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臻坐在辦公室內,身上的永衫雖然換過,還是難掩他身上的頹廢之色。(小說~網看小說)
他手上拿著個頂級的鎮紙,在細細地把玩摩挲著,桌上還散亂著好幾份需要簽名的文件。
他的秘密,輕而易舉就被季璃昕給窺破了,這讓他悒鬱極了。
嚴可欣還未俯首臣服,冷氏還未分崩離析,一切的細劃,還未展開,就被她打亂了。
他總覺得昨夜她死死地盯著自己那目光,閃過的有同情、有憐憫,這些令自己恨不得一下子就揮退的情緒。
他的一切,都習慣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不喜歡失控的那種感覺。
最近卻因她頻頻起了變化,這讓他厭煩、浮躁、不耐。
無非是一個女人而已,而且還被自己擁有過的女人而已,時隔將近四年了,按理說自己應該將她丟在一個冷凍的角落裡,任由她無聲無息,而非是讓她處處跟自己過不去。
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
原先以為好奇,對她的接觸,著實太多了,導致如今的局面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只往前狂奔,根本是怎麼拉扯,也無濟於事了。
也許,在當初自己針對冷天澈沒有將她當成報復工具的時候,情形就對自己不利了。
他應該毫不猶豫地拿她來針對冷天澈的,這對冷天澈而言,是絕對的打擊,比任何別的行動都來得有效。
雖說這有些卑鄙,但是一貫攻擊敵人的軟肋,都是自己所親睞的,哪管什麼卑鄙低劣,這世上陰暗多著,過程不重要,結局不落偏差,就是自己所求的,不是嗎?
自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他習以為常,一點也沒覺得突兀。
辦公桌上的手機響個不停,他被迫中斷了思緒,注意力到手機上,接了起來,是沈童。
昨晚還沒跟他算賬呢,沒想到今天他倒是主動送上門來找死。
昨晚他怎麼去那公寓了呢?
肯定是沈童搞得鬼,他離開之前明明說不住那的,結果又自己被自己給毀了,那女人肯定以為自己是個出爾反爾的人。
「聞人,你現在在哪裡?」
「公司。」
「你怎麼去公司了?」
他那聲音,明顯抱怨著的。
「我怎麼就不能去公司了,昨天你怎麼把我送那裡去了,哪裡不好去?」
聞人臻聲音忽然變冷。
「嘿嘿,聞人,我就知道你會不認賬,我可是特意錄音了的,是你自己說的要去那的。」
緊接著,聞人臻便聽到了沈童所謂的錄音,斷斷續續的,應該是他醉意熏然間胡言亂語的,是沈童問自己要去哪裡?自己意識不清,怎的就報了那一處。
他沉默,有些頭痛,可能是只記得不要去那個地方,意識不清間,就不著了自己的道。
逼迫自己撿回殘餘的理智,他清了清嗓子,撇開了這個話題,「你今天找我什麼事?」
「我今天有個重大發現,他神秘兮兮地道,「有關嫂子的。」
聞人臻心境已經很複雜了,明顯不想跟沈童談任何有關季璃昕的話題,可是某人偏偏不識相。
沈童的重大發現是什麼呢?他發現自己應該是禁止沈童提的,可是出口卻是,「是什麼?」
出口之後,為時已晚。
沈童笑得恣意,「我說了你一定要給我點好處啊,不枉費我當了一回偵探。」
他說完,又刻意揚高了下聲音,「我發現嫂子跟冷天澈沒有結婚。」
沈童的話像是觸及了他的心,那一處徒然一振,幾乎難抑。
這個發現,確實是重大的,聞人臻腦子裡嗡嗡作響,手中把玩的那個鎮紙,滑出了拿心,墜入了地上,他發現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竟然全是錯的。
他愕然,嘴巴微張,心底裡卻淌過一種奇異的感覺,那抽絲剝繭之後,有一種熟悉的,分明是雀躍。
他拚命想要去否認,但不可否認,那幾絲雀躍,在他身上有擴散的跡象,他的唇角,開始不受控制地上揚。
她跟冷天澈沒有那麼深的關承,但是灝灝又是誰的呢?
若是她跟冷天澈兩情相悅,又有了孩子,應該會結婚的。
她回國沒多久,推算了下時間,灝灝應該是她在國外懷上的,難道是宋柯的?
抑或者是別的男人的?
