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無法穿透的隔膜
沉默了良久,陳玉良才道:「蓮兒。回去記得告訴你母親,讓她好好的過日子,每天快樂一些。人畢竟只能活一輩子。既然無法選擇自己想要的,那麼就接受生活所賦予的一切吧。如果這一生就這樣稀里糊塗過去了,那豈不是白來了人世間一遭。」
藍蓮聞言點了點頭。大師兄這一席話想必是深埋在心底,一直想對娘親說的。藍蓮抬眼看向大師兄、:「大師兄,你這麼明白,為什麼不用這些話來勸說一下自己呢?」
「嘿嘿,你這個小丫頭。」陳玉良抬眼笑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勸自己?你又怎麼知道我活得不明白?我告訴你吧,我並不糊塗。傻孩子,我知道我和你母親這一世的、緣分已經錯過去了。但是我難道不能修下世的麼。「
「啊?」藍蓮驚詫的看向大師兄,「不會吧。大師兄,你可是出國留洋的人啊,怎麼也會相信來世今生的說法?」
「呵呵,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陳玉良淡淡的一笑,「蓮兒,難道你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嗎?」
「我……」藍蓮抬眼向夜空中上閃爍的繁星,想起自己的遭遇,她於是幽幽的道:「大師兄,你說對了。我也相信人有前世今生的。」
「那就是了。」陳玉良笑道,「既然今生無緣,那我們就好好保留這份緣,留著來世再續,我相信一定會續上的。」
一陣感動湧上藍蓮的心頭,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大師兄說得有道理。」
「蓮兒,人最怕的就是漠視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有些感情或許已經像是呼吸一樣讓你習慣和自然,所以你就不會在意他,。」」
藍蓮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嗯,大師兄,話是說的沒錯,不過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大師兄還是想開一些吧。」
陳玉良聞言搖了搖頭,感情這個小妮子竟然沒有聽出自己話裡的意思。他抬眼看了看屋裡,然後回眸看向藍蓮,低聲道:「蓮兒,你要記住,也許是那個你一直不在乎的人才是給你幸福的人。」
大師兄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塊石頭扔進藍蓮的心中,激起層層的浪花。她抬眼望著屋裡沙發上坐在的白凌寒和郭曉北,然後伸手握著胸前的玉珮,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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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四川的時候,已經是炙熱的六月了。
知道藍蓮醫生回來以後,整個成都壩子的人都奔走相告,等著她治病的病人全部都登門求診。一時間中藥堂人潮湧動,擠得水洩不通。本來是安排了限量掛號,但是看著那些被痛苦折磨的病人,藍蓮確實在忍不下心來歇息。她於是在看完每天限量的同時,又會再繼續給等候的病人看病。
望著忙得都顧不得歇息的藍蓮和病房外排隊等候的病人,白凌寒蹙緊了眉頭。半晌,他眼眸一沉,轉身走出去,只見他對那些病人說了幾句,那些病人臉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可是當他們接觸到白凌寒冰冷的目光時,他們眼底浮出一層莫名的驚恐,然後紛紛轉身走了出去。
藍蓮給面前的那個病人開完藥方子以後抬起頭來,卻見本是喧喧嚷嚷的病房外面變得一片寂靜,她不由得一愣,竟是有些怔忪,她的目光收回來落在一直站在旁邊的白凌寒臉上。
對上她的目光,白凌寒微微一笑,將手裡早已倒好的一杯水遞給藍蓮:「諾,蓮兒,你先喝杯水。」
「嗯。謝謝。」藍蓮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道:「「白凌寒,這是怎麼回事?」
「唔。」白凌寒不以為然的道,「我讓他們都回去了,明天再來。」
「都回去?」藍蓮驚愕的看看手腕上的表,「離下班還早哩,你為什麼把他們都轟走?」
白凌寒臉色一凝,他直視著藍蓮的眼睛,道:「蓮兒,咱們必須好好談談了。」
「嗯,也好。」藍蓮點了點頭。這幾天她也一直想要找白凌寒,但是只因為回來以後,病人太多,所以她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
藍蓮在辦公桌的後面坐了下來,她抬眼望著白凌寒,只見下午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正照在白凌寒身上,彷彿給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而黑色的襯衣映襯著他輪廓清晰的五官。只見他緊抿著嘴角,渾身竟是透出一股帥氣霸道的男人氣息。藍蓮與他相處了幾年,彷彿是第一次感應到他的這種氣息,不禁有些眩暈的感覺。
