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新年的團圓飯，劉今吃得很香，還多吃了好多二嬸夾過來的魚肉。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麼好心情。劉家的飯桌是圓的，老爺子佔據主位，劉奶奶其次，剩下另一邊的位子，是四個小輩中的一個的。但劉老爺子點了名讓劉今過去坐，劉今推不出去只好坐了，然後依次是老2家的孩子，唐璐，老三家的孩子則依舊坐在他**旁邊，等著她媽餵飯——注意，這孩子已經快九歲了
飯桌上大人的說話與自己無關，劉今只顧埋頭吃飯，絲毫不理會對面姑姑冷然的眼神，還有唐璐同學拉長的臉蛋。姑父唐建軍倒是蠻老實，自從好多年前他自己幾次在劉老爺子面前詆毀劉今不成，反倒被老爺子嫌棄，之後他便學乖了點，即使要說壞話也不敢當著老爺子的面，不然老爺子一記殺人的眼神過來就會要了他的命。
不過也有尷尬的時候。二叔打小腦筋直，現在好歹也混出名堂了，說話有時候卻還是不經過大腦——「今子，學校裡怎麼樣，還適應嗎？這次考試還是第一嗎？」
前面的好說，一提到成績，頓時有人臉色變了。
沒等劉今把話掩過去，一旁的唐璐先重重地摔了碗走出了飯廳，她老媽頓時火冒三丈，蹦起來扯著嗓子叫喚了起來：「幹什麼你反了給我回來坐下你聽見沒有我……」
唐璐抽泣著跑進了屋，劉今眼看著姑姑跳起來叫罵著追過去，心想這下搞不好要上演全武行了。
劉老爺子筷子「啪」地摔在了桌子上——「你給我閉嘴回來老老實實坐下」
其他大人見勢都圍上去把人攔了下來，小叔遞給小嬸一個眼神，小嬸有些不情願地給兒子夾了兩筷子菜走進了唐璐進的房間。這邊唐建軍也要發火，被小舅子們壓著沒發作出來，劉今的老媽和二嬸則拚命拉著大姐，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人給拖回了位子。
「看看你這個當**，想什麼樣子你閨女跟你有仇嗎至於你咋呼成這個樣子還讓不讓吃飯了不愛吃你給我滾出去，別在家整天惹得雞飛狗跳讓人不得安生這是過新年你都這麼大個人了閨女眼看也要上大學了你能不能有一年讓我不操心的啊」劉老爺子拍著桌子把女兒臭罵了一頓，直罵得劉今的姑姑嘩啦啦地掉眼淚。
「我又怎麼不省心了那是你外孫女，我還不是想讓她學好，你看她那是什麼樣…….我怎麼了我，我知道你偏心，就會疼孫女，外孫女跟孫女能比嗎我走就是了，以後我們娘倆再也不回來了，省得讓你看了心煩你就守著你那寶貝孫女過去吧，她什麼都好，我們璐璐什麼都不好，我們走眼不見心不煩行了吧……」
「閉上你的嘴」唐建軍一見老爺子被氣得手都哆嗦，趕緊大吼一聲，並用眼神示意老婆注意分寸。劉奶奶也氣得使勁拍打女兒的胳膊，其他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誰都不敢出聲。饒是劉家大閨女再膽大，對老爺子的敬畏之心也早已深入骨髓，剛才那些話只是因為氣急一時圖嘴快，等說完了她自己立馬就後悔了，但已經收不回來了。所以現在看到丈夫跟自己使眼色，又見老爺子越來越黑的臉，便老老實實閉了嘴，只是坐在那裡抽泣，不敢再有半分言語。
唐建軍趕緊舔著臉跟老丈人道歉：「爸，你別聽她胡咧咧，她這人說話嘴沒數你看大過年的，犯不著為了她生氣，咱們接著喝酒好不好？來，我敬您老人家一個？」
劉老爺子此時已經氣急，手上青筋暴露。偏偏唐建軍又不知死活地遞過去一隻酒杯，還巴巴地想等著他接過去——劉今心裡暗自撫額，這人也太不會看氣氛了吧？
一家子人大氣都不敢出，旁邊的劉康被嚇得捧著自己的碗不敢放下，只能往後縮了又縮，小dd則呆呆地瞅著自己面前滿滿的一碗飯菜，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吃。
劉老爺子身子猛地一動，那大手眼看就要向酒杯抓去。
「爺爺，我幫你拿著杯子，你先吃點菜再喝酒，不然對身體不好。」劉今清脆的嗓音響起，迅速搶過那只杯子放到自己那裡，又站起來夾菜，同時用半個身子擋住爺爺的視線，「姑，你跟我去看看姐姐吧，她現在是關鍵時期，最怕有大的情緒波動，我們一起好好勸勸她，還是高考為重。爺爺，團圓飯，不准吼，別嚇著鄰居嘍」說著，她離開座位向外面走去，二嬸也趕緊拖著姑姑跟了出去。
聽到飯廳裡沒出大的動靜，劉今這才鬆了口氣——剛才好險，萬一爺爺要是抓到了杯子摔出去，這齣戲可就不好收場了。
裡屋裡唐璐的哭聲隱隱傳來，劉今在客廳裡聽了下來，劉家大女兒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也跟著掉起眼淚。劉今跟二嬸相互瞅了瞅，又癟癟嘴，二嬸坐到大姑子身邊開始勸說起來，劉今則推門進了裡屋。
