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的外遇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大結局
    “樂於助人?”

    “冷天澈?”

    “哼……”

    聞人臻擺明了不信,他們後桌的小情侶有意見了,“你們是在談論冷學長嗎?”

    聞人臻冷眼一瞥,這兩個擺明了是冷天澈的擁護者,亦或者是盲目崇拜者,還是那種極有可能還沒覷過本尊道聽途說來的。()

    “是啊。”

    季璃昕爽快地回道,那一對情侶見偶像被應征,立刻有了滔滔不絕的話題,全部都是關於冷天澈的。

    說什麼冷學長在a大時的輝煌,至今還貼在學校的榮譽榜上,上星期冷學長竟然接受了學校的邀請,有過一次演講,女的陶醉地說,冷學長好俊美,是她長這麼大見到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顯然是把聞人臻給忽略了,雖然這女的一眼見到聞人臻也是驚艷的,不過談及的是她的冷學長,自然是心偏向心頭好那一處了。

    聞人臻的臉色,一點一滴地沉了下來,小昕竟然加入了他們的話題當中,談得火熱,談得對象自己不甚喜歡也就算了,她還儼然漠視了自己的存在,用懷念的口吻跟那兩個不識趣的家伙胡侃,讓他心裡頭窩著一團火。

    “小昕。”

    他終於忍不住出聲,再不出聲,他要砸盤子來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怎麼了?菜還沒上完嗎?”

    “我帶你來是吃飯的。”

    “我知道。”

    “今天是我生日。”有必要強調一下。

    “我知道。”

    “你知道卻看不見我的存在。”

    “那我這是在跟誰吃飯啊,跟疑慮魂魄嗎?”

    她佯裝狐疑地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想要我跟冷天澈和解?”

    “我是想過啊,可是你們兩個連坐下來好好談談的機會都不給我,我就不當這個礙眼的中間人了。”

    她頗為無奈地道。

    “我跟他成不了朋友,永遠不會。”

    他蹙起眉頭道。

    她其實也沒那意思非要他們握手言和,知道聞人不可能跟天澈言和,而天澈亦然,他們兩個兄弟的性格都很執拗,很多方面,他們身上都能夠找到共同之處。

    她做過幾次的中間人,也知道這個任務艱巨,而且還是一個近乎不可能實現的任務。

    天澈放不下自己,聞人放不下過去,他們唯一的交集是嚴可欣的離世,在嚴可欣死後,聞人沒去過她墓前一次,季璃昕就知道了他們兩兄弟永遠不會跟普通人家家裡的兄弟一樣產生血緣親情。

    她今天提及冷天澈,純粹是偶然的,是他開的頭,由宋柯引入,自己才想到天澈的,自然而然的,倒是沒有出於任何的目的。

    她談及天澈這般坦然,真不知道他吃什麼醋。

    他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所想,“我真正介意的不是他愛過你,而是我錯過你的三年,你被呵護在他的羽翼之下,成了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

    與其說他是氣冷天澈,不如說他是惱自己,看到冷天澈,總是在提醒著他人生灰暗的一面,一是嚴可欣,二是小昕。

    “吃吧,叫了這麼多菜。”

    她低頭去吃,偷偷覷了他一眼,這個男人還皺著眉頭,筷子動的很慢,就跟電視裡播放的慢鏡頭一樣,真懷疑一分鍾他都用來動筷子,下一分鍾才夾到東西,再下一分鍾東西送到嘴邊,再下一分鍾東西吃進嘴裡,慢慢咀嚼了。

    吃完飯,他們結賬離開後,他們身後的那一對情侶表情還有些迷茫,女的在思考,“那個男的,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哪個男的?”

    “就剛才坐在我們前面的那一對男女中的男的?”

    “那個?我也覺得有些熟悉。”

    “對了對了,我記得你有一次拿給我一張聞人臻的側影,那側面很相像啊。”

    “報紙上說sisina跟冷氏水火不容,難怪聞人臻對冷學長如此敵視呢。”

    “剛才我們要是沒聽錯的話,冷學長也喜歡坐在聞人臻對面的那個女人。”

    “對對對。”

    “難怪是互看不對眼呢,原來是情敵……”

    兩個人終於幡然醒悟過來了。

    “那女的也不怎麼樣啊,怎麼有如此大的魅力讓兩位如此強大的男人為她神魂顛倒呢?”

    女的郁悶了,暗歎自己怎麼沒有如此好的運勢?

    男的輕哼了一聲,“你把人家想的太膚淺了,他們那樣的男人,肯定是想找個能並肩齊力的女子,這個女人很聰明,從他們對話裡就可以聽出來了,你這樣的傻子,只能配配我。”

    且說季璃昕跟聞人臻出了幸運小炒後,散步出來,車子停得離弄堂有些距離,兩個人剛吃完,需要消耗下能量。

    “要不要去a大逛逛?”

    她提議道。

    “不去。”

    某人沒那個心情,“我們去看電影吧。”

    “也好。”

    季璃昕沒有表示否決。

    一家電影院門口,聞人臻跟季璃昕在排隊買票,季璃昕沒想到今天看電影的人這麼多,本是想掉頭就走的,聞人臻卻不讓,說來都來了,怎能敗興而歸。

    所以,兩個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排隊。

    今天原來是《總裁的外遇》這部電影的首映會,被他們恰巧給趕上了。

    “你在這站會,我去買下吃的。”

    看著身後的那對情侶,女的抱著一桶爆米花跟可樂,笑得跟花兒一樣,他忽然想,若是這副場景換到小昕身上,會不會更加有看頭。

    於是,將小昕往隊伍裡一推,沒等她發話,就興致勃勃去了。

    買爆米花,也耗了一些時間,人多麼,再說這電影院門口的爆米花生意極好,還是現做的,供不應求。

    買爆米花的人三三兩兩,都沒排隊,極沒素質,都用身體來‘開疆辟土’,搶到了一桶是一桶。

    聞人臻本來用冷眼瞪那些沒素質的人,他有些不屑也用自己的身體來將那幫人擠出去,可是他極為討厭跟人家的肢體接觸。

    於是,等啊等,等到黃花菜都快涼了,還沒輪到他買。

    這回,他有些火大了,什麼也顧不上了,他再等下去,等到電影散場也不會買到,擠就擠,果然身體占有優勢,一下子就買好了。他有些嗟歎自己怎麼沒有先見之明,早點妥協不就行了,反正到最好還是用了自己極為不屑的法子。

    正要走人,衣擺似乎被人給扯住了,晃得厲害。

    他納悶地回頭,正要怒斥,原來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五六歲的模樣,可愛的不得了。

    他立刻收斂起渾身的戾氣,親切地問道,“小朋友,你怎麼了?”

    “叔叔,我想要吃爆米花,可是我夠不著,擠不進去。”

    小女孩沒想到這位叔叔長得這麼帥,嗯,害她一顆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

    “叔叔幫你買。”

    聞人臻忍不住想起小昕提到冷天澈什麼助人為樂,哼,他也會……

    他跟小昕以後生的小公主,肯定比這小女孩還要來得可愛。

    “叔叔,你真好。”

    小女孩有一蹦三尺高的沖動,眉飛色舞地贊揚起聞人臻來,後者很受用。

    “小朋友,你除了爆米花,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聞人臻打算再身體力行付諸行動。

    “沒有。”

    買好了小朋友要的巧克力口味的爆米花,聞人臻見小女孩沒離開,還站著,不由問道,“小朋友,你沒跟大人一起來嗎?”

    “叔叔,我媽媽在那,剛才去上廁所了。”

    聞人臻回頭,發現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子提著一個奶白色的挎包,正往這邊趕來。

    近看發現這女子的五官跟小女孩十分相像,小女孩忙蹦蹦跳跳喊,“媽媽。”

    聞人臻見人家孩子她媽來了,直接跟小女孩說了個“再見”,瀟灑走人,小女孩被媽媽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回來的時候,季璃昕還沒排到買票,不過前面沒幾個人了,快輪到了。

    “怎麼去了那麼久?”

    忍不住還是問了下。

    “碰到了一小女孩。”

    “然後呢?”

    季璃昕下意識覺得肯定有下文。

    “然後就是幫了下小女孩的忙。”

    “看不出來啊。”

    “看不出來什麼?”

    “你還能發揚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助人為樂……”

    “我怎麼就不能助人為樂了?”

    某人不樂意了,小聲在心裡嘀咕道,就冷天澈能,自己不能啊。哼,還是計較上了。

    輪到他們的時候,聞人臻將手中的爆米花跟可樂往她懷中一塞,掏錢包付錢買票。

    隨人流進去的時候,放映廳的燈光還是比較暗,但是人又擁擠,季璃昕一個不慎差點摔倒,還好聞人臻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嘴裡頭還忍不住說道,“都是當媽的人了,走路還毛毛躁躁的。”

    這語氣,季璃昕聽得嘴角忍不住一抽,比較像是跟自家閨女說的,雖然他們沒閨女可以讓聞人臻鍛煉他就已經走向登峰造極的境界了。

    找到位置,兩個人坐了下來。

    “你怎麼不吃啊?”

    季璃昕一邊看一邊拿爆米花吃,這部電影真不錯,挺好看的,情節不是很新穎,但是人物性格很分明,還有,這劇情跟他們兩個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不少方面還挺像的,不少含沙射影於其中。

    “這部電影編劇是誰?”

    聞人臻忽然開口問道。

    “噢”了一聲,想起她剛才問自己什麼來著,“我不喜歡吃甜食。”

    “這爆米花還挺香的。”她一邊說,一邊掏出一把,硬是往他嘴裡送,他薄唇不得已,張開,送上門的還拒絕,忒不給面子了,皺著眉頭咀嚼了幾下。

    “陽乖乖。”

    季璃昕過目不忘的本領還發揮的淋漓盡致,剛才看字幕的時候,她瞄過的,就記住了。

    “這編劇以前沒聽過。”

    “剛出道不久。”

    旁邊的人倒是及時為聞人臻解了惑。

    “這電影聽說投了巨資拍的,華天老董的女兒特喜歡裡頭的角色,親自操刀當制片人。聽說原著也是她寫的,為了不是真實還特意讓作者當編劇的。聽說這劇情還並不是單純的yy,生活中有真實的人的影子的。”

    旁邊的人,似乎對這部電影了解的很透徹,至少在季璃昕跟聞人臻聽來,這人肯定首先對這部電影的原著拜讀過,電影拍攝過程關注過。

    “原著跟電影的情節相似嗎?”

    季璃昕也跟著好奇起來。

    “xxoo的片段自然是剪輯過了,原著比較長,電影是它濃縮的精華,你回頭去拜讀下原著就行了,網上瀟湘書院有連載的完本,番外作者說了,還會陸續更新。”

    “電影裡主角的名字挺有意思的。”

    季璃昕抿了抿唇。

    “電影裡主角的名字都篡改過了,華天老董的女兒自己起的,作者也同意了。”

    那人又補充道。

    看到一半後,季璃昕聽到前面的一對在小聲議論,女的問男的,“你說那個男的外遇的對象到底是誰?前妻還是那個沈小姐?”

    男的脫口而出,“自然是那個沈小姐。”

    女的不以為然,“我覺得還是那個前妻。總裁的外遇,那個沈小姐最多算個路人甲,男主一時失足,真正算作外遇的應該還是他自己的老婆。還好最後完美大結局收場,他老婆也算苦盡甘來,那男人復婚之路艱難,也怪他自己當初對他老婆太過狼心狗肺了,遭報應是應該的。”

    女的說著說著,義憤填膺起來,伸手就去揪自家男人腰間的嫩肉,“你以後別跟我搞這種。”

    評價別人口氣很自然,對自家男人,不假辭色起來。

    “老婆,我們昨天才登記吧,剛結婚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嗎?非要把我往絕路上逼啊。”

    男的哎呦叫了一聲,被擰的痛了。

    “我哪裡把你往絕路上逼了,這部電影就是警戒,我這不是事先給你打一劑預防針麼,免得你以後出去偷腥。”

    聞人臻跟季璃昕雙雙看著電影的屏幕發呆,隨著劇情的推進,他們覺得這部電影有太多他們肖似的影子。

    他們甚至有剎那的沖動,覺得這個陽乖乖就是他們生活中某個熟人,這麼了解他們的過去,跟現在。

    電影的男主角找的是超級男模苡米來演的,他把人物的角色演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女主的角色啟用的是新人,據說好似剛從某戲劇學院畢業出來跟華天簽約的。

    不過這新人宛若天生吃這碗飯的,跟苡米搭檔,絲毫不遜色,不像是個剛出道的新人。

    這部電影,肯定會一炮而紅。

    這一晚,電影院中的所有的人都產生了這麼一個念頭。

    當電影放到男主得知女主的孩子是自己的那一幕,不少觀眾紛紛淚如雨下。

    ……

    離開的時候,季璃昕發現自己的爆米花吃了半桶,但是可樂還沒喝上一口,到底還是被這劇情給吸引了,引發了她內心不小的觸動。

    這部電影中的女主角,跟現實生活中的自己是如此的相像,她甚至一度覺得那戲中的女主就是自己的真實寫照。

    電影散場的時候,大伙都戀戀不捨,議論聲此起彼伏,不僅是評論電影裡的男女主角,還有那些有血有肉、豐滿的配角,他們為觀眾留下了不少懸念,可以猜測、揣度。

    電影中男主對女主求婚,是在海灘上求的,單膝著地,成功了。

    聞人臻在海灘上求婚時卻漲潮了,有些不同,但是主要情節是相似的。

    “這電影挺寫實的。”

    看完電影兩個人坐回車上的時候,聞人臻開口道。

    兩個人不打算再四處轉悠了,決定回家去。

    回到家,其實有些晚了,不過兒子還沒睡,聞人臻看著屁顛屁顛跑來的兒子,蹲下身子就將小小的人兒給抱了起來。

    范菊花也沒睡,家裡蛋糕那些都准備好了,還是擺了擺形式,吃了不少。

    自從求婚不成後,聞人臻就被趕出去睡客房了,主臥室留給了季璃昕。

    今天,他照樣乖乖去客房,卻被季璃昕叫住了,“等下。”

    他納悶,手上還拿著換洗的衣服,准備去客房沐浴。

    “怎麼了?”

    他回頭,無聲地以眼神發出詢問。

    眸中閃過一絲驚喜,難道小昕看了那個電影之後,決定讓自己留下來?

    他期待她開口留人,聽到她的話,滿腔的希翼頓時破滅了,她說,“你的生日禮物忘記拿了。”

    他這才想起下午在辦公室自己還向她索取禮物來著,晚上看了場電影,把這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真是……

    她從床頭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物,遞給他。

    他納悶地接過,“這是什麼?”

    “回去慢慢看。”

    這分明是趕人了,他欲言又止,還是選擇了離開。她這人,向來軟硬不吃,今天的電影,也不知道她看了是否惱恨自己當初的殘忍。

    甚至連自己,也覺得當初似乎太過分了,絲毫沒有在意過她情緒的轉變,若非看了今晚的電影,從女主角身上體會到了不少她過去所承受的辛酸,不少感觸,他獨自一個人是無法想象得出來的。

    看電影的時候,尤其是離婚那一幕,他覺得自己罪大惡極,苡米將角色演的很逼真,男主角離婚時表情冷峻,公式化地陳述,宛若是個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女主角的落寞以及震驚,他卻絲毫不在意,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所做的,是絕對正確的。

    回到客房,覺得真夠冷清的。

    將禮物隨手放在床頭櫃上,打算洗完澡再拆。

    濕漉著頭發出來,沒顧擦頭發,將那小包裹拆開,裡頭沒什麼其他東西,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小很小。

    若不仔細看,會以為這是灝灝的百日照。照片年代已久,他顫著手指將其翻了一面,背面有一排用鋼筆寫的蠅頭小字,上頭清晰的筆跡早已被歲月給模糊了,但是具體的內容還是看得清的。

    “臻兒百日紀念。”

    這張照片,除了嚴可欣有,別人怎會有?

    可是她已經死了,難道是她臨死之前交給小昕的?