對上她迷濛的目光,白凌寒輕揚起一個微笑,不過在瞬間他便收起笑容來,神色嚴肅的道:「蓮兒,難道你忘了上一次的事情了嗎?怎麼又開始這樣玩兒命的工作?難道你真的不想要命了嗎?」
「呃,」藍蓮猛的收回神來,她搖頭道:「白凌寒,我只是看見那些病人受病痛的折磨,心中就好難受。只想著能幫他們解輕一些痛苦就好。況且。」說到這兒,藍蓮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壓抑的神色,她輕聲道,「白凌寒,你不知道,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有努力在馴服異能,想要歸我自己的丹田里。但是這一切彷彿很難。我無法操縱它。既然異能是用來治病的,那麼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用他來給很多的病人治病,我唯有把握當下,心中才會踏實一些。」
白凌寒眼底閃過一絲疼惜,他往湊了湊身子,沉聲道:「可是蓮兒,你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你知道嗎?」
「透支生命?」藍蓮愣了一下,「白凌寒,此話怎講?」
白凌寒深深的望著她,半晌,只聽他幽幽的道:「蓮兒,你要知道,一切因緣都是有定數的,所以一定要惜緣,切不要恣意揮霍它才是。否則。只怕你的心願還沒有完成一切都要散去,到那時你真就有無盡的遺憾了。」
聽他的話裡,竟是透著無盡的玄機,藍蓮倏地站起身來,一把握住白凌寒的胳膊,急促的追問道:「白凌寒,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
「呃。」白凌寒眼底閃過一絲猶豫,然後他神色淡然的道:「蓮兒,你說什麼呢?我就是白凌寒啊,難道每天守在你身邊,你竟然不認識我了嗎?」
每一次問起他。他總是那這句話來敷衍自己。這一次又是這樣的了,藍蓮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心中湧起一層無力感。她抬眼看著白凌寒,雖然兩個人盡在咫尺,但是兩個人之間卻總是隔著一層厚厚的讓人無法穿透的隔膜。
「蓮兒,你不要胡亂尋思,我……」
沒等白凌寒把話說完,只見藍蓮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她嘴角噙起一抹無奈的笑容:「白凌寒,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也不亂猜測。不過,你已經跟著我做了四年保鏢,我知道其實你一分錢都沒有在師傅這兒拿過。你不為自己打算,身為朋友,我也應該為你打算的。你現在已經二十多歲了,也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而跟著我做保鏢,顯然不能算是一份工作,。而你又不要錢,將來遇上心愛的姑娘,你拿什麼去養活她?這一切都必須考慮的。現在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再繼續跟著我這樣胡混下去了,你應該有自己的打算才是。」
聽了藍蓮的話,白凌寒的濃眉緊緊擰在一起,半晌,他直起身來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淡淡的道:「蓮兒,你不要總提到這個話題,你要知道我是根本不可能離開你的。所以你就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
「你還真是固執。「藍蓮歎了一聲,「白凌寒,我真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不過你不為自己想,總也要為你的父母考慮一下吧。」
提到白師長夫婦,白凌寒淡然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只聽他道:「好了,蓮兒就不要想這麼多了。我自有主張。」說到這兒,白凌寒轉過頭去,變得異常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嘴裡細細的喃道。「身為一個人就是這樣,總是有太多的責任。但是我今生無法補償的,只好來世在報了。」
聽著白凌寒古怪的話語,,藍蓮不禁陷入了沉思中,聽他的話語中,他並不是不想回報父母,但是他為了跟在自己身後,竟然要把父母的恩情推到來世,這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做出這樣的抉擇?「蓮兒,不要忽略你身邊那份習以為常的愛情,往往這份愛戀才會給你一生的幸福》」藍蓮想起大師兄的話,她抬眼望向白凌寒的側面,他為什麼要隱瞞所有的一切,究竟他隱瞞的真相是什麼?如果說白凌寒真的是愛自己,那麼他為什麼從來不坦白的告訴自己這一切?