按理說,她的孩子不是冷天澈的,他應該高興的,證明自己當初所為,沒有錯。
他深吸一口氣,呼吸鬱結,心裡的喜悅一絲絲消散,無力捕捉,形容不出其中百種陳雜的滋味。
為什麼他還是不高興?
「聞人,你怎麼沒聲音了?不會激動到了無以復加吧?」
沈童誇張地取笑道,開始後悔沒有主動去找他,察看聞人神色變化,絕對更加精彩。
「你怎麼知道的?」
聞人臻眼神愈見陰鷙,可一番掙扎後,他繃緊臉,語氣中夾著些微的慍怒。
「我今天去參加一個飯局,冷振雄也在,席間有人向他推銷女兒,冷振雄笑著答應可以讓兩個年輕人見個面,我聽了後才發現冷天澈還是未婚的。」
沈童自然是沒有隱瞞地招了出來。
聞人臻聞言手指捏緊,肺裡吸入了新鮮的空氣頓時舒暢了幾分,「我知道了。」
然後掛了電話,沒想到沈童又鍥而不捨地打了過來,他按了,他繼續打,有些煩他,正想關機,忽然來了條短信,不小心被自己點開了,「不接你會後悔的。」
他接了起來,沈童恨恨她罵他,「聞人,靠,我還沒說完呢?你就掛我電話,老這樣,老子它***怒了。」
「我掛了啊。」
「別,別……」
沈童忙嚷著,「我看到嫂子現在斐然西餐廳,跟一個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男士,共進浪漫旖旎的燭光晚餐。」
當然,他省略掉的是他們之間,季璃昕還抱著孩子。
斐然西餐廳是沈童的,聞人臻是知道的,但是季璃昕並不知道,她若是知道,是定然不會去那的。
斐然西餐廳是旋轉餐廳,頂樓能夠看到湖景,雖說是人工的,但是在鬧市區看到這樣的湖景,已經是一種享受了,自然是門庭若市遠近聞名的。
這家餐廳雖然是沈童的,但是並不足為外人道也,只有少數幾個至交好友才知道,在沈童跟沈家還未徹底決裂之前,他名下的產業,不少都是隱秘的,他當的是幕後的老闆。
沈童這下說完,迫不及待地掛了電話。這回可是他先掛的,每次都被聞人給先掛,太沒面子了。
他剛才可是在包廂裡打的,剛才進包廂無意間瞥到那個人影很熟悉,然後細下一看,果真是季璃昕。
聞人那人溫吞吞的,不知道啥時開竅,自己自然要推波助瀾一番,他死鴨子嘴硬,老是不承認他對季璃昕是特殊的,傻子才信,自己這個旁觀者都看出來了,不然他昨晚無意識之下,還能報出那個地址來嗎?
沈童招來一服務生,不動聲色他吩咐道,「16桌的,你注意下,他們結賬之前一定要來跟我報告一聲。」
「知道了,沈先生。」
沈童揮了揮手,讓人家滾蛋。
他有一種直覺,聞人會趕來的,自己這麼吩咐服務生,無非是萬一他們是的早,聞人還沒來,自己使計拖上拖,讓他們遲點離開,他還想看看聞人前來的熱鬧場景呢?
沈童承認自己不厚道,吃飽了掙著沒事幹,但是生活本就無趣,他只能自找樂子,讓自己的生話充實些罷了。
聞人臻將手機丟回辦公桌上,人坐了回去,他眉頭緊蹙,在思考著沈童剛才的一番話,沈童透露了很多消息,每個對自己而言,都是有用的。
他刻意去忽略最後一個,看了下牆壁上的鐘,已經是傍晚六點了,平時這個時間自己已經下班了,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今天滯留不走的原因。
只知道今天過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做事情沒有一點效率,重新整了整辦公桌上散亂的文件,他迫使自己去看、下筆簽名。
明明時間已經把他洗練得沉穩洞達了,為何他還會靜不下心來,他有些厭棄地將桌上的文件都揮散於地,站了起來,不得不承認沈童那句話在自己心中起了多大的波瀾,他想要親眼去目睹那所謂的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男人是何方神聖?