    那個包裹,他仔細拿起來看了一下,裡頭還有一封信。

    上頭寫信的人,是嚴可欣。

    他打開了這封密封的信……

    臻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

    這封信是我在我剛被檢查出晚期胃癌時寫下的。這病來勢洶洶,我想我可能時日無多了,總想為以前自己犯下的錯誤做些彌補,盡管這有極大的可能是在做無用功。

    這封信將會以快遞的方式寄出,在你的生日前天寄到。

    很想說對不起,我這個做媽的,從未關心過你,所以導致後來有了天澈後,將你失去的母愛,都加倍投放於他身上。

    這聲對不起,來得太晚,我想你也不會接受,但我還是想說。

    跟雄哥在一起,我很幸福,你卻很痛苦,因為我拋下了你。我曾想以死解脫,但是卻遇上了我一生的良人——雄哥。我愛雄哥,就像你愛小昕那樣。從知道你愛小昕那一刻起,我私心希望她能夠愛你,盡管我同時也知道天澈愛的人也是她。

    我從未想過我的兩個兒子是如此相像,連愛上的女人都是同一個。天澈還有我們,你卻一無所有,我希望她能夠給你帶來幸福,讓你溫暖,讓你擁有一個家,也能夠讓我瞑目、安心。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最近我時常夢到你,夢到你小時候,夢到你牙牙學語的時光,夢到以前,夢到……

    我不知道我臨死前,還能否再見你一面,你肯定不願意前來看我這個你心中恨得咬牙切齒的壞女人。

    我多麼希望聽你叫我一聲“媽”,可我想這必定是奢望,不知道是不是將死的緣故,我總迫切想要更多。我希望我的死,能夠化解你們兄弟之間的仇恨,畢竟天澈與你,從來不是敵人。小昕愛的人是你,而非天澈,她只是將天澈當成最好的朋友而已,你沒必要太過介意。愛情是兩個人的,雙方都要付出,都要經營,若是一方懈怠,總會出問題。

    既然你得到這份愛,我希望你能夠細心呵護。失去容易,得到難,失而復得跟維持更難。

    這張你的百日照,我一直留著,從我離開聞人家的大宅開始,一直隨身放在錢包裡,這麼多年來,從未取下來過。我不知道你收到後是否會立刻撕掉,但還是想留給你。我知道我狠心,沒去找你,現在說什麼似乎都不管用了。

    這封信,其實沒必要寫的,但是我還是想要寫想要寄出去,不管為了何種理由,我自私地希望你能夠看到,還能夠記得我這麼一個沒養育過你、糟糕到了極點的不合格母親。

    臻兒,我很高興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能夠找到你所愛的女子,雖然沒見過灝灝,但是我心滿意足了,我的孫兒已經出生了,我可以想象灝灝是多麼可愛的孩子。其實我一直忘了說,你小時候也是很可愛的,可惜生在那樣的家庭,若是你出生在普通家庭,必定能享受所有親人的疼愛。

    臻兒,我心中有千言萬語,說不完。最後還是附上一句,“對不起。”

    ——一個不合格的母親絕筆。

    看完這封信,他並沒有將紙立刻撕掉,而是將信紙跟信封一塊兒置放在床頭櫃上,用一個水晶鎮紙壓著,然後拿起那張自己的百日照,細細看了起來。

    照片中的自己,是那樣的小,灝灝現在倒是長得挺快,三歲之前的記憶,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不過四五歲的時候,過得真的挺糟糕的。他親眼見過聞人墨的妻子對自己言辭很辣,但是對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卻溫言細語。或許聞人墨的妻子不是個好女人,但絕對是個好母親,嚴可欣在這方面,待自己份上,比那女人差多了。

    甚至那個時候,自己有一度希望在自己被欺負的時候,嚴可欣能夠從天而降,關懷自己。可惜,就如嚴可欣信中所言,那不過是奢望而已,就算自己挨打了,她都沒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疼得厲害,咬著牙,才忍住不哭出來,不想惹她心煩。

    那個時候,小小年紀的自己,只想著不給她惹麻煩,什麼苦楚,都自己一個人默默忍受,以至於她拋下自己之後,他多次曾想,是否自己太過堅強,所以她才會拋下自己,若是自己疼了跟那些孩子一樣撲進他懷中撒嬌喊疼,她會不會捨不得……

    他坐姿僵硬,保持著那個姿勢良久。

    最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躺到床上,怎樣睡過去的。

    他生日的二天,是周末。

    季璃昕起來的時候,去看了灝灝,沒在餐廳見到聞人臻。問了下范菊花,她也說沒瞧到。

    以為他賴床,開了客房的門,發現並沒他的身影,床上的被子折疊得很整齊,昨天給他的那份禮物,除了個空盒子,別無其他。

    其實,自己還是有為他准備生日禮物的,不過這份嚴可欣寄給他的禮物可能更重要些,所以先給他了。為了避免他直接扔掉禮物,她將這份禮物當成自己的送出去了。

    如果是自己送的,他肯定會拆開看的。

    不知道嚴可欣到底給他留了什麼,他這麼早就出去了。

    聞人臻去了嚴可欣的公墓,從她在醫院闔上眼後,自己再也沒去瞧過她。他說過自己不會原諒她,但是為何會到這裡來呢?還在晨曦的時候,醒過來就拿著那張照片跟那封信開車過來了。

    他站在石碑前,望著石碑上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燦爛,似乎很高興。笑什麼?笑她終於解脫了嗎?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將她留給自己的那封信就著那張照片一起在她的公墓前燒掉,望著那幽藍的火光,一陣一陣在眼前閃爍,他禁不住失神了。

    褲袋裡的手機在震動,他掏了出來,是小昕打來的,回頭下山,順便按下了接聽鍵。

    “你去哪裡了?”

    “出來轉轉,就回去了。”

    他答得言簡意賅,來此,只是順從了一種本能。

    “嗯,那快點回來,我跟灝灝都還沒吃早餐呢。”

    她的聲音低低柔柔的,分外好聽。本來清晨的山上露水過重,有幾分涼意,但是接了她的電話,他覺得身上所有的不適,都在瞬間消失了。

    掛了電話,他專心下山,嚴可欣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他還有小昕跟灝灝,他擁有一份女人全心全意的愛,還有個漂亮可愛的兒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珍惜現在,遺忘過去,做人要學會感恩。

    開車回到家,外頭的白色襯衣有些髒,可能是下山的時候,擦到掛出來的樹枝的緣故。

    回來,洗了個澡,再出來。

    她陪著灝灝看電視,范菊花在一邊勾毛衣,她閒暇沒事就找這打發時間,灝灝那小小的衣櫃裡,有了不少他織的毛衣。

    太多了,灝灝根本就穿不完。小昕跟她商量後,專門到淘寶上給她注冊了個賬號,賣童裝手工針織毛衣。

    范菊花也上了癮,銷路不錯,她也越發帶勁了,還特意跟小昕學了拍照、上傳圖片跟買賣,反正織毛衣這活,不過顧及時間的,灝灝還小,在房間裡也能夠照顧得到。

    見聞人臻換了一套米色的休閒裝出來,整個人如青松一般挺拔,愈發的清俊出塵,臉上冷峻的線條也被柔和了不少。

    “還是穿米色帥氣。”

    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套衣服是兩個人出去逛街時她選中逼他買的,他原先是不同意的,他本人還是好黑白兩色,不太習慣穿別的顏色的衣服出門。

    “是年輕了不少。”

    范菊花聞言,也跟著抬頭附和。

    聞人臻順手爬了一把額發,沒附和,也沒贊同,攬著她的纖腰一起進餐廳吃早餐,知道她還沒吃,在等自己一起吃。

    自從兩個人重新上班後,習慣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下班時間倒是有彈性,他有時有推不掉的應酬,她也有時有同事聚會要參加,雙方都有空才一起下班。

    他咬了一口包子,是小區外頭新豐的大肉包,肉汁鮮美,要是沒提防,肯定會噴濺出來,弄髒衣服。

    他抿了一口兌了黑巧克力的牛奶,朝著她問道,“今天有什麼安排沒?”

    “嗯,我下午要出去,上午在家。”

    她咬了一口菜包,新豐的菜包裡頭青油油的,還有剁碎了的香菇,味道很清新,很好吃。

    他們兩個人都蠻喜歡那家小吃店的,不太喜歡早上喝粥,所以范菊花平日裡早起經常去光顧。

    “去干嘛?”

    他漫不經心地問道,眉頭輕蹙,還有有些不高興,難得的周末,還是自己生日的二天,她就這樣拋下自己不理不顧,有些過分。

    “見朋友。”

    她故意裝作沒瞧見他的怨夫相。

    “對了,悠悠打電話過來說童有事叫你過去。”

    她忽然想了起來。

    上午,季璃昕吃完早餐就窩書房裡去了,敲敲打打,忙個不停,做的還是從公司裡帶回來的工作。

    他湊近看了,頗為不悅,“這不是你的工作,這麼拼命干什麼?”說到底,還是有幾分心疼。

    她懶懶地覷了他一眼,又低頭認真敲打起鍵盤來,“小姚出差去了,他的工作本來還沒做完,拜托我幫下忙,難道我出口拒絕啊?當時我去香港照顧你的時候,他可是幫過我不少忙的。”

    季璃昕其實挺樂意幫忙的,小姚這人挺好的,平日裡對自己也極為照顧,請假什麼的,肯定是一時間出頭幫自己的忙,殷勤的不得了,所以,這下輪到他忙得兼顧不了,自己就伸手幫下小忙。

    再說,小姚遺留下來的工作任務,也不是很棘手,稍稍花幾個小時,就能夠做完。

    “你怎麼不出去陪灝灝玩?”

    平日裡周末,他對兒子照顧的可殷勤了,有時候要出門,他還是抱著兒子不撒手,今天倒是反常起來,她不禁納悶不已。他窩在書房裡,根本就沒事干,翻了幾頁雜志看了下報紙,又有了新的動靜,她喜歡在安靜的氛圍下辦公,他走來走去,根本就是嚴重干擾了自己做事的進度。

    “你怎麼不陪我聊下天?”

    他反問,黑著一張臉,顯然是不高興已久了,被忽略也已久了。

    “有什麼好聊的?”

    她停下手邊的活,問道。

    這個男人有時候心血來潮起來,真的是不知道拿他怎麼辦,跟孩子一樣的,情緒一陣一陣的,來得快去得也快。

    最近,她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了,覺得自己似乎忽然之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大的,一個小的,都需要自己的照顧。

    “我無聊。”

    “無聊找沈童玩去。”

    沈童有很多業余愛好,比如騎馬啊,比如高爾夫啊,比如游泳啊……反正能夠自得其樂。聽韓悠說,有時候她沒空理他,他就找沈狐出去找樂子。

    反倒是聞人,這些分明都會玩的,但他除了陪客戶,幾乎懶得碰,休閒的時間少的可憐,偶爾會去下健身俱樂部,其他時間悶得很。

    “下午再去找他。”

    他擺明了現在要她陪自己。

    她想了想,決定這些工作,等晚上回來做,要不推到明天,反正明天也是周末,還有空余。

    她起身,坐到他身邊來,問道,“你到底想要怎樣?”這語氣,聽上去就是頗為無奈的那種。

    他拉著她坐端正,自己的身子卻一歪,倒在她身上,頭靠在她的雙膝上,修長的雙腿擱在沙發的邊緣,姿勢看上去像是一匹優雅的獵豹。

    “你說呢?”

    他慵懶的聲音從她的小腹處響了起來。

    “我怎麼知道。”

    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小昕,你下午是去見宋柯還是冷天澈?”

    他張口咬住了她小腹處的衣服,癢癢的、酥麻麻的一種感覺,停留在那,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推開他,卻被驚訝克制住了這股突如其來的沖動。

    “你怎麼知道?”

    難怪他膩著自己,是想要自己打消這念頭吧。下午她確實是去見他們中的一個,是天澈,是昨晚臨睡前天澈打電話過來的,說的口氣挺鄭重的,她根本就沒想拒絕,說想見她一面。

    他又不是傻子,她都說朋友了,她的朋友就那麼幾個,莫菲菲跟陳哲早就在莫浩楠的訂婚典禮後回香港了,女性朋友麼,她就莫菲菲一個,所以排除了莫菲菲,就那麼兩個了,在a市而言,莫浩楠如今訂了婚,跟他未婚妻甜蜜著,肯定不會無事生非騷擾小昕,接下來,就宋柯跟冷天澈了。

    果然,被自己猜了個正著。

    “去見天澈。”

    她提天澈兩個字的時候,刻意瞄了他好幾眼,可惜他臉的正面是背對著自己的,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不要去,陪我去找童。”

    “我去找沈童干什麼?”

    雖然對沈童以前的偏見沒了,但是也沒有樂意時常跟他碰面啊,不過看在韓悠的份上,偶爾兩家家庭聚會,她還是會參加的。

    “那在家陪我也行。”

    這人耍起無賴來了。

    “晚上陪你。”

    她給了自己的底線。

    “別忘記了,記得六點前回家。”

    他逐字逐句說得聲低且緩慢,他抬眼看她,正巧被她給撞了個正著,眼角眉梢,似沾染了些煙霧橫波。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輕地把她垂落胸前的散發捋到耳後,還好他手長,不然怎能夠得著,因為是仰視,笑意仿佛被鐫刻在嘴角,莫名的高深莫測。

    她半笑不笑,這個時候的他,又回到了那個正常的聞人臻,他的單調乏味的生活,似乎打從重逢開始以後,越來越多元化了。

    這種傾向,她似乎一點也不反感,反倒是挺樂意挖掘他身上無窮無盡的潛質。

    綺羅的包廂,她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正在抽煙,灰紅的微光,夾在指節間一閃一閃。門開的時候,他微微蹙著眉,不經意打量一眼自己,緩緩說,“你來了。”

    然後用力往精致的水晶煙灰缸裡按了按,將那只燃到一半的煙給滅了。

    “不好意思,來的時候堵車。”

    她其實提前過來的,沒想到他來的這麼早,路上是堵了會車,因為周末的緣故,不過離兩個人約定的時間倒是不算遲,她算起來還早到了五分鍾。

    他那張俊美逼人的臉龐上,起了略微的神色變化,剎那,便消失,季璃昕還沒看清楚。

    然後,聽到他用輕緩的聲音說,“是我來早了。”他來了都半個小時了,想見她最後一面。

    要離開這座城市,說起來還真有些不捨,因為這座城市有她,就算不能擁有,能夠共同呼吸同一個城市的新鮮空氣,那也是一種幸福。

    可是,如今,他要離開了,連這點牽絆,也要割下。

    他穿著黑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不去看他臉上的悒郁,或許就完美了。

    而她,素白的臉,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粉色的棉T恤,米色的高腰哈倫褲,肩上背了個gucci深咖色的水桶包。

    她的雙腿纖細筆直,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想喝什麼?”

    明明想說別的,卻不知道為何扯離了話題,連中心都沒涉及。

    “一杯紅茶好了。”

    她也沒客氣,不過先前吃過了飯,肚子一點也不餓,就算要她吃別的東西,可能還吃不下,只能點杯飲料,還能喝點。

    他喝的是炭燒咖啡,嘗了一口,情不自禁地頂著燙又去喝二口,濃厚醇香,真的是頂級的味道。

    他的頭發有些時日沒有去理了,額前的碎發有些長了,頭略微低點下來便擋住了眼睛。

    他伸手去端咖啡杯的時候,袖口上揚,黑色的襯衣下連腕骨都支愣出來了。

    他瘦了很多,真的瘦了很多,想必是很久沒好好照顧過他自己了。

    冷振雄處於喪妻之痛中,連他自己也估計不上了,更沒那個時間去照顧兒子的身體。

    天澈何時也開始善於偽裝了,若非自己沒看到他的腕骨,也忽略了他的改變。

    “我要走了。”

    她的思緒開始游移,然後,他突然冒出了一句。

    她下意識盯著他,半晌腦子轉不過彎來。

    最後,緊緊咬了下下唇,問出口,“要去哪裡?”

    他的神情漸漸緊繃起來,連瞳仁都無法抑制地緊縮,他深吸了一口氣,摩挲著手裡的咖啡杯,極力平緩語調說:“去美國。”

    燈光落在他烏黑的身上,好像一縷浩渺的輕煙。

    他本沒打算見她的,畢竟她如今相伴的是別的男人。

    可這是最後一面了,從此,他便離了a市,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這麼想著,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個電話,她倒是爽快,一下就應下了。

    他其實是希望她為難的,若是她介懷,自己心裡頭倒是痛快些。

    只是……還是失望了……

    看著氣色不錯的她,渾身說不出的神清氣爽,她應該過得很幸福吧。也是,她這樣的女人,沒有哪個男人在意識到她真正的好後,還會對她不好。

    心口處泛起隱隱的空洞感,那一個小洞,正以燎原之勢,瘋狂擴散,蔓延……

    “為什麼?”

