快別如此多禮,悠然是不懂的。」
也幸好前面就是城門口了,悠然便借口事急,同雲先生告辭。不知為啥,在這雲先生面前,她有些心虛,糊弄實誠人,真是要不得的。
進了城後,悠然便牽著毛驢直往西市菜場,殺豬柳在西市菜場有個肉攤子。
「雙兒啊,她說她要去買東西,我們一進城就分開了,哦,對了,她問過我,最熱鬧的街在哪裡?我跟她說了,是清乾街,我看她是朝那邊去的。」
殺豬柳邊回著悠然的話,手上飛快的切了一條腰條肉,稱肉,扎孔,收錢,送客,一氣呵成。
「多謝柳大叔,我這就去找看看。」悠然回道。
「去吧,別急,這麼大的人了,就算是碰不到,她也會自己回去。」殺豬柳安慰道。殺豬柳不知雙兒是偷跑出來,還道僅是悠然找雙兒有事,
悠然是有苦自己知啊,她就是怕雙兒有個什麼想不開啥滴。
轉身,又急沖沖的朝著清乾街過去,清乾街是清水縣最熱鬧的街,因為清水縣離京城不遠,城裡的格局都是模仿著京城街,京城最繁華的街便是乾大街,於是清水縣就有了清乾街。
悠然一到清乾街,就看到清乾街左手處,圍著許多人,悠然擠進去一看,沒想到被人圍著的正是雙兒,她的頭上插著一根草。
這是要幹什麼?賣身嗎?一邊還有許多人在那裡指指點點。
「這位小姑娘,你這要價也太高了點,雖說這模樣子是不錯,可咱們那裡還要講究技藝,買了去,我還得花錢陪養,這太貴了,還不知能不能收回頭呢。」一個四十多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婦人說,不用說了,聽她這話裡,屬於特種行業。
「我說花媽媽,你那裡姑娘多,就別跟我搶了,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到你那裡還不招罪,我最近正要娶房妾室,好生個兒子傳宗接代,這位姑娘我要了。」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瘦個漢子。
雙兒此時一句話也不說,低頭著,雙手緊緊的扯著上衣下擺,指關節握的發白。
悠然見此情形是又急又氣。
推開眾人走上前,一把扯掉雙兒頭上的草,又急又惱的道:「雙兒,你這是幹什麼?你倒是跟我說清楚。」
「大嫂……」雙兒哽咽著。
「我……我……家沒了,小弟以後要讀書,要娶媳婦,大嫂還有小石頭要扶養長大,大嫂已經夠難的了,雙兒不能把什麼都壓在大嫂的身上,雙兒賣了自己,說不定還能找個好主家,賣得的銀子可以讓小弟讀書,這是爹娘的遺願。」說著,雙兒的眼淚又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真是一個苦命,又懂事的讓人心疼的孩子。」圍觀的人群中,有那摸眼淚的道。
「你說什麼傻話,有大嫂在,絕不讓你做傻事。」悠然說著,便伸出食指,直點著那叫花媽媽的和那個中年男子:「你看看他們,是好主家嗎?何況,就算是好主家,大嫂也不讓。事情還沒壞到那一步。」悠然叫道。
「我說這位娘子,怎麼說話的,我花媽媽在姑娘嘴裡可是有口碑的,是出了名的好,你別這裡壞了我的名聲。」那花媽媽不樂意的插嘴道。
倒是那個中年男子看著悠然,覺得這位娘子有些眼熟,可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悠然卻認得這男子,他正是福大娘的夫君,紅袖的爹,她在他家裡還做過工呢,只不過,這位田老闆卻是很少到後院去。跟他們這些個工人更是沒話說,所以一時想不起悠然來。
悠然先是瞪了那花媽媽一眼:「你就是說的一朵花,你那兒,咱也不去。」說完,又瞪了一眼那田有才:「要買妾,福大娘給你銀子了嗎?」
悠然可是知道,這位田老闆老早就想娶妾,可偏福大娘管的緊,再加上他又好賭,別說身上有沒有銀子,賭場裡還有負債呢。
這一下,那田有才臉皮一陣陣的發白,恨恨的拂了袖,一臉悻悻的離開。
悠然也趁著機會,帶著雙兒擠開人群。
其實悠然也知道這事可怪不得那花媽媽和田有才,他們也是屬於躺著中槍的,可悠然對於雙兒的死腦筋也很糾結啊。
怎麼著也要想辦法打消她的傻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