藍蓮正在沉思之際,就聽見「咯吱」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來。藍蓮和白凌寒同時轉過臉去,只見玲玲從外面氣喘吁吁的跑進來,
看見藍蓮和白凌寒,她驚喜的嚷道:「小姑姑,白大哥,你們聽說了嗎?那個吳副書記夫妻被紅衛兵抓起來了。說是反**分子,剛才正在車上押往監獄裡去呢。」朱玲玲的一張小臉因為激動而變得緋紅。
「哦,真的嗎?」藍蓮聞言一愣,「剛抓起來就送往監獄裡,難道不用審判嗎?」
「據說是上面下來的條文,已經宣判了的,上面來人直接抓走,」玲玲解釋道。
「哦。「藍蓮點了點頭,嘴裡嘟囔道,「直接打入監獄倒是便宜了這兩個壞心腸的狗東西。」
「哼!活該,正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是不報,時候未到。」朱玲玲接過話去道,「打入監獄還算便宜,那小姑姑的意思難道是要把他們槍斃了才行嗎?」
「呃,」藍蓮搖了搖頭,他們哪裡知道,批鬥起來只怕比蹲監獄所承受的折磨要多好多。不過和她們只怕也說不清,藍蓮於是笑道,「是啊,這種人心腸如此惡毒,就是槍斃也不為過。」
聽見她們總是議論吳副書記,白凌寒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他道:『「好了,好了,惡人遭到報應了,咱們快回家吧。
「嗯,「朱玲玲欣喜的轉身向外面跑去,嘴裡嚷道,「我快去把這件事情告訴爸媽,他們如果知道這兩口子遭到這種報應,一定會開心的。對了,小姑姑,我讓媽媽包餃子,你今天晚上來我們家吃餃子吧。」
「好。「藍蓮點了點頭。
看見藍蓮答應下來,小丫頭高興的跑了出去。望著她輕快的身影,藍蓮和白凌寒兩個人相視一笑。這個小丫頭去了一趟北京,什麼都沒有留下印象,倒是特別愛吃北方的水餃。
晚上在二師兄家裡,熱騰騰的餃子端上桌子,韓醫生和藍蓮、白凌寒他們和朱家三口圍坐在一起,個個都開心不已。
「這一切都要多虧了師傅和蓮兒的幫助,否則我們家玲玲只怕早就被關進那座金絲籠裡,成了一隻展翅難飛的鳥兒了。」徐佩玉感激的給師傅的酒盅裡斟上一杯酒。
「佩玉你說這個做什麼,想當初你和林明都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們就是我的孩子,那些年咱們中藥堂雖然口碑好,可是在八年抗戰中,咱們依然受到牽連。你們跟著我也沒少吃苦頭,」說到這兒,韓醫生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端起酒盅來喝了一口,穩了穩激動的情緒,接著頗為感慨地道,「而玲玲是我的孫女,我又怎麼會讓人欺負她。」
徐佩玉和朱林明望著師傅激動的表情,他們的眼中也湧上一層氤氳來。
藍蓮見此情景,連忙笑道:「好了。師傅,二師兄,三師姐,今天那對夫妻受到懲罰,咱們應該高興才是。而且這些天來無論多大的運動,都不會有人來咱們中藥堂搗亂,比起外頭那個亂套的世界,咱們中藥堂就是天堂一般。來,來,吃餃子慶祝一下。」
「嗯,蓮兒說的是,咱們應該高興才對。來,吃餃子。」徐佩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張羅著給大家夾餃子。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來看向藍蓮道,「蓮兒,今天郭曉北有沒有來找你?」
「呃,他這幾天在研究所裡,很忙。」
「咦,很忙?「韓醫生抬眼看向藍蓮,「他不是在省科學院的心理研究室嗎?現在外面這麼亂,一般的單位都停了,他們心理研究室能有多忙?」
藍蓮苦笑道:「唉,師傅有所不知,這些紅衛兵抓起市委的幾個幹部,想要逼著他們招供,但是那幾個幹部不招,他們於是跑到研究室去,讓他們研究一下這些人腦子裡想得什麼,用什麼辦法才能把他們腦子裡想得東西弄出來。」
「荒唐!簡直是荒唐!是哪個混蛋想出這樣的招數來?」韓醫生將酒盅猛的頓在桌子上,他憤然道,「著思想的東西,豈是用什麼研究就能搞明白的,簡直是胡說八道。」
「唉,」朱林明歎了一口氣,勸道,「師傅消消氣,那些紅衛兵都是小毛孩子,一個個的連a/b/c/d都認不全,懂什麼心理學。只可惜科院的那些研究員們,不給他們研究吧,會被打抓起來,給他們研究吧,卻又實在是一個荒唐的課題。」
「嗯,就是。」藍蓮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徐佩玉看向她道:「蓮兒,你沒有看見曉北,那你一定還不知道他們家出事的事情了。」
「出事情?」藍蓮一驚,手裡的筷子「啪嗒」一下落在地上。她顧不得拾起筷子,而是焦急的抬眼看向徐佩玉道,「三師姐,你說郭家出事情?出了什麼事情?」
白凌寒在旁邊看了她一眼,然後彎腰拾起筷子來遞給她,輕聲道:「蓮兒,不要著急,在這個年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越急會越亂的。」
藍蓮伸手接過筷子,嘴裡道:「可是怎麼可能不急?」
「蓮兒,沉住氣,著急也不能解決問題的。」白凌寒看著她,鎮定的語氣讓藍蓮緊張的心情也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嗯。」藍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三師姐:「三師姐,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我今天去買菜的時候,看見好多身穿綠軍裝,左臂佩戴紅袖標的小將們向軍委大院衝去,後來聽說把鍾書記抓起來了。」說到這兒,徐佩玉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藍蓮,她嚥了一口唾沫,有些愧疚的道,「回來以後我本來是想要去告訴你的,但是玲玲說吳副書記的事情,我已高興就忘記了,蓮兒,對不起啊。」
「呃。」藍蓮歎了一口氣,看來該來的還是終於來了,最擔心自己身邊的親人受牽連,但是沒想到第一個遭殃的會是權威在握的鍾書記。雖然鍾書記並不是自己的親人,但是自從來到成都以後,她一直對自己像親生女兒一般,而且她還是小北的母親。望著桌子上香噴噴的餃子,藍蓮哪有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