    她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做了這般的決定。他還是靜坐著,目光浮向斜上方,似乎在看自己,又像透過自己在看不知名的東西。

    “厭倦了。”

    他眉峰聳動,七分玩味中有三分認真。

    哪裡會厭倦呢?只是留在這a市,以後碰面的機會太多,尤其是社交場合,他不想看到她依偎在聞人臻懷中,不想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甜蜜溫馨,那樣,他的心,會更痛。

    若是割捨不了現在,那麼今後自己會更加痛苦。他想,在見不到他的彼岸,重新生活,也許對自己而言,生活的軌道會重新恢復正常。

    母親說,自己不能跟聞人臻再斗下去了,不然她會死不瞑目的。

    他答應過了,便要做到。在a市,他很怕自己會食了言。

    他心裡溢滿了苦澀,他曾答應過她若是自己跟聞人臻的商業戰爭分出個勝負來,便會見她,與她還會是朋友,現在是做不到了,他沒對母親食言,卻要對她食言了。

    不過,就算生活中少了一個自己,她的生活還是不會被打亂,因為自己,不是她生命中的主旋律,而是一段可有可無的插曲,說好聽點,是一個曾經過她生命的朋友,說難聽點,就是一個比路人甲稍微重要點的人物。

    若是到此時此刻,他還不清醒,還妄想跟聞人臻爭她,顯得自己太不自量力了點。

    他在a市出生,又生活了那麼多年,怎會厭棄這個城市呢?這個城市他有過很多足印,有過很多記憶,怎會厭倦呢?

    她的嘴角,緊繃了起來,“你沒必要離開。”

    她抿緊了嘴唇,“如果你以後不想見到我,我可以不出現在你面前。”聰明如她,知道他的離開,有他的無奈,還有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悲傷跟憂郁,在這一刻,似乎再也遮掩不了了。

    她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他的困擾,若是他不想他們再成為朋友,那麼她可以另行選擇,沒必要讓他單方面做出犧牲。

    他在美國的時候,為自己所做的夠多了,其實天澈對自己真的很好,從頭至尾,他都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可惜,自己沒能愛上他,還傷害了他,沒想到,如今還逼他遠走他鄉。

    “不是你的緣故。”

    他淡淡的開口,不知道為何,到了現在,還是見不得她難受。

    也許,這份沉重的愛,這輩子都會伴隨著他,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如此深愛上另一個女人,似乎希望很渺茫,至少,她沒有勇氣再付出這般沉重、這般深刻的愛意了。

    情字傷人,如烙印一般如影隨形。

    “是我想離開了,我媽去世了,我爸也想換個環境,再說美國那邊,公司出了不少問題,我要過去處理。慢慢地,我想把這邊的總公司逐漸遷過去,那邊的市場,做好了,利潤並不比國內少。”

    從母親死後,自己一直把自己關在痛苦裡,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但根本不快樂,他沒想過快樂,但不想再讓這份悲傷繼續下去了。

    他的生活,一般已經成了記憶,但另一半還是要繼續,他需要繼續下去……

    也許,以後,自己娶妻生子了,或許才會淡忘她,將生活的中心轉移。

    以後的,他其實也不敢多想,畢竟計劃哪會趕得上變化,生活中,處處埋有地雷,不定時會爆炸,雷區一旦踏足,那後果無法想象。

    “什麼時候走?”

    她知道他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心中雖然有些不捨,但也知道他的離開,或許會是他的開始……

    “明天。”

    他輕啟薄唇,輕快地吐出這兩個字眼。

    扣在她心頭,她手指不由一顫,“這麼快?”

    明天他就要走了,真的很快,他是不是想好了,今天便是最後一次相見,所以昨晚他電話裡的口吻,有些不同。

    倒是自己疏忽了……以為……

    “明天幾點?”

    他似乎故意說,她忍不住挑明問道。

    “你別來了。”

    他瞇起眼睛,流露些細碎的微光,朝季璃昕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歡離別的場景太過熱鬧。”

    “以後你真的不回來了?”

    他聞言,脊椎瞬時繃直。

    她頹然,深感無力,他的臉上,布下了深淺不一的暗影,聲音聽上去有幾分薄涼,“明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你還巴望著我回來干什麼?”

    他凝視著她的側面,眼低垂著,手指捏得咖啡杯死死的,“我很懷念我們在美國的那段時光,那個時候,我覺得我跟你一起,很快樂。可是那個時候,我疏忽了,以為我總會等到我想要的,不說出口,我以為你我還是會有默契的,到底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活該落到今天的下場。你沒有對不起我,”他忽然抬頭,看她一眼,“只是沒有愛上我罷了。”

    “我愛的人,終究沒能愛上我。你說你以前大學時候暗戀過我,我想若是那個時候,我早早認識了你,或許會改變如今的局面,可是那個時候,我錯過了你,讓你認識了他,後來,我又出現得太晚,我從未想過你失去的那個孩子是他的。”

    “放手很困難,我知道,但是我必須要強迫自己去做,若是你在我面前時常出現,我想我肯定會半途而廢。”

    他苦笑,“還是將這些不得已說出了口。先前我的偽裝這下算是徹底失敗了,你瞧瞧我,其實我也不怎樣,整個一口是心非的混蛋。”

    “我甚至在心裡頭想,你跟他過得不幸福了,會回頭找我,可是我失望了,你們過得很好,所以我也該走了,這裡已經沒了可以讓我趁虛而入的機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季璃昕莫名覺得鼻子很酸,天澈說這些,心底肯定不好受,但是他還是說了出來,而且還不是以發洩的方式說出來。

    “天澈……”

    她本想說,你這麼好,肯定會找到一個很好的女人。

    可是,這些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了,若說出來,似乎有些矯情了。

    於是,她咽了回去,選擇閉嘴,聽他說,有很多話,其實說出口了,心裡會好受些,一味埋在心裡,只會讓怨懟加深,一層層累積……

    “宋柯最近有沒有找過你?”

    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她搖了搖頭。

    “你對宋柯別掏心掏肺的,他這人,或許愛你,但是不夠真。”

    宋柯在b市跟a市來回,他做這打算的時候,問過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美國,他當下就回絕了,說要留下來。

    之前,被嫉妒迷惑了心智,覺得宋柯很多建議都很中肯,而且覺得他似乎偏向自己,現在靜下心來,覺得很多事情,若沒他的插手,或許不會演變到那般復雜的境地。

    自己進退不得,他其實有推波助瀾的份。

    只是,他失算的是,無論他如何費盡心機,小昕也不會愛上他的,他注定要做無用功。

    不太明白天澈為何這麼說,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我會謹記的。”

    宋柯對自己是很不錯,但是她確實沒將他放在跟天澈等同的位置上。天澈一直在自己心中比宋柯重要一些,除了他詐死的那一段時期,自己對他的思念比較重,那也是因為歉疚。

    她總覺得天澈更能夠讓人親近些,宋柯很多內心情緒,都被他自己給隱藏起來了,再加上,他身邊還有個喬曉靜……

    想起菲菲跟周邵陽一起,有宋柯不小的關聯,這一點,讓自己無法介懷。

    陳哲跟菲菲現在還好,不過也令人憂心,在跟陳哲的婚姻中,菲菲並沒有怎麼遷就陳哲,難保有一天,陳哲會不痛快了,會覺得累了……

    若是沒周邵陽的出現,菲菲跟陳哲之間,會更幸福,菲菲不會拿陳哲去跟周邵陽攀比。

    周邵陽到底是踢到鐵板了,前幾天還在街上看到潘以墨了,身邊跟著的並不是周邵陽,而是另外的一個男人,若是自己沒有看錯的話,那個人是香港夏氏集團的四公子夏末。

    夏末季璃昕是見過的,在美國的時候,他跟潘以墨關系不錯,是潘以墨已逝男友的死黨。

    夏末對潘以墨是有好感的,那是一種隱忍的愛,可能是顧忌著他們之間共同在意的那個人,遲遲沒出手,結果讓周邵陽給捷足先登了,又可能是因為潘以墨因為他是心中那個他的好友不願意點頭,寧可接受一個陌生人。

    總之,這裡頭的關系,季璃昕不想去深想,這畢竟是別人的事情了。

    離開的時候,冷天澈正准備說開口送她,她的手機卻先一步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是聞人臻打來的,說正在路上了,過來接她,問她現在在哪裡。

    她愣了愣,正想說叫他不要來了,冷天澈適時開口,“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辦,你就等他來接你吧。”

    他們之間,自己再也插足不進去了,那麼久嘗試放手,退一步海闊天空,做到很難,但是不去嘗試,不跨出這一步,永遠只會讓自己過得愈發痛苦,眼裡會容不得一粒沙子。

    不想留下來陪她一起等那個自己厭惡的人出現,也不想虛情假意跟那個人客套,所以,他先開車走了。

    最後,她也沒從他口中得知明天他班機離開的具體時間,既然他不想讓自己去送,那麼就不勉強了。

    希望他在美國找到他所愛的女人,釋懷了,會回a市來,那個時候,他們還會是朋友。

    時間總會解開一個人的心結的,她相信,抬頭看天空,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天空的雲彩很透明。

    現在其實時間還早的,才四點半,加上是夏天了,這個時候外頭的溫度有些高,沒綺羅屋內那般吹冷氣來的涼快,她覺得手心倒是起了微微的濕汗。

    等待的過程,總是無聊的,她倒是不習慣左顧右看,非要找點樂子出來。

    看天空的時候,脖子扭得弧度大了些,低下頭來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一個頎長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跨入門口,連跟自己招呼也沒打,也就慕少臣一貫的行徑,段翊沈童見到自己,哪一個不打招呼,就慕少臣,總是我行我素,心情好,會跟你打個招呼,心情不好,直接當你是路人甲或者空氣。

    他臉色有些黑沉,顯然是心情不痛快了,不知道他找綺羅做什麼。

    這個人,上次見到還是在莫浩楠的訂婚禮上,他是隨他的未婚妻前來的。

    這會兒,怎麼又念叨上綺羅了,來勢洶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黑社會呢。

    綺羅跟這種人糾纏不休,肯定也累,慕少臣明明知道自己無法給綺羅幸福,為何就是無法瀟灑一點呢?放過綺羅,也放過他自己。

    慕少臣的身影,消失的很快,她繼續等人,心裡不禁想到天澈,慕少臣身上有幾分天澈的影子,不過他顯然比天澈幸福,可惜他沒能珍惜。

    慕少臣,你遲早會後悔的。

    後悔你無法給予,還去招惹綺羅,明明相愛,非要彼此折騰……

    等了十來分鍾,聞人臻那輛招搖的車子便到了。

    季璃昕上車的時候,忍不住說道,“你怎麼又開這輛車過來了?”

    “這輛車怎麼了?”

    他就不明白她對自己這輛跑車為什麼意見這般大?

    “太騷包了。”

    她忍不住抱怨。

    每回上下車,她總覺得自己被人投以注目禮,開奧迪大奔之類的,倒是沒出這麼大風頭,開這輛布加迪威龍,不可避免總要被人指指點點的。這人還老說他自己作風低調,開這麼高調的車,低調個屁啊。

    “這輛車是我從童那開來的,原先他借去開的,我的車,去童那不小心跟一輛卡車擦了下,讓秘書過去處理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這解釋,還是讓她聽得心有余悸,忍不住關懷,將他上下完整打量了好幾遍,“你沒受傷吧?”

    “就車子保險槓掉了,我自然是沒事。”

    “你還是別開車了。”

    他復健剛好沒多久,李醫生雖然沒說什麼,但顯然是希望他還是多休息的,這男人卻聽不進去,屢教不改。先前自己看著他沒事開開也就沒怎麼管,當他是正常人了。這下,若非她自己說出來出了意外,自己還真被他的表相給徹底欺瞞住了。

    “我不開,你開?”

    他是不介意坐副駕駛座。

    “好。”

    她答應的相當的痛快,害他下意識狐疑地多看了幾眼,“真的?”還不敢置信地再確認了下。

    之前叫她買車的時候,她怎麼也不改口,說了很多大道理,就似乎不願意開車,自己那個時候也是被她給說服了,這下沒想到這麼好說話了,這態度,轉變得他莫名其妙、匪夷所思起來。

    她有駕照的,就是不喜歡開車,而且開車的速度絕對媲美龜速,不過比起他的生命安全而言,嗯,速度似乎不怎麼重要了。

    “回頭在車庫裡先找輛車子給我練練手。”

    她說這話的時候,聞人臻倒是真開始相信她是准備摩拳擦掌要開車了。

    兩個人還是先去吃了下飯,才回家。

    周日的時候,她起床的時候,想起天澈今天就要走了,於是給他打個電話,即使無法去送機,還是說聲再見。

    他的手機卻關機了,他這回是真下了狠心。

    機場裡,人來人往,冷天澈跟冷振雄一塊兒坐著等安檢。

    “天澈,你真想好要一走了之不再回來了?”

    冷振雄還是忍不住發問,手上卻沒閒著,在翻一本旅游雜志,目光也沒抬下。

    “爸,你怎麼能說我這是一走了之呢?我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所做的決定。”

    他的手機早已關了機,他將手機裡的卡取出,直接扔進了垃圾桶,像是為了宣誓一般。

    他目光炯炯,說完,薄唇抿成了凌厲的一道線。

    “我只希望你別後悔就行。”

    冷振雄又隨手翻了一頁。

    “爸,你老說我,應該是我問你,你怎麼突然想通要跟我一塊兒出國呢?”

    剛開始,自己去咨詢父親的意願時,以為父親不會贊成,沒想到父親也說想出去。

    他不想勉強自己的父親,畢竟a市是父親白手起家的地盤,他一生難忘的地方,真要捨下,應該很難吧?

    “你媽都不在了,我孤家寡人一個待在療養院,那邊的老頭子也挺無趣的,出去看看膚色不同的老外,或許視覺上還能沖擊下。”

    冷振雄難得開起玩笑來。

    打從母親走後,父親一直郁郁寡歡,身體也大不如前,出去也好,他這般想。

    “天澈,爸爸希望你能放下一切,這次離開是你新的開始。”

    冷振雄端正了下神色,一本正經地看他,放下了雜志,將手頭的行李箱的桿子提了起來,“走吧,可以安檢了。”

    “爸,我知道,我會努力找個女人讓你抱上孫子的。”

    這個世上,自己就爸爸一個親人了,聞人臻,雖然兩個人有血緣關系,但是……永遠也不會成為真正的兄弟了。

    步入登機口的時候,他在心裡說了聲,小昕,再見,雖然不甘心,但還是要送上我唯一的祝福。

    這一天,季璃昕難得在家,在書房裡閉門工作,聞人臻幾次進出,都被她當成了空氣,不由有些生氣。

    直到晚上吃完飯的時候,她才告訴他,“天澈去美國了,今天的飛機,估計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下,輪到他沉默了。

    這個瞬間,他甚至有些佩服起冷天澈來了,至少遠走他鄉不再回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做到的,甚至將自己的根基轉移……

    接下來,他倒是沒鬧她,由著她安靜獨處。

    畢竟,冷天澈的離開,對小昕造成的影響更甚一籌。

    星期一上班的時候,她開的是他的一輛大奔,開的速度很慢,害他們兩個雙雙上班遲到了。

    下班的時候,他對她的龜速有些無語了,於是提議自己開,不用她了。

    結果,被她拒絕了。她槓上了,非要開,他只得無奈地看路邊的風景,看那一輛輛自行車、電動車超越過了大奔。

    她再龜速下去,身後的車子估計不耐煩要按喇叭催促了。

    他欲言又止,她卻搶先一步開了口,“我想買車。”

    她覺得這輛車空間太大,不靈活,若是小點的車,肯定不會開的這麼慢。

    還有,若是由自己選擇的話,肯定要選一輛經濟適用的緊湊型小型車。

    聞人臻沒反對她買車,心動不如行動,兩個人打算本周末就抽空去看車。

    選車的時候,聞人臻在了解了她的意願之後,給她推薦了幾款小型車,比如迷你寶馬、甲殼蟲。

    她卻偏偏都看不上,選了那輛比亞迪fo,直接讓聞人臻傻眼。

    其實迷你寶馬跟甲殼蟲,他也覺得太小了,她似乎打定主意以後她開車兩個人一塊兒上下班,自己高大的身子擠進去,這空間,他還真怕不適,還有,進出還少不得要被人圍觀。

    比亞迪fo,要是被sisina或者安凱的人看到自己從那車裡出來,估計要掉落眼珠子了。

    不過,她就要買那部車,真不知道是不是比亞迪的老總給了她什麼好處,一顆心偏向了比亞迪。

    買了比亞迪後,季璃昕倒是開車漸漸熟練起來,沒了先前的龜速,聞人臻有一回從車裡出來,被小姚撞了個正著。

    小姚當場瞠目結舌的模樣,回想起來,還挺搞笑的。

    聞人臻苦笑,也沒別的表情了。

    冷氏的總公司遷移,是a市接下來一年最大的新聞,這可能是冷天澈走之前從未想過的。

    冷氏是上市的盈利公司,a市的納稅大戶,他這撤走,對a市政府而言,損失不小,政府不少人員聽說努力勸說試圖挽留,但是冷天澈不為所動。

    反正版本是五花八門,不知道遠在美國的他,有沒有再關注國內的新聞。

    季璃昕在他離開那天打過他手機關機後,又斷斷續續打了幾回,每次都是關機,隔了兩個月,那號碼直接成了空號。

    她明白了,天澈是想要斷的干干淨淨,於是也沒有再試圖從別人口中打聽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聞人臻還是絞盡腦汁,想要弄個噱頭十足的求婚出來,可惜屢行屢敗。