同一時刻,冷宅,也是熱鬧非凡。
這些時日,冷天澈是極其忙碌的,母親最近從醫院搬回家來住了,父親見自己忙不過來,有些交際,也忙自己去應酬了,小宋很乖巧,一放學就乖乖去做作業,做完了就去陪母親說會話。
冷天澈覺得母親自從那回暈倒之後,精神不濟,神色也比以往憔悴,似乎一下子老了十來歲。
他突然發現母親其實也老了,眼角的細紋明顯都暴露了出來。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回來,沒想到父親母親都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小宋也在,看的是小宋喜歡的喜洋洋與灰太狼。
看到他回來了,陳嫂擦了擦手,招呼道,「老爺、夫人、少爺、小宋,晚餐已經擺好了。」
「先吃飯吧。」
冷振雄首先站了起來,吃飯的時候,冷振雄道,「天澈,你最近怎都不怎麼回家來了,你媽老跟我抱怨,無論工作如何晚,都給我回家來知道不,成家以後才准許搬出去。」
有些不明所以父親為何出此言,冷天澈輕輕「嗯」了一聲,最近經常出差,不出差也忙,就直接以辦公室為家了,回來也煩的,臥室處處有季璃昕的身影,總提醒著自己她曾經的存在。
他知道她回老家去了,她媽沒多少好日子可以活了,不想在這個時間段打攪她,想給她騰點時間,讓她好好想想,若是這個時候非要逼她,他做不到,她也不會接受的。
上一回,孤注一擲的吻,他就意識到了她的掙扎,她還是不情願的,一直不去正視,就是想要給自己留點空想的餘地,不想死心。
只要她還是單身,自己就有追求她的權利,他所擁有的,無非是一顆真心,一顆愛她的真心。
聞人臻對她存的心思,自己也知道,無非是想要錯機來報復自己,以她的聰慧,想必是不會上當的。只是不管怎樣,自己還是快點斬斷與聞人臻之間的亂麻,不想因自己給她造成困擾,聞人臻這種男人,強勢慣了。
前些日子,他甚至跟沈氏的千金沈念初取締了婚約。
這日期,離他們訂婚不過才一個月而已,速度之快,鬧得滿城風風雨雨,引為轟動。
報抵上、媒體上,報道的皆為沈家單方面解除與聞人家的婚約,但是明眼人都知曉此事定與聞人臻有關。
沈氏如今是外強中於了,若沒bibina的財力支持,沈氏很快就要沒落了,成為滄海一粟。
在這種時刻,沈家人是絕不會做這種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至於各種詳情,就不得而知了。
好事者傳言當初就預料到了,因為當初兩家的訂婚宴,都由沈家策劃的,聞人臻幾乎沒插手過。
聞人臻對這場訂婚宴的期許本就不高,所以草草收尾,也在大伙的預料當中之類的。
反正傳聞很多,版本各色不一。
這一頓飯,中間沒有其它的話題,吃的自然是極快的,吃完之後,他聽到父親對自己說,「天澈,你跟我來下書房。」
母親被留了下來,繼續陪小宋看剛才還沒看完的喜洋洋與灰太狼。
冷家的書房內。
父子兩相對而坐,父親盯著自己的時間越久,眉間的皺褶逐漸加深,冷天澈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得趣來越厲害。
一貫而來,父親跟自己談話都是很輕鬆的,從來沒又這樣謹慎而侷促的氛圍,向來父親都會泡上一壺茶,然後遞給自己一杯,父親飲茶的動作瀟灑優雅,是個茶道高手。
這一回,他連書房內那一套他的寶貝茶具都沒看一眼。
「天澈。」
父親哀歎一聲,他莫名的出聲,讓他渾身一震。
冷振雄收回自己唐突的視線,只是不過一會,他又禁不住看向自己的兒子,上頭有自己年輕時的輪廓跟風情,是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
「天澈,你也該成家了,你李伯伯的女兒比你小了三歲,人長得挺不錯的,又懂事,也出國留學過,應該跟你有共同語言的。找個機會,跟你李伯伯一家吃頓飯吧。」
冷天澈一愣,驚詫過後又不怎麼自然地笑了兩聲,眸中儘是不敢置信,「爸,我又不大,我才二十八,你著急什麼?」
季璃昕這麼久沒回來,父親想必是意識到些了,母親沒提,父親想必是不會主動去過問這等事的。
冷振雄歎了口氣,直把冷天澈的一顆心歎到深淵地底,後面的話全部卡在喉嚨發不出聲來。
「天澈,你母親有心結,你跟那個季璃昕到底怎麼回事?爸雖然老了,但是有些事還是逃脫不了爸的眼晴,我們家本來好好的,我也是歡迎她的到來的,可是她來之後,這個家,似乎越來越不安寧了。爸也不是迷信之人,但是她這個時候應該生完孩子了還沒回這個家,這孩子應該不是你的。」
冷振雄定定地看著冷天澈,「你是爸唯一的兒子,爸自然是為你好,你若是有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的女朋友,爸自然是期許你能喜結連理的,但是那個女的,並不適合你,她太複雜了,連爸都看不透她,她對你也不像你媽對我。」
聞言,冷天澈只覺得胸臆同的哀涼一寸寸濃烈。
「爸,你是不是因為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所以才反對我們的?」
儘管心中有些明瞭,但是他還是想要殊死一搏,寧可在支離破碎的那顆心上再踐踏上幾腳。
愛上季璃昕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那種不跳黃河不死心的人。
