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浩楠沒接到杜哲遠跟季璃昕的母親,是情有可原的。火車一到,肯定很多人一哄而下,而莫浩楠又不知道他們買的是哪趟車,什麼時候到。
而聞人臻有杜哲遠的手機號碼,聯繫的工具是季璃昕的手機,杜哲遠跟李玉梅都不知道季璃昕跟聞人臻早就不是夫妻了。
在杜哲遠跟李玉梅眼中,小昕跟聞人臻是夫妻,聞人家雖然高不可攀,但是小昕嫁入他們家便是他們家的認了,對於這個姑爺,李玉梅是滿意的,學識跟品貌都是一流,就是人過於冷漠了些。
不過小昕人也就是不溫不熱的,跟這樣的人過日子也不會有很大的分歧,兩個人都不像是過於計較的人。
所以,聞人臻此次接人,水到渠成,幾乎沒發生任何的意外增加難度。
聞人臻是準時接到的人,杜哲遠跟李玉梅在人群中並不出色,而且這樣年紀的人也比比皆是,加上他們兩個一股腦兒的往聞人臻所說的會面處擠,自然是沒空去人群中瞧是否有人舉了個寫著他們名字的牌子了。
莫浩楠跟聞人臻擦肩而過的時候,聞人臻的眼眸微不可見的一瞇,瞬間,又恢復了常態。
很細小的動作,沒人察覺。但是聞人臻在那個瞬間,卻是認出了迎面而過的那個斯文的男人是莫浩楠。
氣質比前些年打交道的時候,起了變化,但是自己是絕不會認錯的。
莫浩楠出現在這裡是幹什麼?
聞人臻記得當年季璃昕是跟莫浩楠打過交道的,難道說這一回她是有事情找莫浩楠幫忙?
這一層樓就兩間高幹病房,左邊的那一間季璃昕待著,右邊的那一間是台灣富商包養的一個情婦,身份是民航的乘務員。
莫浩楠找季璃昕比去找台灣富商包養的情婦的幾率大上許多,聞人臻眸光在推門的剎那,又是一閃,然後不動聲色地進去。
他高大的身材擋住了身後的李玉梅跟杜哲遠,所以季璃昕並沒有看到。
季璃昕剛送走了莫浩楠,連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上,還在擔心著父母的下落,沒想到門被推開,她以為是女護工,沒想到是聞人臻。
挑了挑眉,她想起來之前話不投機,某人一怒而走,離開的時候,還頗有氣勢的,怎麼又回來了?
她還以為,他再也不會入這門了。不過他還算有良心,給自己找了個女護工來。
沒想到……
她發現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嘲諷道,「聞人臻,你的能耐,也不怎樣麼。」連今天都沒有熬過去。
「季璃昕,你這是不高興我來看你嗎?還是不滿意我給你找的那個女護工?」
他淡淡地道,沒有動怒,難得的,連睫毛都沒動下。
「若是你不滿意的話,我可以給你繼續找,直到給你找到個滿意的為止。」
他說得一本正經,神態頗為認真。
季璃昕看得眼珠子差點掉落,目光死死地瞪著他,想要看穿這個偽裝的男人。
他如此心平氣和,連冷嘲熱諷,都收下,沒有反駁,反而顯得自己小氣跟不對了。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聞人臻是怎樣的人,季璃昕雖然不清楚,但有一點她倒是可以確定,聞人臻絕不是個好人,也絕對不會跟善良掛鉤。
「聞人臻,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還是看不出,也想不出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可以供他利用的。
「小新,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你難道都這樣跟三少相處的嗎?」
李玉梅氣得渾身顫抖,她看不過去了,女兒強勢到連女婿都踩在腳底,雖然女兒不吃虧,但是驕橫成這樣,以後夫妻如何維繫婚姻的長久呢?