    秋去冬來,這個冬天,竟然下了雪,要知道a市的冬天雖然很寒冷,但極少下雪。

    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而下,聞人臻忽然有了個主意。

    這一天雪下得很大,灝灝騎在聞人臻的肩膀上看雪,他胖乎乎的手指頭,在玻璃窗上比劃著,想要伸手去抓那些雪,可惜抓到的只有空氣。

    他剛開始看得興奮,漸漸地,變成了不安分,想要出去,迫切地想要出去。

    灝灝一歲多了,還是一個小調皮,一點也不知道爸爸此刻腦中進行的大計。

    屋內的暖氣很足,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聞人臻跟季璃昕的公司都放了假。

    本計劃著要出國的,但是范菊花回了家,灝灝需要他們的照顧,他們沒打算走遠,“灝灝小寶貝,明天爸爸需要你出動,你一定要給爸爸表現好點。”

    季璃昕出去買菜了,本來聞人臻也是想要跟去的,但是她不想將兒子也給帶出去,於是便讓聞人臻在家帶孩子,她自己出去了。

    其實家裡有不少儲備物了,都是為過年准備的,范菊花離開之前買了不少囤積,怕他們兩夫妻懶得出去,可是季璃昕心血來潮說要做豬腳燉粉條,家裡沒豬腳,她強著要出去買。

    他想,現在他跟小昕的生活,已經跟普通夫妻一個模樣了,除了她始終不讓他同床。

    兒子都能夠享受那權力,自己卻一直沒能夠突破,無所不用,她都能夠堅守最後一道防線。

    就是想要給灝灝生個小妹妹,也難。

    季璃昕回來的時候,披肩的黑發都沾上了雪花,灝灝很激動,非要媽媽抱抱,覺得很新奇。他雖然才一歲多,但是對任何事物都極具好奇心,碰上沒瞧過的東西,非要摸上一摸。

    韓悠過完年估計也快要生了。沈童最近聽說忙得不可開交,又要照顧韓悠,還要照顧沈修。

    還好,阿修年紀也不小了,不用沈童時刻盯著,灝灝要是跟阿修那麼大,就好了。

    若是灝灝跟阿修這麼大,生個妹妹給灝灝,灝灝肯定是個很好的哥哥。

    聽沈童說,阿修已經准備了無數禮物是送給未來的妹妹的,比父母還要來得急急期待這個妹妹的出世。

    沈童也是,提及寶寶,整個人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都還沒出生,那對父子就早已認定韓悠肚子裡的那個是女孩。

    吃完豬腳燉粉條,他靠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著她洗碗的動作。

    廚房裡的光線不怎麼亮堂,淺淺地照在她身上,有種朦朧的美態。

    就這樣看著,他也覺得是一種幸福,幸福其實真的很簡單。

    不由自主踏了進去,靠近她,低低地問,“要幫忙嗎?”

    她本來是背對著他,洗的專注,聽到他這麼說,倒是有些納悶起來,他甚少提議幫忙的,顯然廚房並不是他所樂意踏足的。

    說實話,她其實也不怎麼喜歡洗碗,總覺得油膩,雖然事後用洗手液再沖洗,但總覺得這個過程,無論怎樣也不喜歡。

    不過,不喜歡,並不代表一定不去做。

    平日裡,都是范菊花整理的,這下范菊花走了,總要有個人出來做的,以前她剛嫁給聞人臻的時候,還不是洗手作羹湯,學了做飯,成為一個全職的太太。

    其實,能夠為自己所喜歡的人,做他愛吃的,她其實也是不反感下廚的。

    晚上豬腳燉粉條上桌的時候,還很燙。

    他平日裡的吃相都是慢條斯理的,這一回,吃的速度比起慢條斯理還來得慢。

    他不喜歡吃豬腳,但是喜歡吃粉條,粉條燉得爛爛的,他尤愛吃。

    他吃得極慢,一根一根的,仿佛在數粉條的根數似的,一點一點地吞下去。

    他那個樣子,就像是小孩子吃自己珍藏的零食一般,一小口一小口的,再三回味,生怕一下子就給吃光了。

    餐廳的光線迷離,看他吃粉條的模樣,她覺得很滿足。

    甚至一度在他身上找到了灝灝長大些的樣子,調皮搗蛋的灝灝也會跟他爸爸一樣,這樣吃,一大一小這樣坐在餐桌前,吃著自己做的東西,那感覺,會比今日更溫馨。

    而此刻,灝灝在桌邊玩耍,轉悠個不停,小小的身子跟肉團似的,圓滾滾的,不知是否營養太好,越來越肥了。

    再大些,真要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小胖子了,哪裡還能見到當初他早產兒的孱弱影子呢。

    這一天,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緣故,還是豬腳燉粉條太過美味的緣故,聞人臻失眠了,今晚灝灝本來是跟媽媽睡的,聞人臻卻給他拎了過來,非要跟兒子一起睡,灝灝沒抗議,屁顛屁顛地跟在爸爸身後,他今天穿了一套老虎裝,愈發顯得他整個人虎頭虎腦,可愛得不得了。

    灝灝挺有童星風范的,前些天聞人臻帶他出去的時候,還有個廣告公司的人上前跟自己客套,看中了灝灝,想要灝灝拍一個奶粉廣告。

    聞人臻自然是不樂意的,他可不想兒子往娛樂圈那麼復雜的地方送。他的兒子,同年還是不要染上顏色,無憂無慮來得好。

    那廣告公司的死命抬價,想要哄他答應,被自己一口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自己又不缺錢,相反,錢還多的沒處花,干嘛將兒子往狼窩中送。

    再說,就算自己答應,小昕也不可能會答應的,這是一種典型的護犢心態,平日裡雖然不反感娛樂圈之類的,但是身邊的親人要是牽扯上,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果然,那天回去跟小昕說這事的時候,她也表示自己做得對。

    說以後若是灝灝有這方面的興趣,她不反對,現在孩子還那麼小,絕對不贊同他過早接觸這社會。

    求婚這一天,聞人臻雖然失眠了,但是還是起來的很早,灝灝也被他精心打扮了下。

    他剛開始伺候小家伙,確實是笨手笨腳的,如今嫻熟地不比季璃昕差,灝灝被換上一件漂亮的粉藍色棉襖,下身是黑色的燈芯絨褲子,頭上戴了一頂特制加絨的棒球帽,整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美男。

    “灝灝,今天要看你的表現了,昨天爸爸跟你排練的,沒忘記吧?”

    灝灝點了點頭,他最近很喜歡點頭,聞人臻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見他點頭,立馬高興上了,儼然忘記了他家兒子,只知道點頭不知道搖頭。

    季璃昕起來的時候,聞人臻跟灝灝早已下樓去了,她從落地窗看下去,看到下面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跑步,又不像。

    她皺著眉頭,不高興地瞪著那個根本不知道人家在看他的男人,竟然在天寒地凍的日子裡,抱著自己較弱的兒子去受凍。

    她是怒氣沖沖下去的,兒子不知道何時也被放下來了,兒子身邊還有個雪人,不知道是誰堆起來的,周邊還有不少小區裡的小朋友,在玩雪,玩的不亦樂乎,令她不禁想起她乏味的童年,她印象中的童年,她是個安安靜靜的丫頭,不貪玩,也不跟別人湊熱鬧,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房間裡看書。

    有時候,從沉浸的書本中抬頭,會看到院子裡有不少同齡的小朋友結伴玩耍,但是每她的份,她不參與,因為怕媽媽擔心,因為同齡那幫小朋友經常天黑了還不回家,他們的爸媽天天頭痛不已。

    爸爸早早沒了,童年的自己,一直是個乖小孩,剛開始不習慣,後來發現扮演一個乖小孩的角色,並不難,就適應上了,甚至認定了自己就該是乖小孩,聽話乖順。

    走近的時候,看到聞人臻在雪地上踩出了“I-love-you”的字母,來回用力地踩,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效果,一眼就看出了那幾個清晰的字母。

    她怔怔地看著那一排字母,早已忘記自己下來的目的了。

    “麻麻……”奶聲奶氣的童音,好聽得不得了。

    雖然聽了很多遍,但是每次兒子喊媽媽,她的心底裡都會溢出幾分感動來。

    那個小小的人兒,是自己的兒子,出生就一小團肉,現在逐漸長開了,現在是人見人愛的小男孩,以後還會是個出色的小帥哥。

    還好,兒子在這個時候叫她,讓她沒繼續發呆下去,回了神。

    順著意識去看兒子站著的方向,兒子胖乎乎的小手,正在好奇地摸著雪人凸起來的身子,多半是對雪的觸感很好奇。

    她的視線,並沒有在兒子身上定格,而是落在了兒子的身邊,眼前幾乎是豁然一亮,“嫁給我”三個字,在雪人的身前,筆畫太多了,應該不是踩出來的,而是用樹枝些的,還在外頭刻了個粗略的圓圈,連雪人跟兒子一起被歸到了圓圈內。

    雪人胖乎乎的肚子上,有兩個字,很淺,若是不仔細看,也許不會被發現,是“小昕”兩個字。

    看著她震驚的樣子,聞人臻心中竊喜,這回,應該算有創意了吧。

    他很厚顏的咳了咳嗓子,吸引她回頭看他。

    他頗含深意地注視著季璃昕,注視著注視著,他的聲音忽然柔軟了下來,猶如低語,“嫁給我好不好?”

    他單膝著地,表情變得十分的虔誠、認真,還有,眸中隱約還是興起了幾分緊張的,並不如表面那般自信。

    戒指的盒子被他打開了,這回,他沒准備玫瑰。

    風吹亂了他一頭濃密的黑發,而他那張雅俊的臉,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更顯性格與魅力。

    她放松了僵硬的身體,猶如釋然的輕聲喟歎幽然逸出,“好。”

    並不是被場景跟創意所感動,而是被他那股執著所感動。她一直記著他求婚的次數,這一次是九十九次了。

    九九,天長地久。

    這般鍥而不捨,她還是無動於衷,她想,自己真該自我反省了。

    這個好字,讓聞人臻眸中頓時起了一抹欣喜若狂的情緒,他從不知道好字能夠猶如天籟,但不可否認,她這個好字,是他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字眼跟聲音了。

    磁啞的嗓音從他口中逸出,帶了些許的不敢置信,“小昕?”

    本來這氛圍,是完美無缺、感人的,但是這個時候,他那個淘氣的兒子灝灝小朋友卻在這個時候沖了過來,聞人臻正想起身,沒想到灝灝小朋友沖勁這麼大,他沒提防,被兒子撞得身子一歪,斜著摔倒,季璃昕去扶,已經為時已晚,而且自己也受了牽連,被聞人臻一拽,她也緊跟著跌倒。

    她哭笑不得地從聞人臻身上爬起,灝灝這家伙咯咯咯直笑,還上癮了一般,竟然干脆在冰涼的雪地上滾來滾去,還滾得不亦樂乎。

    起來的時候,戒指也被撞得滑落了,聞人臻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季璃昕也加入了尋找的隊伍之中。

    最後,他惱恨地在灝灝的小手中扣出了那枚設計別致的戒指,將它套在了小昕左手的無名指上。

    灝灝竟然在這個當頭,哇哇大哭起來,死命地捉著媽媽的手,想要從媽媽手中扣出那枚戒指,小家伙剛才抓了戒指,就將它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饒是聞人臻怎麼哄,他就是不停歇,哭得整張白嫩的小臉滿是淚水,小小的鼻子也哭得紅紅的。

    季璃昕心疼了,准備將手上的那枚戒指摘下來給灝灝,讓這個小搗蛋別哭了。

    聞人臻卻橫了一個威脅的眼神過來,不准她摘下來,這下,輪到她左右為難了,這兩位,都不是好應付的主。

    聞人臻抱著灝灝,強摟著小昕回房,這裡這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人家還以為自己虐待兒童呢,要哭也回家關起門來讓這小屁孩哭個痛快,小小年紀不知人間疾苦也就罷了,還專門扯爸爸後腿,先前真的白疼他了,關鍵時刻,竟然……哼……

    雖然小臉哭花了,但是還是狠不下心來,放任這頭小白狼自我傷心。

    灝灝哭得更大聲了,哭到眼淚干了,覺得沒意思了,沒人理會了,也累了,於是翻了個身,在自己的嬰兒床上睡著了。

    其實聞人臻沒走遠,在嬰兒房外跟季璃昕守著,因為季璃昕三番兩次要進去,都被他給攥住了。

    這下哭聲總算停了,兩個人輕聲進去,看到小家伙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漬,足見剛才哭得多傷心了。

    給他蓋上了毛巾被,兩個人才輕手輕腳出來。

    她將他扯進了主臥室,忍不住說道,“干嘛剛才這樣對灝灝?”

    “這小子太養尊處優了,不知道顏色為何物,以後狂妄到目中無人可不好。”

    他瞇起眼,優雅分明的指關節在手心下折動了一下,輕然反覆住她的手,一向光禿禿的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鑽戒。

    他執起他的纖手,輕輕在那枚戒指上印下一個吻。

    他抬頭,伸手,手指輕輕滑過她的左臉,手指溫熱,伸至後頸,然後慢慢地將她摟緊自己的雙臂間。

    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摟住她纖腰的雙臂,是如此的用力。

    她的頭頂傳來的聲音卻輕柔得近乎蠱惑,“你終於是我的了。”

    她在他的懷裡,被那樣熟悉的氣息環繞著,仿佛身體裡每一根神經都在松懈,他對她微笑的時候,眼底墨色流動,眼角邊又極淺的笑紋,是真的在開心。

    “我愛你。”|

    他扳住他的肩,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認真,她抬著臉,幾乎都能看見她眼底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略微得有些恍惚起來,這三個字,是如此的沉重。

    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那表情,像是在神父面前起誓一般,神聖而不可褻瀆。

    心,忽然,在這個瞬間,柔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因為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陪伴自己一生的男人。

    她看著他那嚴肅鄭重的表情,知道他也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她抿了抿唇,一向覺得那三個字很矯情,說不出口,可是連他都說出了口,分明是想要索取保證,他是那麼期待,眼神是那麼的火熱,她似乎沒了不表態的理由。

    她應該表態下的,不是嗎?

    “我也愛你,聞人臻。”

    她念他名字的時候,口齒清晰,一貫清冷的嗓音,似乎塗了一層蜜。

    是那樣的甜,至少,他覺得比吃甜食還要來得甜。

    他輕易地就將她的雙手固定在胸前,然後很快地傾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她的唇那樣柔軟溫暖,還帶著蜂蜜的香甜,觸感美妙得不可思議,令他幾乎不忍放開。

    他只短暫地停了停,便無聲而不容抵抗地加深了這個吻……

    被吻得似乎缺氧了,還好,在最後他還記得松開……

    她牢牢地被他圈在懷裡,整個房間很安靜,兩個人都靜靜地喘著氣,兩人靠得那樣近,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前,甚至可以感受他胸膛裡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其實,自己也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急促而紊亂,沒好到哪裡去。

    她面帶潮紅的模樣,真的很可人,像是一道美味佳餚,等待品嘗,味道比剛才初次品嘗還要來得好,需要細細咀嚼,更加入味。

    他又忍不住低下頭來久久地吻她,他身上濃郁的男性氣息一陣又一陣地襲過來,她覺得頭暈,因為呼吸困難,心跳得又快,好半天才聽見他含糊地低聲說:“老婆,可以嗎?”