炕頭上小嬸正趴在唐璐身邊小聲勸說著什麼，見劉今進來，趕緊招呼：「快來，今子，勸勸你姐姐，別讓她跟你姑慪氣了，你說娘兩個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出去好好說說話說開了就沒事了，是吧？」
劉今但笑不語，只看向趴在那裡的唐璐。果然，她聽了這話頭也不抬，抽抽搭搭沒好氣地道：「不用她勸我沒她那本事，年年考第一有什麼好炫耀的我已經夠倒霉的了，用不著她再拿這個來笑話我」
「哎呀璐璐你說什麼呢」小嬸趕緊身高了手輕拍她一下喝道，又尷尬地看看劉今，「怎麼這麼說話，你妹妹是好心來安慰你的，你可千萬別這麼想今子啊，你姐姐這是氣話，你可別往心裡去，她現在心情不好，你讓著點她啊」
劉今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仍舊一副乖巧的模樣道：「沒關係的，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來是說一聲，爺爺生氣了，沒事的話抓緊回去吃飯。」
說完，她淺笑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該做的她都做了，這不知好歹的母女，她也沒心情再伺候，愛怎麼鬧隨她們吧。好好的一家人，非要爭個高低，好無聊的趣味。
回到飯廳裡，大家都在默默地吃飯，劉老爺子還是黑著臉，只有劉奶奶不斷地勸菜勸酒。
劉今坐回自己剛才的位子，那杯白酒還擺在自己面前。她端起來研究了一番，又重新舉到爺爺面前：「爺爺，咱老劉家的酒不能斷了根。來康康，敬爺爺一個，喝一口嘗嘗」
劉家大孫子劉康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不會說話，由著姐姐把自己拽過去接過酒杯，瞅了瞅，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爺爺黑黑的臉，最後苦著臉回頭看姐姐。
「喝」劉今看他眉頭皺在了一起，忍著笑催他。
「喝一點，沒事」劉康那彪悍的老爸也過來湊熱鬧，半帶命令半帶玩笑地說道。
可憐的劉康小朋友只好癟著嘴輕輕在杯子旁抿了抿——「咳咳辣…….」只一小口，他就被辣得直咳嗽，扔了酒杯亂抓，劉今趕緊塞到他手裡一杯白水。
「呦呦，吃點饅頭壓壓沒事」劉奶奶笑著指著一旁備著的饅頭，示意拿給孫子。
「行了行了一點兒酒就嗆成這個樣快吃饅頭，別咳了」劉老爺子不耐煩地揮揮手，撿起被孫子扔在飯桌上的酒杯端在手裡，劉今趕緊趁機給他重新斟滿酒。劉老爺子一飲而盡，然後痛快地砸吧砸吧嘴，最後看了一眼還在那裡憋紅了臉的孫子，掃視了一圈開始發言：「想當年我當還不會叫人的時候，你老奶奶就把我抱在懷裡拿筷子蘸了酒餵我這老劉家的酒根就是不能斷想當年…….」
劉老爺子的話匣子總算打開來，大手一揮，「想當年」地回憶個不停，大家趕緊附和著，氣氛這才又重新活躍了起來。劉今沖姑父使了個眼色，唐建軍會意，悄悄地溜了出去。二嬸跟小嬸前後腳地回來，兩人識趣地不提外面的情況，端了飯碗繼續吃飯。
一頓飯總算平平安安地吃完。劉老爺子有飯後泡壺茶的習慣，知道這一點，劉今的小叔比較機靈，提前跑到客廳裡清理了一下閒雜人等，才把老爺子請了過去。
一家子的男人在客廳裡泡著熱茶喝，剩下的媳婦們卻要收拾飯桌，打掃衛生。劉今留下來幫著收拾，又聽小嬸特地叨叨了幾句諸如「璐璐這孩子有點任性，我看咱們大姐也挺慣她，你聽今天她說的那些話，今子你可別往心裡去」之類的。
劉媽和二嬸自然要問說了什麼，劉今笑著搖搖頭，自顧自繼續拖地。小嬸不說，她也不會傻到站出來給人當槍使。
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兒這亂糟糟的屋子就收拾乾淨。劉媽等人有點年紀都覺得乏了，要各自回屋睡午覺。劉今因為早起的緣故，也覺得困，便跟著去睡了。
等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她們睡起來走出臥室，發現唐家母女兩人又坐在沙發裡親暱地說話，看樣子這場戰爭算是就這麼過去了。不過有一點劉今可以肯定，就是她們母女對自己的態度依舊未變——她甫一進客廳，便接受到唐璐的冷眼和姑姑的故意忽略她的表情。劉媽也看到了，她有些生氣地看看女兒，劉今無所謂地聳聳肩，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她們對面找水果吃——沒必要為這些人生氣，她不在乎她們對她的看法，只要別觸到她的底線，她還是會讓這個家平平靜靜地過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