如此,分明是在加速瓦解一樁美好的婚姻。
「媽,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李玉梅的聲音,季璃昕雖然沒看到,還是一下子聽出來了。
同時,她也明白了聞人臻先前的退讓,以及古怪措辭,都是做戲給母親看的,好引發母親對自己的反感。
他寥寥數語,不費吹灰之力便拉近了母親跟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讓母女之間,生出了嫌隙,一舉兩得。聞人臻果然是熟諳人心、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這出神入化的功力,一般人只能望其項背。
聞人臻往前大步走了幾步,身後的李玉梅跟杜哲遠一前一後步入。
李玉梅本想教育女兒幾句的,看她神色不濟,身體疲軟地躺在病床上,心裡陡然一沉,心疼起來,替代了一切其他的情緒,也忘記了說教。
「小新這是怎麼了?」
李玉梅說話的同時,眼光卻是瞄向聞人臻的。
「媽,我沒事。」
「她是沒事,不過剛生了個孩子而已。」
季璃昕的話音剛落,李玉梅還沒反應過來,聞人臻涼涼地開口道,薄唇微微上挑,那笑,分明是無情的笑,季璃昕沒有在他臉上捕獲到半分的柔情跟關切。
他說這話,就跟說「今天天氣不怎樣」「這菜燒得不怎麼好吃」一樣,極其的自然。
聞人臻的這句話落下,對屋內三個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季璃昕瞪眼,李玉梅高興,激動地幾乎是語無倫次,「小新,你真有了?寶寶呢?這麼說我當外婆了?你怎麼不早說,也沒跟我說過你懷孕的事情?」
「若不是我們這次上來,你是不是還打算瞞著我,想要瞞著我一輩子來著?」
李玉梅高興過後,還不忘秋後算賬,倒是還沒有高興過了頭。
「沒有。」
「她心裡就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
聞人臻又是等季璃昕反駁時,落井下石,語氣波瀾不驚。
不過,在季璃昕聽來,他這分明是在幸災樂禍,只是表裡不一罷了。
她暗惱,詛咒道,憋死你,遲早要得內傷。
「媽,他欺負我。」
季璃昕受不了聞人臻了,惡人先告狀,誰不會啊,她只是不怎麼屑顧而已,這是他逼自己的。
看到聞人臻瞠目結舌,被自己的話給嚇住時,季璃昕覺得很解氣,很痛快。
相對於聞人臻的呆樣,杜哲遠聞言,眸中若有所思,染上了三分的沉重。
小昕眼下剛生了孩子,那玉梅的病情,就不能指望她了。她這樣的身子,根本就幫不上玉梅。
哎,他就是不明白小昕這樣的情況,怎麼還讓自己帶玉梅過來。
季璃昕看到了杜哲遠的變化,使了個眼色,一切情非得已,待會尋個空子再說,讓杜哲遠稍安勿躁。
聞人臻愣了半晌,甚至忘記了反駁,他一次發現季璃昕也會說這樣不理智的話,還是用撒嬌的口吻說出來。
他不是沒有聽過女人撒嬌,沈念初一貫用這招,他從開始的服軟到現在的麻木。但是季璃昕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湧動著一種別樣的情緒。他一時半刻也沒有抓住,因為首先是吃驚佔了五分之四。
倒是李玉梅看不過去了,「小新,你是不是生了孩子後受了刺激了?我看是你欺負三少,睜著眼睛說起瞎話來了。」
聞人臻太會裝了,導致他在母親面前博了個好印象。要知道四年多前,他對自己的父母還是極為不待見的,剛才從火車站一路而來,他也沒笑臉迎人,一臉冷冰冰的,這點季璃昕還不知道的。
不過,他就有這本事,能夠在短時間內很快扭轉人家對他的印象,還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冷哼一聲,季璃昕懶得理他。對於他的兩面三刀,這裡另外兩個人都買賬,唯獨自己知道他的腹黑。
她閉上了眼,其實她知道,此刻她針對聞人臻,是想要向母親證明自己過得不錯,讓她安心。