    “可以。”

    她其實腦子還是缺氧,沒轉過彎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聽到他的低笑,以及下一刻的天旋地轉被拋到了床上,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他問的是什麼事。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很快地,肌膚暴露在空氣之下,他壓了上來。

    她推了他一下,抱怨道,“好重。”

    他挑了挑眉,“前幾天去體檢,體重還輕了好幾斤呢,你是長久沒習慣了,從今天起,要再習慣下。”

    他那挑眉的動作,在她看來,有著說不出的曖昧。

    接下來,他就以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滿腔愛意。

    她在他滾燙的觸摸中意亂神迷,他的唇如滾燙的烙鐵,凶猛堅決,她的骨頭都似變成湧動的巖漿,蕩漾不已,燒著她的五髒六腑,灼著她的寸寸肌膚。

    她的耳邊只剩下不知是誰的喘息,愈發的粗重急切。

    昏暗的房間,凌亂的義務,灼熱的空氣,粗重的喘息,滾燙的汗水,兩個人沉浸在火熱的悸動當中。

    兩個人都許久沒做過了,尤其是聞人臻,有些不知節制地索取……

    她剛開始入眼處,還能一次看到他性感的鎖骨、結實的肩膀以及健美的小腹還有他泛著瓷器一樣的魅惑光澤的肌膚,後來,她累到了極點,他依舊興致勃勃。

    她忘了後來……

    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只覺得渾身酸痛,這似乎是很久很久沒有過的,幸好不用上班。

    這個新年,季璃昕過得很充實。

    除夕夜的時候,聞人臻竟然還下廚包餃子,雖然包得樣子很難看,但季璃昕還是很給面子的吃了下去。

    季璃昕覺得聞人臻的廚藝真不怎樣,除了會熬點粥,其他幾乎什麼也不會。

    包餃子,反復教了他好幾次,他還是一知半解,老是將餃子皮給掐破了。

    過完年,杜哲遠打電話過來說讓他們回家看看,上墳之類的。

    季璃昕想想反正也沒事,於是抱著灝灝跟聞人臻一塊兒去了。這回聞人臻是自己開車去的,季璃昕雖然習慣了開車,但是高速海華絲沒開過,聞人臻有些不放心,而且也沒讓她開她那輛比亞迪去,因為裝的東西多,而且,將灝灝也帶去,那輛車太小了。

    路程有些遠,若非過年的話,聞人臻肯定讓司機跟來,過年不好意思打攪人家,所以,聞人臻開的時間有些久了,季璃昕便周董替上。

    上墳的時候,聞人臻很多規矩不會,杜哲遠子阿姨便細細說了一次,他便記住了。他其實是根本不信這些的,但還是規規矩矩地做了,沒在他臉上找出半分反感。杜哲遠覺得很滿意,而且他抱著灝灝愛不釋手,這小家伙變重了,杜哲遠看上去蒼老了不少,加上身邊沒親人,左鄰右捨還算淳樸,有時候會幫上些忙,季璃昕這次又勸他來a市,這樣他們也能照顧著點。

    杜哲遠依舊拒絕了,說想要留在這,不想再離開了,半生都在外飄蕩,老了,希望能夠在這終老。

    季璃昕知道是勸不動他了,臨行之前還是跟聞人臻去了商場給他買了很多東西,或許是一個人的緣故,杜哲遠連年貨這些幾乎都沒准備,一個人過得估計是孤寂又冷清,去年還有母親陪他一起過,今年,他就一個人了。

    他們是年初二過去的,年初五離開的。離開的時候,杜哲遠明顯表現出了對灝灝的不捨,季璃昕說他反正閒著,就算不願意來定居,也可以時常來a市看灝灝,杜哲遠同意了,說以後回去的。季璃昕暗想,希望他不是口頭上說說的。

    母親在世的時候,杜叔叔是這樣的對母親好,所以,她也希望在母親離世之後,能夠盡自己所能照顧杜叔叔,畢竟杜叔叔的年紀,越來越大了,距離相距太遠,將來肯定會不方便,過兩年,一定要勸服他過來。

    杜叔叔這人的脾氣,有些倔,需要循序漸進,她想,遲早會讓他那榆木腦袋開竅的。

    新的一年,民政局開門的那天,季璃昕被聞人臻扯著去辦手續,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了一輛自行車,穿著也跟平時不盡然,是前些天在杜哲遠那小鎮上買的羽絨服,還有牛仔褲,雖然不是他習慣的牌子,但是質地還算柔軟,穿上去也挺暖和的。

    他去車庫的時候,跟她說等下,然後推出了這麼一輛有後座的自行車,樣式有些酷,可能是廠家那直接訂做的。

    “你怎麼……”

    她詫異地瞪著那輛自行車,那表情,簡直就是活見鬼一般。

    他倒是大方地拍了拍後座,示意她上來。她石化了一般,他騎到她身邊,將她給拽了上來。

    她沒坐後座,而是側著身子坐在前面的斜槓上,這車子的設計,聞人臻滿意的就是前面的,他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坐在後頭。

    她坐在前面,被他的雙臂圈著,沿途的風景都看得到,也不會被擋住。

    兩個人圍著的,是上回在商業街那賣的淡棕色的情侶圍巾,羽絨服跟牛仔褲也是情侶裝。

    男的俊美,女的氣質也很好,一路引來不少路人的回頭。

    “感覺怎麼樣?”

    他低沉的嗓音就著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耳邊,她的耳朵有些癢癢的。

    “比你那輛騷包跑車還要拉風。”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這體驗很新鮮,不可思議著,她從未想過聞人臻也是會騎自行車的。還有,明明車庫裡有很多車,他怎會突然想騎自行車來著,自己之前也沒瞧見過這輛自行車,若說這是個驚喜,也太大了吧。

    別告訴他,他特意為了今天兩個人去民政局,搞來的,為此精心准備的。

    “這車,我是跟童借來的。”

    他小時候雖然沒乘過公車,但是自行車還是會的,小時候跟沈童一起在大院裡學會的,為此還跌了不少跤,膝蓋都摔破了。

    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有不少血淚史的,不過都忍了下來。

    前些天去童那,看到這麼一輛自行車,忽然有所觸動,強行要了過來,於是便有了這下文。

    加上今天天氣很好,他也沒怎麼想開車,便想給她一個意外驚喜,沒想到倒是差點成了她的驚嚇。

    兩個人到民政局的時候,發現來排隊的還不少。

    季璃昕還在民政局看到了熟人,是桑青夫婦,不過他們是來離婚的。

    桑青的神色很難看,季璃昕本就跟她交情不好的,所以她沒看到,自己也沒主動去打招呼。

    排隊的時候,身後來了一對很奇怪的組合,男的很矮,大概連一米六也沒到,女的很高,一米八都有,然後前面的那對男女也看到了,女的好奇地問身邊的男的,“他們平時kiss怎麼辦?”

    男的說,“在家就搬凳子,在外就樓梯。”

    撲哧一聲,倒是季璃昕他們身後那對笑了,看來是被聽到了。

    然後,季璃昕聽到那個女的用特豪爽的聲音說,“我低頭kiss難道不行嗎?”這女的嗓門有些大,男的立刻紅了臉。

    周遭在等待的不少人,也不由笑了起來,男的因為赫然扯了扯她的手,還真有趣,男女角色來了個大轉換了。

    他們登記完後走的時候,外頭又來了一對,這一對明顯是男小女大,姐弟戀。

    季璃昕幽幽歎息,“君生吾已老。”莫名有些感慨起來,聞人臻看了他幾眼,最終還是沒有出口。

    兩個人回家,也是自行車作為代步工具,聞人臻騎得很慢,沒來時急。也是,都落實了,不用趕了。

    “杜叔叔給我選了個日子,我們三月份舉行婚禮。”

    聞人臻一本正經地提議。

    “好。”

    季璃昕本來有異議的,但聞人臻說是杜叔叔提的,又不好說拒絕的話了,杜叔叔的面子,怎樣也要給的,還想讓他來a市定局呢,善意還是要先向他表達下的,他那人,就是不喜歡麻煩到別人,怕影響別人,其實多個人,也挺熱鬧的,前提這個人對你不具備敵意。

    季璃昕的婚禮,如期在三月舉行,日子定在三月初七。

    婚禮的場面很盛大,她知道聞人臻是為了彌補初次的簡陋。

    在新娘化妝間的時候,竟然有人闖入,還是無聲無息的,本來陪她的是莫菲菲,雖然不是伴娘,但也是從香港趕回來陪她的,伴娘一時沒找到人選,後來聞人臻拜托綺羅,綺羅成了伴娘,這幫未婚的人中,就段翊的女伴跟綺羅可以當伴娘,段翊家的那位,臨時出國去了,所以綺羅是獨一無二的最佳人選了。

    灝灝成了小花童,穿著小西裝,整個人卻是圓滾滾的,還好,阿修領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免得他走丟了。

    這麼繁忙的日子,可沒人抽空出來照顧他。

    闖進來的人,是宋柯。

    季璃昕本以為是非非去而復返,綺羅上洗手間了,有一陣子了,但還沒回來。

    “宋學長。”

    算起來,她跟宋柯有一陣子沒見了,他從幫周邵陽父親競選後一直很忙,後來是回過b市也見過幾面,但不怎麼常見,電話聯系也很少,尤其是最近三個月,他甚至像是隔空消失了一般,請帖是送過去了,快遞到宋家的,季璃昕也不確定能否送到他本人手上。

    天澈離開前一天跟自己說過的話,在這一刻不知怎的,忽然浮現在腦海中。

    “你今天很美。”

    他目光中有著明顯的驚艷,還有些許的熱切。

    她的婚紗是斯蒂文程設計的,原先是打算歐洲那邊設計的,但是偶遇上程萌,程萌非要讓她大哥設計,於是便讓斯蒂文程設計,不比歐洲以及巴黎時裝界頂級的設計師設計的來得差。

    “宋學長。”

    她低喚了一聲,讓他回了神。

    他在她眸中發現了幾許的謹慎,她在提防自己,在警戒自己,沒想到全心全意的愛,得來的是這個,連過去都不如。

    他其實很累,這些日子尤其累,曉靜鬧自殺,他得全程陪著,大哥跟父親這下也站在曉靜那一邊。

    他不能置之不理,雖然很想,但是道義上不能,即使不愛,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所以,昧著良心在醫院裡陪她一天又一天。

    醫生說她情緒偏激,需要好好哄著,全然把自己當成了曉靜的男朋友,他從來都不是……

    他想要的女人,從頭至尾,只有她一個,可惜,她從頭到尾都很清醒,沒愛過自己。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何在收到她請帖的時候覺得很吃驚,有什麼好吃驚的呢?

    她跟那個男人情投意合,甚至連孩子都生了,結婚,不過是走走形式罷了。

    他從醫院裡逃出來,避開父親跟大哥請來的保鏢,就是為了看她一眼。

    她果然很美,都說女人成為新娘傳白紗的模樣很美,她也是。

    他頭一次看到她如此的盛裝打扮,向來素白的一張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容,整個人也因為高興而容光煥發,那一襲精心設計的婚紗在她身上甚至穿出了高貴的氣質來。

    他不知怎的,忽然就聯想到了‘風華絕代’這四個字。

    如此的她,就跟武俠小說中的佳人一樣,令人挪不開視線,目眩神迷。

    他雖然在醫院,但是這邊發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天澈走了,拋下了一切,走了,天澈無非是想重新開始。

    能重新開始嗎?

    他捫心自問。

    但是他又能怎樣?

    在婚禮上劫走新娘嗎?

    他不想她恨自己,不想……

    尤其是在她露出警戒的眼神的瞬間,他就知道此生她都不會屬於自己,他該清醒了,不能再繼續沉淪下去了。

    說天澈傻,其實真正傻的是自己才對。

    費了多少心機,還是無法扭轉逆勢。

    當初不該詐死的,本來她還不一定會回國,都因為自己,親手將她拱手於人了。

    “當初不是我詐死,你會不會選擇留在美國?”

    他還是問出了口,心裡頭酸澀到了極點,他故作輕松地將手放到褲袋裡,但是手還是克制不住有輕微的顫抖。

    “我不知道,”她說,“畢竟這是如果。”

    不過也是極有可能,二分之一的幾率,他想。

    幸福是被自己親手給毀了的,是自己,能怪別人嗎?

    “學長,你我永遠是朋友。”

    她抿了抿唇,說道。

    朋友?

    可是他不想,又似乎沒了選擇。

    門被推了開來,菲菲進來了,她皺著眉頭,打量著宋柯,這新娘化妝間,他闖進來干什麼?何況這裡就他們兩個。

    還好自己趕得及時,不然若是真出了什麼意外,聞人臻還不掐斷自己的脖子。

    “宋學長,你怎麼來了?”

    菲菲小心翼翼地問道。

    連她都用這種眼神伺候自己,看來自己今天的到來,真的很惹人厭。

    “放心,別用那眼神看我,我不會劫走新娘。”

    他用玩笑的口吻說了出來,很隨意地掉頭,又側著身回頭,不經意間眸光再次掃過季璃昕,“我又沒有說過我愛你?很愛很愛的那種?”

    她偏著頭想了想,還沒回她,他又說出口,“不用回答了。”

    然後走了出去,菲菲莫名其妙,“他來干什麼?”

    “來參加婚禮。”

    季璃昕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下來,先前宋柯的眼神火熱,她還真怕他會……還好,他的理智戰勝了情感。

    對於天澈跟宋柯,她真的是無以回報,他們都很好,但是感情的事情,誰能夠說得清楚呢。

    宋柯出了門,一拳頭敲打在雪白的牆上,很用力,但是很洩火。

    他唇角勾出了一抹苦笑,還是沒允許自己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等下一定要多喝些酒,似乎有了理由喝到酩酊大醉。

    不遠處,他看到了綺羅跟慕少臣在拉拉扯扯,綺羅依靠著牆,而慕少臣雙手將綺羅的雙手按在了牆上。

    聲音極為冷沉,“你跟那個男的是什麼關系?”

    “哪個?”

    綺羅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眼眸中還是有幾分深沉的痛心。

    慕少臣的臉,也跟著驀地沉了下來,“你還想哪個?你到底有多少個?”

    綺羅用力掙扎,終於掙脫了他的手,然後啪嗒一聲,用力的一個巴掌,很清脆,打在了慕少臣的臉上,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哽咽著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吼了出來,“慕少臣,你混蛋。”

    綺羅是用了十分力的,她實在是氣極,他的臉頰,都被打偏了,臉上紅紅的手印,是如此的明顯,無法漠視。

    她吼完,便提著裙擺跑了出去,怕自己克制不住哭了出來。

    慕少臣,總讓自己軟弱,愛情真是個糟糕透頂的玩意。

    他們站著的角落有些偏,所以慕少臣才如此大膽,可是她沒想到還有旁觀的人,匆匆跑出來,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她太過傷心,根本就沒有看眼前,看的只是地上,防止自己的腳踩上裙擺。

    胸口被撞得有些痛,她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是宋柯。

    從他懷中逃離,丟下了一句“對不起”,慕少臣的視線掠了過來,宋柯挑了挑眉,然後往電梯口而去,沒打算跟那個男的交集,聞人臻那個圈子裡的人,他沒好感。

    至於自己看到的事情,他也沒有興趣細究。

    這是別人的故事,跟自己絲毫沒有關聯。

    新娘化妝室裡,季璃昕被菲菲纏著胡亂應和了幾句,菲菲剛饒過了自己,沒想到推門進來的是綺羅。綺羅去了洗手間挺久的,回來頭發有些亂,眼角的淚水也沒干,季璃昕向菲菲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什麼也別多問,然後遞給了綺羅一章餐巾紙。

    她沒想到綺羅竟然問自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綺羅問的,季璃昕自然是知道的。

    “沒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若是換到自己身上,季璃昕沒把握自己會不會做的比綺羅更好。

    “他下個月就要結婚了,真的要結婚了。”

    而她的退路在哪裡?

    都要結婚了,為何還要糾纏自己,不放過自己呢?他若是真愛自己,就該放過自己,他想要她身敗名裂被別人戳著脊梁骨喊小三嗎?

    他選擇了跟家裡面妥協,就意味著自己要失望了,注定他要辜負了自己。

    慕少臣要結婚了?