「天澈,我並不是那般心胸不開闊的人,孩子不是你的,我可以接受,我連小宋都接受了,難道還會介意這個?你身為男人,都不介意了,我怎會介意。天澈,我希望你能夠幸福,固執下去,遍體鱗傷的會是你,你媽跟我。我冷振雄的兒子應該頂天立他,不應該鬱鬱寡歡的。我現在十分杯念過去的你,年少輕狂,覺得世間沒有任何能夠拴住你飛揚的心」
父親的話,一針見血,字字如刀,冷天澈心痛到了無以復加。
他想表現得自然一些,但是難度太高,他根本就做不到,他甚至為了克制自己的手顫抖,握成了拳頭,指關節上的那抹蒼白,是如此的無力。
冷天澈一言不發,他看著父親,目光流轉,喉頭滑動著。
他無奈地笑了笑,苦澀盈滿了整顆心,「爸,我做不到,我努力過了,還是無法放手。」
其實,人就是這樣,有時候理智明明告訴你應該怎樣,偏偏,情感卻是背離。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當初還是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冷振雄聽到兒子沙啞的聲音,堅定而決絕,「爸,要知道迷上一個人只需一分鐘,喜歡上一個人需要一個小時,愛上一個人需要一天,但是忘記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生活中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等待,然而最美好的事是擁有值得等待的人。」
「爸,愛情是沒才任何定律可言的,愛上了就愛上了,我愛得義無反顧,我曾害怕過,當這種眷戀忽然消逝,那個時候,我將一無所有。我不是個懦弱的人,不管怎樣,我還是想要爭取,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退卻。」
「我還想努力,我不想說再見。我仍想繼續,我不想輕言放棄。」
滿腔壓抑的東西一股腦兒地蹦出。
冷振雄吃驚地看著自家的兒子,從不知道兒子心中是這般的苦,他自以為能夠拯救他脫離苦海,而他卻心甘情願沉淪,寧可自己傷的體無完膚,也不想以後讓自己後悔。
他不知道自己兒子原來已經長大了,對愛情,他有自己的見解。
他從沒想到他的愛,已經到了如此無可挽回的境地。
是啊,一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所懷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這已經是多大的妥協了。
饒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夠做到。
冷振雄這一刻,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說任何的話,都是矯情的,天澈都不需要。
同時,他清醒的意識到了,對自己的兒子,自己瞭解的還不夠深。
冷天澈一直以為自己的自動癒合能力很強,但是這一刻,他開始質疑起來了。
這番話說出口之後,他只感覺渾身都充滿著鑽心的痛。
他想看她,想抱抱她,想吻她。
他最恨見不到她,他知道自己見不到她,會痛苦。
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她給逼緊了,她這人,若是逼緊了,反彈的厲害。
於是,他選擇了妥協。
於是,他選擇了最無奈的方式——默默的守候。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們沒有結束,也不會就這麼的完了,她只能是他的,所以他耐心,留在原地,希望她早日走出來,一眼見到的便是自己,所以寧可自己忍受苦苦的煎熬。
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只會堅持到底,絕不會半途而退,躊躇只會讓自已傷害更深。
冷振雄在兒子的眼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決絕,這輩子大概他最深的執著,便是那個女人了。
他開始為兒子心疼起來了,他希望兒子能幸福,但是兒子所選擇的這條路,必將會讓他滿身處於荊棘之中扎得血肉模糊。
他想說些什麼,這氛圍太過沉重了,可是話似乎是哽在喉管怎麼地也擠壓不出來,天澈下巴新生的鬍渣,眼角的血絲,更是令自己泛起一陣揪心的疼。
冷天澈一直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星辰,看著那麼近,卻隔著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爸,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他從褲袋裡掏出煙,點燃,狠狠抽上了幾口,卻發現自己夾著煙的手指,在情不自禁地顫抖,他失笑,唇邊苦澀蔓延。
28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