她在思索著母親的病。母親比三年前看到的,老了許多,杜叔叔眸中的沉重跟焦慮,她也都看在眼裡了,杜叔叔是真心希望母親好的,母親這病,看來,還得麻煩莫浩楠了,等莫浩楠明天來了再商議。
至於聞人臻,她不想麻煩他。
他愛來,是他的事情,母親偶爾看到他的身影,也算是寬慰。她是不能趕走他,引起母親的懷疑。
睜開眼的時候,她心底裡已經將所有的煩亂重新梳理了下,並且都做好了井然有序的安排。
杜哲遠看得出來玉梅想跟小昕談話,但是房內人太多,很多話不便拿出來說。
於是,杜哲遠硬著頭皮上前跟聞人臻說道,「姑爺,我們出去說會話,這裡就留著她們娘倆說些貼心話。」
聞人臻自然是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倒是識趣,沒有強留,跟杜哲遠一前一後出了門。
房內。
李玉梅拉著季璃昕的手,緩緩叮囑道,「小新,你跟三少相處融洽,媽也放心了。這三年來,你總是出差,跟掃少分局,這可不是好現象,媽都替你急死了。如今你們有了孩子,媽總算是放心了。三少這人性情是冷了些,但倒不會是個壞人。雖說跟這樣的人相處,會吃力些,但這條路是你自個兒選的,不管累否你都要堅持下去,別輕率行事。該服軟的就服軟,別任性,男人一時吃這一套並不代表一輩子都會吃這一套。三少家境優越,自身條件又太好,媽當初也不太贊成你們結婚的,如今看來,可能是媽當初猜錯了,你們會一直好好的。」
母親的良苦用心,可見一斑。
季璃昕沒有反駁半句,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之前聞人臻再,他做戲,她也有演戲。現在人不在,自己自然是溫順的,母親如今的身子,她根本就不敢說刺激人的話。
母親身子還算硬朗的時候,她原本是該說的,但是怕母親擔心自責,一直埋在心裡。如今即便要說,也是為時已晚了。
好不容易等李玉梅又嘮叨了很多歇下來了,季璃昕方才道,「媽,聽杜叔叔說你的胃不好,胃病纏繞也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來了,順便讓專家給看看。我一眼看到你,就發現比上一回見你老上了許多,胃病不根治,食不下嚥,疼起來又磨人,我幫你安排下,你去看下醫生好不好?」
李玉梅歎了口氣,「媽這病是治不好了,多年的老毛病了,年輕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子,難治。反正媽也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撐著吧。」
她說這話是不同意了。
季璃昕內心焦急,但是表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怕情緒反差太大,引起母親的懷疑。
「媽,這回來的是專家,首度來的專家,人家是從國外回來的,機會難得,我已經讓人給你排隊去了,你若是不去,這不是白白浪費了機會嗎?不管能不能治,還是要去看下,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她苦口婆心的勸道。
「好了好了,等我看完我的小外孫,就聽你的話,讓你杜叔叔陪我去,行不行?」
李玉梅被她說的頭都大了,也知道女兒貼心是為了自己好,便不再拒絕了,母女倆,沒必要為這事起爭執的。
自己的兒子,算起來,季璃昕也沒有看過,想想不禁也有些想念。
在母女兩人在屋內商討的同時,走廊上兩個男人也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杜哲遠對於聞人臻,多少存了幾分敬畏,雖然自己是長輩,而聞人臻是晚輩,但是這位姑爺身上的冷漠特質,估計跟北極的冰山還有得一拼。