    季璃昕還不知道,他以為慕少臣放任自己跟綺羅糾纏,已經找到了法子可以不結婚了,沒想到最後,還是逃不開。

    若是聞人臻生在慕少臣、周邵陽那樣的家庭裡,估計也逃不掉門當戶對的婚姻。

    幸好,他不是,不用自己為難。

    “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綺羅用她遞過去的紙巾擦拭掉眼淚,故作堅強地道,“生活還是要繼續,還有一個月,我還可以好好想想,季璃昕,我一直很羨慕你,你離開聞人臻的時候,還能夠過得風生水起,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向你學習放開他。”

    她低頭,“我都開始唾棄起我自己來了,明說分手了,還老是藕斷絲連,做不到的何止是他,我自己也是。”

    這些話,都埋在心底,她一直憋著,沒對任何人說過,今天不知怎的,不知道是否是受了慕少臣的刺激,統統說了出來。說出來了,似乎心裡頭舒坦了些,沒先前那般難受了。

    菲菲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她跟綺羅不熟,不過也是聽出來了她所愛的男人要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

    她對負心漢極為不舒服,於是恨恨罵了幾句,綺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想身邊的人心向著自己的感覺,真不錯。

    “要下去了,新郎估計等很久了。”

    還是綺羅先意識到。

    今天杜哲遠也來了,當杜哲遠將季璃昕的手交到聞人臻的手中時,他說了一句,“要幸福。”

    聞人臻眸中全是小昕的影子,她今天真的很漂亮。

    灝灝這個小花童,屁顛屁顛跟著,根本就忘記捉住那婚紗的下擺,他們本也沒指望,就為了添點喜氣。

    扔花球的時候,綺羅挑了一個最不起眼的,側面角落處站著,比起她的漫不經心,別的女士們都是投注了極高的熱情。

    季璃昕背過身子,閉上眼睛,隨手將手上的花球拋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力氣過大,而且偏離了方向,花球越過眾位女士向男賓的方向飛去,眼看就要落在最前面的慕少臣懷裡。

    慕少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飛快的作出反應,用力接著花球的勢頭一撥,花球正好落入側面角落的綺羅懷裡。

    當事人都是一驚,不知內情的人,都哄堂大笑。

    綺羅將花球給了灝灝,灝灝抱不動,干脆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後大家的笑聲更大,綺羅隱約覺得慕少臣的視線變得凌厲起來……

    當婚禮結束的時候,灝灝這個小調皮睡著了,他是真的玩累了,阿修抱著他過來找他們的。

    聞人臻接過灝灝,然後季璃昕聽到阿修的抱怨,“我以為我長得夠快了,沒想到灝灝長得更快,胖得我快抱不住了。聞人叔叔,季阿姨,你們還是別給灝灝吃太多了,再吃下去要成個小胖子了。”

    季璃昕跟聞人臻一陣失笑,他們也覺得兒子長得越來越像個球了。

    聞人臻眼神一閃,神秘一笑,“阿修,你要吃的壯點,以後小心抱不動你家妹妹了。”

    韓悠不負沈家父子眾望,生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兒,聽說沈家小公主的身價奇高,剛出生,沈童便把自己名下一半的財產挪到了她的名下,立刻成了名副其實的貴公主了……

    當所有的人都離去,當他們回到他們的住處布置好的新房時,季璃昕也累趴下了。聞人臻也累,但是想到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忍不住強撐起身子。

    “過來。”

    她朝著他勾勾手指,他覺得很熟悉,斜眼就看到了兩個人的婚紗照,占了半面牆壁。

    婚紗照裡,她像個痞子似的用手指勾起了他的下頜,然後笑得輕佻。

    “什麼事?”

    他還是很聽話地附了過去。

    她將他的手輕輕地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他還是沒摸著頭緒,沒頭沒腦地問,“你想要?”

    眼神開始灼熱,手下的溫度也跟著高升。

    她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人,她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竟然被他給破壞得一干二淨,“我有了。”

    還是開門見山交代,不然等下就真要被吃干抹淨了。

    “你有什麼了?”

    她想將他踢下床了,還沒能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啊……”

    “你是說……你是說……”

    這人說話結結巴巴起來,半天也沒將一句話說完整,但是她知道他終於聽懂了,因為他眸中的炙熱,已經變成了濃濃的驚喜……

    (TheEnd)

    後記:

    當聞人家的小公主出生之後,灝灝小朋友很郁悶,他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就是偶爾跟沈家的聚會,他也成了僅次於阿修之不受歡迎人物。

    沈家的小公主還是長得很可愛的,自家的妹妹也不差,他雖然不高興,但是也不會光明正大流露出這種情緒來。

    灝灝小朋友四歲的時候,終於上了幼兒園。

    回來的時候,家裡來了兩位小客人,是一對雙胞胎,他們叫費列羅跟費列封,小哥哥們跟灝灝才相處了一天,就被他奉為一了。

    灝灝覺得自己很聰明,因為雙胞胎哥哥兩個,爸媽都分不清他們的大小,自己卻認出來了。

    小哥哥們帶自己出去玩,他覺得很快樂,要是他們班那些叫自己小胖的男生女生看到,肯定羨慕死自己有這麼一對小哥哥。

    小哥哥走的時候,灝灝很捨不得,不過小哥哥們還是很大方地送了灝灝禮物,費列羅哥哥送了灝灝一粒很璀璨的藍寶石,小哥哥說是他的珍藏,灝灝還不懂珍藏是什麼意思,問了范范,范范說,很寶貝的意思,於是那粒藍寶石被他寶貝起來了,放在枕頭底下。

    費列封哥哥送了灝灝一個籃球,說等灝灝大點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玩,還能長高,長得跟小哥哥們一樣高。

    灝灝後來,真的愛上了籃球這項活動……

    灝灝在幼兒園,很調皮,睡午覺的時候,捉了一條毛毛蟲放在隔壁床的小女生床上,把剛醒來的小女生嚇哭了,跑去跟老師告狀。

    灝灝很聰明地躺了下來,小女生是被老師領回來的,老師教訓灝灝,“聞人灝小朋友,你是不是捉了一條毛毛蟲放在段雯雯小朋友床上?”

    老師的臉,板了起來,不過灝灝一點也不覺得可怕,爸爸在家板起臉教訓自己的時候,更為嚴肅,這個剛出學校的老師連爸爸的皮毛都及不上。

    灝灝蹙著小眉頭,很認真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陳老師,段雯雯小朋友亂告狀,我一直在乖乖睡覺,睡覺前在玩變形金剛,怎麼會有空去捉毛毛蟲?再說灝灝也怕毛毛蟲那樣軟軟的東西,灝灝覺得很惡心。”

    說得一本正經的,老師也不由信了,回頭朝段雯雯教育道,“段雯雯小朋友,你不乖乖睡覺,還亂告狀,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小孩子說謊是要長長鼻子的。”

    段雯雯抬頭發現背對著老師的聞人灝朝著自己擠眉弄眼,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模樣,頓時覺得心裡頭特委屈,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了,哇哇大哭起來……

    番外一次

    主人翁回顧:季璃昕。

    我一次見到天澈,對他上心的時候,他是不記得了,這是我根據後來跟他的相處得知的。

    那一天,天色很藍,陽光明媚,是我出入a大報到的日子。

    從快遞員手中接下那份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就在心裡一遍遍細數這個日子的到來了。

    也不是那麼期盼上大學,而是上了大學,證明我離社會又邁進了一步,我不想過分依賴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已經為我做了不少犧牲,杜叔叔為她所做的,我豈能視若無睹,杜叔叔是個好人,他等了母親那麼多年,是不介意再繼續等下去的。

    我知道母親為了給我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怕我尷尬,難以自處,所以一直沒有點頭答應杜叔叔的照顧跟求婚。

    如果我畢業踏入社會了,能夠獨善其身了,母親就會答應杜叔叔了。

    a大,我夢寐以求的學府,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也是國內頂尖的學府之一,那是父親年輕時候的夢想,卻因某些因素失之交臂,一直讓他抱憾終身。

    父親年輕的時候常在耳邊提及,所以當高考結束成績出來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填了這所學校,並非是慕名而來,而是想幫父親完成他未完成的夢想罷了。

    到a大報到,母親說要送我來的,但是我不想她跟我擠火車來,她身體不好,人多的車廂空氣不清新,對她而言,是一種變相的折騰。

    我說我能夠打理好一切的,在她面前,我振振有詞,口水快說干了她才同意我一個人來報到。隔壁的小王跟我同年,考上的是南方的一所三流院校,但是他們一家還是全家出動去送他,說順便旅游。

    說一點也不羨慕是假的,但是每家的情況有所不同,因為父親早逝,母親一個人獨立撫養我長大,真的很不容易。我想若是我家跟小王的家境一樣,也許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也許我會叛逆下,也許我會跟其他同齡人一樣任性,不會如現在這般扮演乖巧的角色。

    一個人來上大學,母親自然是為我准備了很多東西,行李箱塞得滿滿的不算,身上背了一個雙肩包還又斜跨了個單肩的,拉桿箱的上頭也放了一個軍綠色的旅行包,手上還提了滿滿的兩個袋子。

    我覺得自己像是五六十年代的鄉下人進城一般,額頭上滿是汗水,額前的頭發有陣子沒理了,有些長了,黏著濕汗,遮得視線都不太清晰了。

    不小心撞到前頭一個人,被罵了幾聲,火車站本就人來人往的,到站下的時候人更多,好不容易擠了出來,歎了口氣,真的是很不容易。

    聽說a大是有派人來接的,但是自己找了,卻沒有找到,可能是自己來得晚了,人家早走了。

    只能自認倒霉。幸好事先查過火車站到a大的公交車線路,不然這下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這a市,對自己而言,人生地不熟。

    今天的15路公交,人特多,自己又提了這麼多行李,無端受了很多人的白眼,覺得自己占了他們原本有限的空間了。

    好不容易在a大門口那一站下了,又不知道身後被誰給推了一把,整個人跌倒,肩上的挎包滑了下來,手上的袋子也沒捏住,更別提拉桿箱了,直接摔了個四仰八翻了。

    我自己也狼狽地坐在了地上,手心擦破了皮,沁出血絲,還混雜了塵土。

    忍著痛,抬頭,正想要找那個罪魁禍首,發現那人視若無睹的逃離現場。

    而身側來往的人,竟然沒一個上前幫自己的。

    我想,我今天打扮是土了些,但這身衣服至少是來之前母親特意為我准備的,是新買的,比起進出校園大門光鮮亮麗、洋溢著青春的大學生們,立刻相形見拙,但是也不至於乏人問津到如此地步。

    “同學,你還好嗎?”

    聲音很好聽。

    我的視線轉移……

    我一直知道天澈的五官,生得極好,宛若是上帝精心雕琢出來的完美作品,但是我倒不是不迷戀帥哥。

    他有著濃黑的劍眉,堅毅的臉龐,高聳的鼻梁,還有銳利黝黑到幾乎能攝人心神的眼眸。

    很顯然,這是一個令人怦然心動的男孩,身上的穿著盡管休閒,但是質地都是上好的,就算我這種既不關注名牌的,也能夠瞧得出來這個長相俊美的男孩家境定是極其優渥的。

    他伸出手,扶了我一把,然後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沒事吧?”

    他難得又問了幾句,可能是我遲遲沒吭聲的緣故,讓他起了幾分憂心。

    “沒事。”

    我發現喉嚨有點干,想起來自己在火車上還沒喝過一口水,確實口渴。

    他應該是剛打完球的,幫自己提起行李的時候,我瞧見了他腳下的一個籃球,應該是剛打完球回來。還瞧見不遠處,有幾個男孩正往這邊偷偷地瞧,似乎在等他。有一個不耐煩地喚他走,“冷天澈,就等你了,別磨磨蹭蹭了。”

    “你們先走。”

    他猶豫了下,朝那個方向看了幾眼,最終做了決斷,將球扔給了那伙人,大聲地道,“我等下過來。”

    我忙說,“學長你有事去忙吧,我一個人能行的。”

    我從小到大就不喜歡欠人人情,寧可自己吃點虧,也不想欠人人情,要知道沒有一個人有義務幫另一個人,欠錢還可以還,人情是還不完的。

    何況我跟他素不相識,不值得他這般幫我,因為我看出了他的架勢,從他跟那幫人的對話中聽出,他是動了側影之心,打算幫到底了。

    “你都叫我學長了,這忙是怎樣也要幫的,你是剛來報到的大一新生吧?怎麼家裡人也不送下,你一個人拿這麼多東西,也真能行。”

    天澈蹙著眉頭道。

    我跟他不熟,也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好。

    他又自言自語上了,“剛報到有很多事情要做,交保險啊,拿宿捨生活用品,還有領宿捨鑰匙等等。”

    他手上提了我肩膀上滑下來的挎包,還有手上兩個大袋子,順帶的,將原先置放在拉桿箱上的軍綠色旅行包也給提過去,這下,我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就肩上背著的一個雙肩包跟一個拉桿箱,拉桿箱是拖的,有輪子的,倒是不怎麼費勁。

    他走了幾步,見我沒跟上,回頭忍不住說道,“怎麼還不跟上?”

    我忙跟上,這下推脫的話,倒是說不出來了。

    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看來他在a大廣為人知。他這人倒是淡漠,有些人頷首一下,有些人根本就懶得抬頭。

    我有些不懂他的性格,這人說他樂於助人吧,畢竟是幫了我一把,可是對於……嗯,我還是不打算再做置評。

    他幫了我很多,對於報到的程序跟路線,他輕車熟路,還將我的行李弄到了寢室,要知道我的寢室在六樓,拿著那麼多東西,他沒喊一聲累,到的時候,就順手擦了一把汗而已。

    寢室裡沒人,看情形,她們都是來了的,東西都擺放的挺整齊的了,可能是出去逛了。

    我沒有空去糾結那些,只顧得上他,他忙完一切,我於是提出,“學長,我請你吃飯吧?”

    我想,這也勉強扯得上禮尚往來了。

    “不用了,我還要去打球,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拒絕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然後在我還在思考如何組織語言邀請他留下一起吃飯,他人影一閃,走得飛快,還不忘回頭扯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我走了,拜拜。”

    這是他一次幫我,我以為他會記住我這個人的,其實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因為後來在校園裡無數個巧遇,他都視我為路人甲,即便我的目光專注在他身上,他也極少回視我一眼。

    在他的身上,我這樣的眼神,他應該是極為習慣的,向來都是置之不理的。

    聽說,他是有女朋友的,但是換女朋友的速度挺快的,而且都是女的主動追他,他可以選擇接受或者拒絕。

    玩世不恭的男人,我向來是極為厭惡的,可惜,他不同,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他幫過我的緣故。

    我發現,我越來越關注他,我不好八卦u,但是有關他的緋聞,卻豎起耳朵來聽。

    我極少發言,就算寢室裡的朋友為此討論爭破頭……

    每次與他擦肩而過,我的心跳總會加快。

    我真的很想跟他說句話,但是我很清楚,我這樣普通的女生,就算真跟他站在了一起,也是極為不配的。

    不是不自信,而是他的每個女朋友不是院花就是校花級別的……

    遲早他會栽跟頭,但是我卻捨不得詛咒他。

    我很忙,每天的安排其實都很緊湊,但是我卻容許自己在萬籟俱靜的夜晚,躺在床上,肆無忌憚地想他。

    暗戀,我從不知道我有生之年會搞這麼一套,但是毋庸置疑,我的行為i,是暗戀他,很明確,容不得我辯駁。

    他參加的全校任選課,我起初不曉得,後來知道後,也抽空去旁聽,座位離得他有些遠,但是喜歡側著頭,拖著下巴,遠遠的打量他。

    我時常看他的側面看得恍惚出神,但是他從不知道。有一次被發覺了,可能我的目光太投入了,他轉身過來,無意間與我視線撞上,但我裝作正巧抬頭,險險地將其掩飾了過去。

    他不明白,那一刻我的手心都是緊張而沁出的濕汗……

    後來,我跟菲菲關系較好,她發現了我喜歡天澈,她覺得很稀奇,我的性情有些偏冷,她想不通我怎會盲目跟那些人一樣瘋狂迷戀天澈。

    菲菲以為我對天澈,多半是皮囊之緣,畢竟我跟天澈素無交集,她不可能聯想到我曾是他幫過的人。

    為什麼不可能?因為沒人會知道他蹭幫過我,就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就因為他的不記得,我才漸漸對他上了心,把那個人記在了心上。

    暗戀的滋味,對我而言,並不是特難受,伴隨著的還有星絲的甜。

    我也跟普通女孩一樣,期盼他有一天迎面而過的時候,喚我的名字,可惜,那分明是奢望。

    後來,當他如願以償愛上我後,我倒是覺得無所適從了。

    現實跟奢望總是背道而馳……

    因為,我暗戀他的時候,對他的了解還不夠透徹,對他有著朦朧的好感到深深的暗戀的過程中,都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唱的時間太久,從沒人回應,也累了。

    如果時光回到從前,回到大學最初的相遇,如果他在那個時候追求我,如果我沒認識聞人臻,如果……

    可惜,時光永遠不會倒退,我去設想如果,就算真有了結果,也不會再有可能篡改結局,挽回我們的有緣無分。

    番外之冷天澈離開a市以後

    到了美國,我卻在二天轉機去了法國的普羅旺斯。

    在飛機上,腦海中莫名浮現了她曾說過的一句話,她說,“有機會想去arles看野生薰衣草。”

    這句話是她初來美國的時候說的,過了好幾年了,不知怎的,就這樣跳了出來。我在飛機上已經細細回憶過了這句話的緣起,那天,天色很好,陽光燦爛,我們相約去燒烤,伴隨的還有喬曉靜跟宋柯。

    其實是不想讓那兩個人當跟屁蟲的,但是網上跟曉靜無意msn洩露了,於是本是兩個人的燒烤隊伍即刻擴大,頓時成了四個人的。

    arles的薰衣草真的很漂亮,在風中搖曳,翩然起舞,如彩蝶一般令人移不開視線。起伏的薰衣草花香隨風送入游客的鼻尖中,縈繞的香味,久久無法散去。

    迷人的夜色下欣賞,若是伴隨璀璨的星輝光芒,更別有滋味。

    唯一可惜的是,她沒由來,若是有佳人相伴,那估計不識愁為何滋味了。

    法國沒有留下她的腳印,但是她法語卻說得極好極為地道,她是用了心學的,她從來都是個聰明的人,稍稍上心,就能夠做到最好。

    在這裡停留了兩天之後,落寞跟寂寞隨之而來,因為我病了,發了高燒,躺在旅館裡,差點因為高燒過度而性命不保。

    來之前莽撞,只跟父親說了句我要去法國,便沒給任何人留下過訊息了。

    在醫院醒來,我見到的是我年邁的父親,他神色憔悴,想必是衣不解帶照顧了我很久,還是倉促從美國趕過來的。

    我有種沖動想大哭,可是眼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心裡卻是悲傷到了極點的。

    “爸。”

    我吸了吸鼻子,將那股到鼻尖的酸酸感覺強力憋了回去。

    父親本是想說我的,但是看著我可憐的模樣,估計也不想說了,“醒來就好,今天跟我一起回美國去。”

    他態度堅決,我也不敢再做置評,雖然身體還是很虛,但還是跟他一塊兒上了飛機。

    在回程中,我想,我需要振作,已經給了自己放任的時間,卻把自己給搞得身心俱疲。

    回到美國,一直很忙,忙得不可開交。其實本就是忙碌的行程,硬被我給推遲延後了。

    這樣日夜加班的日子熬了一個月,總算能夠喘口氣了。

    我開著車,出去兜風,想要放松下心情,卻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險險的,還好沒造成任何的傷害。

    是小宋,對了她現在已經改回原名叫祁寧寧了,沒想到在這會碰上她,她在這邊讀小學,剛下課。

    在國內因為宋柯的緣故,我其實不太待見她的,其實她也挺無辜的,不過是被領養而已,就是變相套上了一個名,其實她只是一個年紀頗小的姑娘。

    小宋,哦不,是祁寧寧,她在美國過得挺滋潤的,她姑姑跟姑父對她很好,本來不愛說話的小姑娘,來了美國後,性格明顯開朗了起來,在這裡混的如魚得水。她跟我在麥當勞店裡滔滔不絕地說她來美國之後發生的很多趣事。

    她說話風趣搞笑,連帶的,將我陰霾的心境也給驅散了。

    我想,也許以後我時常跟她見見面,她這人,有能夠讓我開懷的本事。

    寧寧談起她的理想,整張白皙的小臉,熠熠生輝,宛若蒙上了一層珍珠般璀璨的光芒,不容人漠視。

    我想,我的理想是什麼?年少的時候是成為一名科學家,後來不了了之,再後來理想之於我而言,根本就沒去想過。

    最近幾年,我將心思都投入到小昕身上,導致我自己的生活貧乏,這是對別人過分關注造成的後果。

    在跟寧寧聊完天後,我下了決心,我要振作,冷天澈,從來不是那般輕易被打倒的。

    寧寧說,男人應該有壯志,是啊,他差點為了女人連冷氏都不要了,這不是大丈夫之所為。

    是時候要收心了。

    送寧寧回家,在她家門口的時候,她說,“冷大哥,告訴我你的聯系方式,以後我再找你胡侃,你這人挺幽默的。”

    “冷大哥”這個稱謂,讓我愣了愣,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叫,記得她以前都是叫我“爸爸”的。

    其實這發生並不久,但是我卻覺得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102番外Onenightstand(上)

    誘惑酒吧,名至實歸,確實處處充滿著撩人心扉的誘惑,氛圍調適得很好,生意興榮,而且裡面從來沒有鬧事的人出現過,有人私下傳這處酒吧幕後老板很神秘,而且有很大的來頭,在黑白兩道上都混得開。

    反正沒有人去證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謠言多了,就是假的也成真了,真的呢,似假非假,似真非真了。

    然而,幕後老板很神秘,也從不出現,沒人知道到底是誰是這間酒吧真正的主宰者。

    我以前哪知道a市還有這麼一處好地方,頭一回,還是桑青帶我去的。

    那一天,桑青找的伴去酒吧的並非是我,而是菲菲,不過菲菲那天有些事情,她表哥莫浩楠找她當一個panty的舞伴,還塞了她不少好處,她自然是投降了。

    寢室裡其他的室友都有事,那天恰好我有空,閒著,桑青過來跟我說,“秀璃昕,晚上一起去誘惑吧。”

    寢室裡我跟桑青的關系最淡,平日裡她還真沒找過我或者特意跟我說過話,寢室論壇會開,我被逼說些自己的淺見。

    我跟宋柯那會在一起,桑青明裡暗裡嘲諷我,我不是不知道的,菲菲還跟我告過狀,不過我是不會為了這麼點破事就跟她鬧翻的,只要她行為不要過於出格,我便懶得計較。

    倒是宋柯出國後,她擦肩而過時,會面帶笑容,我那會甚至荒唐地想是否她暗戀宋柯,以至於對我如此不善。

    後來,無意間發現她對學校裡的風雲人物都有好感,只可惜,她膽子還不夠大,沒有膽量去拿下他們。

    “誘惑?”

    我呢喃著,不太明白這是到底是什麼地方?

    “酒吧,”她撇了撇唇角,我明顯看到了她眼裡的不屑,本來到了嘴邊的“我不去”,忽然改了口,“好。”

    應的還挺痛快的,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撐哪門子的氣,想了想錢包裡的錢,希望那地方的東西不要太貴,我不想過天天吃方便面的日子。

    桑青打扮得時尚靚麗,把她昨天剛買的衣服給穿上了,我就普通的棉質T恤跟洗的刷白的牛仔褲,還有一雙半成新的球鞋,不復初買時的白了,看上去更似杏色。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多半是我太過隨意的穿著,她欲言又止,我勾了勾唇,“我的衣服都差不多。”

    言下之意,是沒准備再換了,她大概怕跟我出去丟她臉面吧,可惜除了我,又找不到人來陪她了,看她的架勢,今日是一定要去的。

    她蹙著眉頭,認真想了想,大概覺得我說這話是有依據,不再有更多的要求了。

    桑青也是頭一次來這家酒吧,看她東張西望的模樣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我倒是沒左顧右盼,反正她會問人,不需要我開口。

    酒吧裡的人,穿著也是較為隨意的,不過形色的都有,穿著靚的比較多罷了。

    我跟著桑青坐到了吧台前,點了一杯最便宜的酒,酒保倒是沒有用歧視的眼神看我,反倒是桑青,唇抿得緊緊的,多半是覺得有些丟面子。

    我倒是一臉的無所謂,坐在酒紅色的高腳椅上,我右手晃動著酒杯,周處喧鬧的氛圍中,全身心卻得到了放松。在這裡,除了桑青,誰也不會認識我,我覺得很愜意。

    喝了幾口酒,我支著下頷,開始打量起酒保調酒的帥氣姿勢,我眼前的這個酒保,年紀很輕,但是那調酒的姿勢,優雅到了極點,難怪不少人盯著他看。

    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我有些不悅,轉過頭去,看到的是桑青,她朝著我擠眉弄眼,我心裡頭很不舒服,但還是湊過頭去,不知道她要發表怎樣的高見。

    “秀璃昕,”她垂涎著八卦的嘴臉,然後手指指著一個方向,示意我看,“那個男人,很有味。”

    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個男人坐的位置並不顯眼,但是儼然已經有不少人盯上他了,那確實是個很有味道的男人。

    他蹙著眉吸煙,紅黑相間的領帶早已松開,松垮垮地搭著,黑色的襯衣上前兩粒扣子都解開了,他的目光,深邃冷凝。

    他一只手懶散地搭在黑色的吧台上,襯得他愈發的骨節分明,另一只手夾著煙頭,吐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煙圈。

    明明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但他卻渾然不在意,像是外界的任何紛擾,都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他身上的氣質太冷了,接近會凍傷人的。

    我想。

    不過最令我心裡頭狠狠一震的是他那雙跟天澈極為肖似的眼眸,每次跟天澈擦肩而過,我總是下意識避開那雙瞳眸,我怕他會看出我對他的意圖。

    我並不是非要跟他站在一起不可,但是我希望他能夠經常在我的視線范圍內出現。

    “秀璃昕,你幫我過去試探下他。”

    我正心神恍惚,還在著迷於他那雙漂亮的眸子,桑青的話,無異開晴天霹靂。

    “我不去。”

    我脫口而出,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陪她來,若是為了賭一口氣,但沒必要她看上的男人,還要我去當先鋒。

    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我從來不是爛好人。

    “去吧去吧,明天的選修課,我幫你去上。”

    她見我態度堅決,放低了姿態。

    我明晚有事情,兼職那邊的班,平明都是跟人調的,但是這一次調不開,又不能拜托菲菲,她也選了這門課,這選擇修課的老師剛換了個,每節課都要點名,嚴格到了極點,還說了,要是缺課,就取消你考試的資格。

    “好。”

    我想了想,被生活所迫,妥協了,反正我就去問問,想必那男的也不會為難我,順道,能讓桑青死心,那樣有尊貴氣勢的男人,是不會看上桑青的,酒吧裡那麼多比桑青姿色好的,都不敢輕易上前去勾搭。

    倒是他身側的男人,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他就是沈童,他身側的男人對女人的投懷送抱,倒是不怎麼反感,懷中正抱著一個軟玉香懷。

    搭訕是怎樣的,我倒是不清楚,這算起來還是我頭一次挑戰這樣高難度的活,可能是喝了點酒的緣故,我不至於望而卻步。

    將杯中的液體一口氣喝完,我跳下了吧台,朝著那個男人靠近。

    我沒想到,我這遲疑的片刻,被一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婦人給捷足先登了。

    那個女人很熱情,很開放,一伸手就去勾那男人精致的下頷,急著湊上紅唇,卻被那個男人皺眉推開了,不怎麼用力的動作,卻讓那女人再也無法再靠近他半分。

    我離得比較近,雖然扭轉比較喧鬧,我還是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沈童跟聞人臻說,“這女人長得不錯,你怎麼也不消化下?”

    “沒興趣。”

    他語調慵懶,言語卻很毒,犀利到極點,“太過庸俗。”

    那女的聞言,怒從中來,“我哪裡太過庸俗了?”

    我也在很努力打量那位年紀看上去比我大些的姐姐,想要從她身上找出庸俗兩個字來。

    說實在的,我覺得她相貌還是不錯的,至少在我看來,不過這位姐姐顯然是不會承認自己是隸屬庸俗之流的。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位姐姐不計形象,跟那個男人,也就說聞人臻抖上嘴了。說抖嘴,還真是含蓄的說法,他們你來我往,言辭還真是激烈到了極點,不過亢奮的是那位姐姐,聞人臻在她長篇大論之後會懶懶地附上幾句,繼續讓那女的氣到跳腳。

    沈童終於看不過去了,“stop。”他大喊了一聲,耳膜快被這位姐姐高亢的分貝給刺破了。

    “我是很想stop,可惜有只青蛙在耳邊叫囂個不停。”

    他這話說完,手機響了起來,他接手機去了,那位姐姐被沈童給拖到一邊去進行“教育”去了。

    很快,那個姐姐笑逐顏開地走了,我想,我沒看錯的話,剛才沈童給了她一張支票打發了事。

    他們有錢人,經常用這樣的手段來了結棘手的事情,反正他們錢多,燒點錢,一點也不會心疼。

    那位姐姐走後,沈童湊過去跟聞人臻說了幾句話,然後往洗手間的方向而去。

    就他一個人,沒有別人摻合,本來我應該是極有勇氣的,但是有剛才那位姐姐的先例在先,我還是有些不確信。

    不過,反正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我咬緊牙關,決定速戰速決。

    我一上前,他倒是先開了口,“有事嗎?”很冷的語調。

    那雙驚人般相似的眸子,讓我怔忪了下,回過神來,便覷到他眸中很濃的不屑味。

    我想,他多半當我是剛才的那個女人了,而且我的姿色,或許在他眼中,比剛才那女人還要來得庸俗。

    “有事。”

    其實,說一點也不緊張,是假的,手心沁出的濕汗,我還是能夠察覺到的。

    我這兩個字,明顯引起他的注意力了,他瞇起眼,銳利地盯著我半晌,我渾身發寒,他著實太過冷沉。

    他吸了煙,故意將濃濃的煙霧噴在我臉上,我沒設防,一下子咳嗽個不停。

    我覺得這個男人真夠惡劣的,不過這也是我自找的,若非自己過來找他,他也無法為難我。

    搭訕?

    我人生中一次搭訕,碰到的便是這麼一個氣質冰冷的惡劣男。

    他眸中不起波瀾,從剛才跟那位姐姐說話就沒有過起伏,我自然也沒有讓他破例,這樣的男人,向來是危險之輩,我腦海中響起了警鍾,但還是沒有挪腳離開。

    我伸手,繞過他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將他還未喝完的酒杯搶了過來,在他瞠目的片刻,我很快將他杯中的酒喝了個精光。

    看他吃驚的模樣,我總算心裡頭平衡了點。

    這男人,總算是被我激起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你的酒,很好喝。”

    我那個時候,不知道這酒是烈酒,後勁十足,我只知道這酒的味道很好,比起我自己掏錢買的那杯味道好上許多,我此時所想的是人都說貴的東西好,連酒也是同一個道理。

    他彈了彈指間的煙灰,很優雅地向酒保招了招手,“再給我來一杯。”

    於是,情形來了個大轉彎,出開我的意料,他很大方地指著酒保遞過來的酒,“請你喝,要多少有多少。”

    這分明是在變相地灌我酒,兩三杯下去,我有些醉意了,有些內心壓抑過的,趁著醉意能發洩出來,這便是人們常說在借酒發瘋。

    我也學著那位姐姐,勾起他的下頷,他皺了皺眉,卻沒推開我,我朝著他吹氣,然後雙手拉下他的脖頸,吻上他那雙在我看來,染了幾分醉意的漂亮眸子,可能是我喝得高的緣故,他看上去和藹可親了些,沒先前那般拒人於千裡之外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很真誠地說,然後還重重地點了兩下頭,表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你是哪個大學的?”

    可能是我穿著的緣故,讓他感覺我還是一顆青澀的果子。

    “a大。”

    他不問我學校,我差點忘記自己來的目的,是為了桑青,差點為了他那麼一雙相似的眸子,將所有的一切都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對了,我同學想要泡你。”

    此時我的言語,有些含糊不清,組織語言的能力,明顯下降了下少。

    “你同學呢?”

    於是,我抓著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去找桑青,他的手指,有些冰涼,剛才罩上我臉的時候,煙味很嗆人。

    桑青臉色難看的很,我遲鈍,還是發現了。

    “桑青,我把他帶來了。”

    我差點踏空,纖腰被他一摟,倒是找了支撐點,不至於跌倒。

    “我來吧。”

    桑青朝聞人臻笑笑,過來扶我,扶我卻暗中狠狠掐了一把我腰間的嫩肉,我吃痛,嘴角抽的厲害,連聞人臻也覺得納悶,“你怎麼了?”

    “好疼。”

    我吸了一下鼻子,不知怎的,很乖巧地朝著他道,據後來他的回憶是,我這是在撒嬌,而且那個模樣,跟可憐的小鹿沒兩樣,他也不喜歡桑青,於是大義凜然之下,幫了我一把。

    我覺得他分明是馬後炮,具體他這個時候的心境,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後來套出來的,真真假假,也都是模稜兩可的,誰知道他有沒藏私了。畢竟這個時候,他對我是沒有所謂什麼深刻的感情的。

    他這個時候,心裡頭唯一在意過的女人,就沈念初罷了。

    “讓我來吧。”

    聞人臻還是從桑青手中將我強扯了過去,他向來不知道禮貌為何物。

    “先生,你怎麼稱呼?”