他不似李玉梅那般天真,他看得比李玉梅通透多了,覺得小昕跟這位姑爺之間有著深沉的暗潮湧動,他們之間並不似表面那般的和諧。
至於這位姑爺為何今天會去火車站接他們,杜哲遠也想不通了,可能是小昕拜託他的,畢竟人家剛為他生了個兒子,怎樣也要給幾分面子。
「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既然杜哲遠看出端倪來了,聞人臻也不打算裝了,他心裡很清楚無論接下來兩個人談了什麼內容,杜哲遠都不會將這事跟李玉梅說的。
杜哲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說。
杜哲遠暗自心驚,沒想到聞人臻連自己的心思都看出來了。
他兀自抿了抿唇,發現喉嚨有些干,不知道週遭的氛圍是否過於壓抑,他覺得講話有些吃力,「這話我知道不該問的,畢竟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但是小昕她爸死得早,她媽一個人將她拉扯長大的,我也是看著她從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她從小就乖,也不怎買說話,有時候我覺得她比大人還老成,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她好。我跟玉梅都希望她過得好,這話在玉梅面前我是不當講的,玉梅如今身體這樣了,希望姑爺在玉梅面前遷就小昕一些,好讓她安心。」
杜哲遠的話,帶了濃
濃的懇求意味,字裡行間,還流露出了若是聞人臻照做,他定會感激不已的意思。
聞人臻不是沒聽過人家的懇求,這些年,明裡暗裡的,甚至不顧自尊跪下來求他放一條生路的,不計其數,他對這些人的懇求,向來是極為反感的。
畢竟,他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謀算得來的,步步驚心。誰都有失算的時候,他也不例外,他風光的背後,也有不為人知的辛酸。
在聞人臻的世界裡,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低聲下氣,他向來是蔑視的。
所以杜哲遠的這一番話,並沒有讓他動容,但也不至於引起他的反感。
他只是不明白為何杜哲遠對季璃昕那麼好,聽得出來杜哲遠是真心為季璃昕說話的,也許有某些程度上是為了他的妻子李玉梅。
季璃昕跟杜哲遠算起來沒有血緣關係,這年頭有血緣關係都不見得有良心,更別提沒血緣關係的了。
不過,他倒是對季璃昕小時候挺感興趣的,小時候就不討喜,長大後更甚。
他疑惑地看向杜哲遠,「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杜哲遠沒想到聞人臻沒頭沒腦反問了這麼一句,一下子答不上來,愣在了那裡。思維的跳躍性畢竟跟不上年輕人,「嗯」了一會兒,聞人臻倒是頗有耐性,沒有頻繁催促他解釋。
「她是玉梅的女兒。」
杜哲遠倒是真性情,吐露了實話。他自己沒有孩子,是真的吧季璃昕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可惜季璃昕的性子太過冷淡了,兩個人並沒有真正貼心過。
聞人臻心頭一動,嘴角抽了抽,這男人是真心喜歡李玉梅的,所以才肯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當護士將那一肉糰子抱到自己的眼前的時候,他對那肉糰子並不反感。
不反感跟喜歡,中間還隔了好幾個檔次,所以,他對季璃昕有的只是一時而起的興趣,而非是別的亂七八糟的感情。
杜哲遠看著聞人臻臉上的神色幾番起伏,一下子青了一下子又恢復原樣,不明所以,難道自己真是強人所難?
姑爺跟小昕鬧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了?