    因為有我這個中間人,桑青總算是跟聞人哈拉上了,還過她此時定是後悔萬分,應該自己出馬的,而非找上我這個中途叛變的人。

    很明顯,聞人臻對我的關注,比對她來得多了。

    沈童不知何時回來了,他去洗手間也是好一會兒了,回來也是正常的。

    看到聞人臻走到我們這邊了,狐疑的很,還是過來想看看發生什麼事情。

    “聞人臻。”

    他詢問似地喚了一聲。

    “童,這個女人有些煩。”

    從沈童來之前,桑青一直喋喋不休個不停,我還算安靜,由著她說個痛快,她是痛快了,不過聞人臻顯然是眉頭擰得越來越近,很明顯,他不喜歡話多的女人。

    桑青只顧著表現,讓他多知道些有關自己的,沒在意聞人臻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交給你了。”

    聞人臻丟下這句話,然後走了,走了幾步,才發現自己長臂,還撈著我這麼一個大活人。

    “我們繼續喝酒。”

    他沒有丟下我,反倒是帶我回到他原先的位置,而我坐在沈童坐過的位置上。

    我們喝了很多,我覺得這酒很好喝,而且喝得越多,我覺得他那雙眸子越像天澈。

    他也喝了不少,但明顯神智比我清醒,我不知道他為何沒趕我走,不像先前那位姐姐一般。

    我盯著他的眼神,很火熱,這是他後來告訴我的,說我這個時候,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說的我像是一頭大灰狼似的,明明我是純潔的小紅帽。

    “你是誰?”

    我很白癡地問。

    “聞人臻。”

    “你呢?”

    他公式化地反問,眸中的冷漠,倒是淡去了不少。

    “季璃昕。”

    聞人臻,這名字很特別,不像是我這種大眾化。

    “酒吧不是你該來的。”

    他薄唇輕啟,修長的手指覆蓋上他的左眸,狀若在沉思,“你玩不起游戲。”

    “什麼游戲?”

    我很傻很天真地追問,鍥而不捨的精神竟然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男歡女愛。”

    他難得耐性地開口,“你玩得起嗎?”

    我覺得他這口氣,還有姿態,有些紆尊降貴,令我不爽,而且憑著酒勁,我的倔強跟任性雙重發作了。

    我重重地將手中的杯子砸向了地面,匡當一聲,響聲清脆,周邊不少人都頻頻用好奇的目光投向我們,以為我是鬧場的,為什麼沒將他拖連下水的原因是他還坐著,眉頭一下也沒皺下……

    我發誓般地開口,“我玩得起。”這話,似乎過於曖昧,耳邊飄過高低不一的嘲弄聲。

    我以為會等到他難堪的言語奚落,因為他的目光越來越冷,沒想到他蹦出了一句令人大跌眼鏡的話來,“那跟我走。”

    他從高腳椅上跳下來,過來捉我的手,我若是此時掙脫開,就代表我不想讓這場游戲繼續,但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之下,我反握住了他那只略起了暖意的手。

    103番外Onenightstand(下)

    我反握住他手的時候,他眸中流露出吃驚的神色,他估計以為我掉頭就走,或者是會罵他幾句下流無恥之類的髒話,偏偏沒料到我會迎合他……

    就沖這個冷峻男人吃驚的神色,我覺得跟他走,還真值了。

    反正我這輩子都是要有一次的,送給這樣的男人,倒是不吃虧。

    皮相上好且不算,我想,若是他用那雙肖似的眸子看著我並在我體內馳騁,那種感覺應該是極好,如此想著想著,心裡生出幾分心動來,而且這種感覺一點一滴地漸增。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他不負眾望,牽著我,離開誘惑。

    出大門的時候,風迎面吹來,帶著夏日的燥意,外頭沒酒吧裡溫度低,我走了幾步,就出汗。

    喝了酒的緣故,渾身覺得在灼燒,很燙,很熱,恨不得跳進冰涼的水裡,痛快洗個方休。

    這個男人,應該挺有錢的,當酒店的門被關上的時候,我心裡如是想。

    桑青估計要氣死了,我就這樣拋下她走人了,還有……似乎極不道德搶了她先看上的男人。

    不過不要緊,這個男人顯然對桑青沒一點興趣,我這應該不算是奪人所愛。

    我這樣安慰自己,而這個男人在進入房間的時候,就一把將我推到門板上,有力的雙手按住我的雙手,將他們舉高。

    他低著頭,湊過來,吻了下來,他沒吻我的唇,而是先是吻我的眉毛,很奇怪的男人。

    急著我以為他的唇沿著我的輪廓下來,可惜,又猜錯了。

    他側了側方向,含住了我的耳垂,我覺得我的耳垂仿若要燒起來,他眼見著血液一點點的將凝脂般的耳垂染得殷紅,才放過我的那個部位。

    我的耳垂雖然不敢自誇性格,但卻是我身體極為敏感的一部分,這個男人必定是久經情場、玩弄女人身體的高手,一下子就能夠精確地找到我的敏感部位,繼而一點一滴地勾起了我的**之火。

    他極有耐性,一點一滴地撩撥著我脆弱的神經,我有點也不反感,反倒是覺得這種感覺很好,跟他的節奏以及我身體反應很合拍,不會覺得不協調。

    我平時話雖不多,但倒不是一個情冷的女的,如果我願意配合,那麼我想我體內的爆發力定是極強的。

    當我的雙手能夠自由活動時,緩緩攏上他的腰,他的腰精瘦,比一般男人來得還要細,肌肉結實,應該是個經常鍛煉,平日裡極為注意健身的男人。

    他的身子貼得我極緊,身上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剛才急了點,健碩的身軀熨帖著我,使彼此的身體不留一絲縫隙,緊緊密合。

    我能夠體會到他下體的緊繃,大腿處被一**的物體頂得難受,而且那玩意的熱度能夠透過兩人身上的衣物源源不斷地傳遞了過來。

    半瞇的眸子斜睨過去,白皙光潔的手背染上了令人遐想的酡紅,更別提臉上跟身上的肌膚了,肯定是過之而無不及。

    他深邃而銳利的眸子閃爍著男人的**,不濃烈,卻醉人,那雙眸子迷離朦朧的情景,真的能夠讓人從心底裡生出幾分美妙的快感來。

    他竟然閉上眼了,怎麼可以。

    “看著我。”

    我極為大膽地邀請他看著我,我想這可能是我這輩子說過最孟浪的話了。

    可是,為了讓他那雙眸子關注的對象是我,我迫不得已要說,說些讓他高興的話出來。

    他眸中的**淡了去,我不明白,後來我才知道他極不喜歡別人自作主張,一次兩次可以,但是多次了,他不會隱忍。

    聞人臻一直是個極有毅力跟耐性的人,他是當之無愧的領導者,喜歡主導,所以更加不可能將主導權呈遞到別人的手中,俯首稱臣,盡管他的**已經被勾起了,但他還是能夠克制。

    他或許更本就沒動情,只是想要找一個女人溫暖他寂寞的靈魂,而我,恰恰主動投懷送抱,況且,對他而言,我身上有些東西,值得玩味,有些令他看不懂,所以他才接納我站在他面前,跟他肢體相觸。

    他很從容地推開了我,很冷淡地開口,“你走吧。”

    我被他推開,沒慎防,踉蹌了幾步才站穩,心裡泛著嘀咕這個男人真不識好歹。

    他叫我走,我還真不想走。

    那一雙漆黑的瞳眸裡燃起的火苗,真的很好看,那樣定定地注視著我,我真的很想、很想享受那種感覺,包圍我的感覺,宛若整個人在溫泉中接受洗禮。

    那種滋味,真的是令人回味無窮。

    可惜,這個男人,站在那裡,拿起一邊的西裝外套,打算離開了。

    “膽小鬼。”

    在他開門的瞬間,我揚高了聲音,我雖然醉了,但是還是有幾分薄弱的理智的,而且這幾分薄弱的理智,不服輸,一旦倔上來,比我清醒時更加強勢。

    不過此時的我,絞盡腦汁想的是如何讓這個男人留下來,而非就這樣放他走。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我就沒打算讓自己全身而退。

    已經感受過那種眼神的包圍,我就不想離開了。至少,這輩子能夠有一次這樣的回憶,就夠了。

    而且,這是個陌生的男人,今後跟我,不會再有交集,不會對我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困擾。

    我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寧可將自己的一次給一個瞳眸肖似天澈的,也沒想過將一次給天澈。

    那個時候的天澈,在我心裡是完美不容玷污的,能夠配得上的,自然是絕佳的美人,而我,只能劃分為庸俗之流,頂多算上清秀可人,連秀色可餐都及不上,有何自各跟他並肩而立呢?

    我暗戀,但是我並沒有想過非要得到他不可,遠遠地望著他,能夠看到他幸福我就滿足了。

    他陽光般的燦爛笑靨,不屬於我,也沒有關系。

    他忘記了曾經生命裡留下過我的身影,也沒有關系,只要我記得,我記得就行了。

    我不貪戀,我只是想要擁有一個回憶。

    我想,可能我今生再也不會如此刻這般勇敢了,但我真的十分想要這個人留下來,也許,過了今晚,我不會再具備這等勇氣。

    要是菲菲知道我做出這樣的事情,八成會大跌眼鏡吧,在別人眼中,季璃昕一向是清心寡欲,甚至不愛說話的一個人,呵呵,竟然也會勾引男人,其實連我自己也應該意外的,我竟然內心蘊藏著這樣的……這樣的潛能。

    嗯,也許是厚積薄發……

    他瞇起眼,握在門把上的會搜頓了頓,然後轉過身來看我。

    “你說什麼?”

    他重復到。

    “我說你是膽小鬼。”

    我大聲地說道,一點也不怕他眸中湧現的腥風血雨。

    他沿著原步踏了回來,步步緊逼,“膽小鬼?”“你說我是膽小鬼?”

    顯然,他是不承認自己是膽小鬼。

    “是,你就是一個膽小鬼。你害怕別人左右你,你一點也不敢輕易嘗試任何挑戰你權威的,你逃避任何觸及你底線的,你覺得這樣做,你就會永遠強大嗎?”

    我也不知怎的,忽然冒出這麼多話,而且是教訓人的口氣。

    這招還真中用,他真被我說愣住了,站在原地,滿臉深思的模樣。

    此時,外面似乎下起了雨,雖然這酒店隔音效果極好,但是雷聲的余波還是隱約入耳。

    眼前原本神思的男人,深沉的表情起了裂縫,我不懂為什麼,不過,至少能夠肯定的是他被我的話觸發到了,他將手中的西裝外套扔了回去。

    我就知道他選擇留下,我賭贏了。

    這一回,他沒先前那回耐心,變得有些急躁,我被他推倒在床上,然後他身子壓了上來。

    他的手,霸道地扯了我的t恤,然後推高了,順著玲瓏的曲線,上下游走,攥住我胸前的柔軟,堵住了我的唇,讓我的呻-吟落進他口中。

    他在我柔滑的肌膚上撫摸,掌心上移,將我外頭的t恤給強制性的脫掉……

    他的手指爬到了我的身後,解開我的胸衣的扣子……

    他的呼吸,變得渾濁而急促,空氣裡隱約浮動著曖昧的氣息。

    他又慢慢伏了下來,動作忽輕忽重地,濕熱的呼吸隨著他的動作拂在我的上半身,我只覺得又癢又麻,身體似乎也微微熱了起來……

    他的唇灼熱,鼻息也灼熱,在我身體的每一處,留下火,也留下難言的酥麻,手心裡緊攥的床單早已悄然松開。

    我覺得身子逐漸成了一團火,燃燒了起來,越來越滾燙,這種感覺跟小說中形容的是截然不同,而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那雙瞳眸真的令我著迷,尤其是他無意間抬眸的時候,時常看著我。

    當我一絲不掛呈現在他的眼前時,他的眼神火熱,足以融化我,他的衣衫尚未完整,就是袖口某些處,起了些皺痕。

    就算他衣衫再整齊又怎樣,他下身撐起的帳篷足以駭人,他臉色潮紅,雙眸全是**之火。

    他壓著我的雙腿,然後不疾不徐盯著我脫自己的衣服,就一件襯衣,他動作不快,大概是有些急切,越發不得要領,動作看上去帶了點可笑的笨拙。

    他上半身肌肉壁壘分明,小腹沒有絲毫的贅肉,身材好得不像話,性感到令人流口水。

    當他的長褲被脫下來的時候,他重新覆上我的身,落下的吻,變得狂野。

    我的身上,不再有疼痛,留下的只有難以言喻的酥麻。

    心跳,越來越快,岌岌可危就要迸出胸腔了,而尖叫,就要破喉而出了……

    我竭力想要平復自己紊亂的心跳跟急促的呼吸,心跳卻愈發的紊亂,呼吸卻愈發的急促。

    當他打開我的雙腿的時候,我忽然叫住他,“等等。”

    他不明所以,臉上有著明顯的納悶神色。

    “這是我的一次,麻煩你溫柔點。”

    我提醒了他下,這個男人,我看不懂,真的看不懂他,他的思維異於常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辨別。

    他眸色一沉,勾了勾唇,“現在這麼說,不是太遲了嗎?”

    我也覺得我說這話,似乎多此一舉,跟我剛才所做的不符。

    剛才想盡法子激將他留下,現在又似乎再說著矯情的話。

    不明白的何止是他,還有我。

    我說的話,到底是起作用了,他的動作明顯放緩,而且進入我身體的時候,極有耐心,沒有急躁到迫不及待一下子就沖了進來。

    他的額頭上,滑落大滴大滴的汗珠。

    不管他怎麼做,當他貫穿我的時候,我渾身湧現的還是撕裂般的疼痛。

    我告訴自己,一次都是這麼疼的,沒有例外。

    我脫口而出的尖叫全部都被他給含進了嘴裡,便只有狠狠抓他的背,狠狠的……

    他趴在我的胸前,重重喘息,同時也在我體內馳騁,我的雙臂不知何時環住他堅實的背,汗水,都與他溶在一處……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他退出了我的身體,翻了個身,在我身邊躺了下來。

    “你要走了嗎?”

    我總有一種感覺,這個人要走。

    他沒有回答我,裸著身子,就這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了些,我看到了閃電,很亮刺眼,他又給刷的一聲給拉上了。

    還是不說話,往浴室的方向而去,他沖澡的速度極快,估計就三分鍾的時間,他就出來了,腰間圍著一條白色的浴巾,濃密的黑發濕漉漉的。

    我很累,真的很累,連洗澡的力氣都沒了。

    看了下他擦頭發,覺得這男人簡直是從頭到腳都無可挑剔,連擦頭發的動作都是那般的優雅。

    看了幾分鍾,我便熬不住睡意的襲來,睡了過去,沒去關心這個人到底要不要留下來,留下也好,不留也罷。

    反正他會付這房間的房錢的,不知道為何,我就認定他不是吃完不擦嘴的那種人。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我倒是不知道他昨晚是留下來了,還是走人了。

    房卡在床頭櫃上躺著,我整理好自己,愣愣地盯著床上原本潔白的床單上多出來的暗紅血漬,那意味著我已經告別了我的處*女生涯。

    櫃台小姐很親切,對我的態度極好。

    我將房卡給她之後,便走了。

    我沒有立刻回學校,而是沿著人行道一路慢走,這邊的地理其實我是不熟悉的,但是我還是選擇走路,散步似地走路。

    走了將近半小時,我覺得已經夠清醒了,然後坐上了公交車,回了學校。

    在回寢室之前,我在外面的餃子館吃了一碗餃子,總算恢復了些氣力了。

    回到寢室,就菲菲一個人在,她在吃零食,從超市購物袋中拔出一包薯片塞給我,我笑笑,“我吃飽了。”

    她也沒再推來推去,很干脆自己打開,徑自吃了起來,順便跟我說話,跟她說話的空隙,我爬上自己的床,躺了下去。

    “你昨晚沒回來去哪裡了?”

    我還沒回答,她又自顧自說上了,“桑青昨天不是跟你一會兒出去了嗎?回來怒氣沖沖的,我連問都不敢問,還有啊,她這人,也不說下你的去向,我打你手機也沒打通。”

    我這才從隨身的包裡掏出手機來,看了看,面帶歉意地道,“沒電了,我沒注意。”

    何時,我跟菲菲也說上謊了,不過我跟那個男人發生的事情,是我的**,我不想跟任何人交代。

    我問心無愧就行了,桑青她想要怎樣,那已經無足輕重。

    我想了想,找了個較為合理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我昨晚碰上一朋友,然後陪她逛街順帶住她那裡了。”

    我在賭,堵桑青不會告訴她酒吧裡發生的事情的,因為這關系到桑青的面子問題,桑青一直是個愛面子的人,她極為在意任何對他負面的不利消息。

    所以,我很放心這麼說。

    我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沒想到桑青正巧從外頭推門而入。

    不過,她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沒有再對我冷嘲熱諷。

    我慶幸菲菲的單純,她不會發現桑青的異樣跟警告,最多認為桑青不知道哪裡吃了虧,想要沖我們發洩,她經常這樣,所以別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那個男人,那個眸子跟天澈極為相似的男人,我以為這輩子,我跟他的交集,僅止於那樣的一個夜晚。

    從未想過這輩子,我還會跟他有別的牽扯,甚至會成為他的妻子,成為他孩子的母親……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