此時,聞人臻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他皺著眉,沉著一張俊臉接了起來,是沈童打來的。
「童,什麼事?」
「我在綺羅,你快點過來,快扛不住了。」
他在那邊大聲嚷著,從電話裡的聲音聽來,他那邊情況應該挺亂的,有女人的胡言亂語聲,還有砸瓶子的聲音,玻璃瓶砸向牆壁或者地上的聲音很清脆,很響亮。
那女人的聲音,分明是小初的。
他眉心擰了起來,「你送她回家。」他眸中詭譎多變,冷聲命令道。
「聞人,這可不關我的事情了,是綺羅通知我來的,我也是來盡義務,綺羅不敢找你就找上我了,我真苦命。你快點過來,你再不來明天都要上報登頭條了。小初吵鬧不休,從六點就開始了,還有她嘴裡不停地念著你的名字,你再不來真要出人命了。」
沈童誇張地哭訴道。
沈童一向喜歡誇大其詞,所以聞人臻對他的話,向來是除以二,再乘以三分之一,這計算公式,差不多符合事實了。
「聞人,她還說要去誘惑酒保,你快來救駕吧,當初就叫你別回頭了,你非要跟她在一起,現在沒好果子吃了吧?我早說小初不適合你,如今你對她冷淡,她敏感得察覺到了,便開始撒潑。這下你們兩個都訂婚了,你出爾反爾也難。你爺爺那邊,還有我爺爺那邊,你可都不好交代,要兩頭不是人了。現在我也不說你了,你快點過來,這邊沒你是消停不了的。半小時後你不來我可就走人了,我還佳人有約呢,可沒空幫你擦屁股。」
沈童開始了碎碎念,聞人臻開始覺得頭痛起來。
「半小時內我過來。」
本來是不打算今天去綺羅的,以為小初等不到人就會自動走人,沒想到她倒是真強上了,還用這一招對付自己。
她的小姐脾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受不了,管制的也越來越多,這可能是這三年來自己逐漸疏離她的本質原因。
他做事向來有分寸,有原則跟底線的,不喜歡有人管,束手束腳。
骨子裡,不得不承認,多少繼承了聞人家男人的一個劣性——大男子主義。
這也是當初跟季璃昕結婚後,不讓她工作的原因。
可是沈念初不是季璃昕,跟季璃昕雖然婚姻生活不鹹不淡,但是他過的還算自在,跟沒結婚之前差不多,只不過是住處多一個女人而已,妻子那角色,形同虛設。
但相同的角色,若是由不同的人來擔任,一切,都有了逆轉,不盡其然。
他起身,杜哲遠也跟著起來,他多少聽到了他電話裡的一些內容,對方說的較為含糊,但是聞人臻那句「半小時內我過來」,自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他瞭然地道,「你若是有事要忙就先過去,我跟小昕她媽會自己找地方住的。」
之前是聞人臻帶他們去吃的晚餐,那樣高檔的飯店,金碧輝煌的,他們兩夫妻吃的極為不自在,有錢人的生活跟他們的生活圈子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既然他跟小昕的婚姻有些問題,哪好意思再麻煩他。
「季璃昕她媽到底怎麼了?」
在聞人臻凌厲的目光注視下,杜哲遠吐露了事實,「胃癌。」臉色一派凝重,眸中浮現著藏匿的痛楚。
「噢……」
拉長的尾音,聽不出聞人臻真實的情緒。
「季璃昕知道了吧?」
「她知道,這回我們來就是想給她媽做個詳細的身體檢查,順便研究下治療方案。」
杜哲遠擦了一把眼角的眼淚,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結婚沒多久,老伴得了這樣的病,他怎能不傷心。
聞人臻抬眼看了一下夜色,他的瞳仁跟夜色一樣沉,「你們等下走的時候,直接打車到費氏酒店,那家酒店是我一個朋友開的,我幫你們訂下房,你們過去直接找前台服務員就行了。」
丟下這句話,聞人臻就離開了。
當季璃昕從杜哲遠口中得知聞人臻已經為母親跟杜叔叔安排好了住處,不禁有些納悶,但還是沒有當著母親的面向杜叔叔發問,只說讓他們兩人早點去休息,畢竟旅途勞累,母親的身體可能吃不消。
綺羅。
聞人臻到的時候,沈念初醉意朦朧,在借酒發瘋。
他身上的襯衣沒換,乾涸的血漬,觸目驚心。
一路進來,倒是瞧到不少人目光好奇地游移到他身上來,但是被他冷冷的目光掃到,又飛快地撇開了視線。
702.
綺羅的702是聞人臻專屬的包廂,沈念初是他廣而告之的未婚妻,自然是被綺羅迎進那去了。
聞人臻到的時候,門被推開,又有一隻酒瓶匡噹一聲,被砸碎了。
沈童坐在沙發上,慵懶地在抽煙,煙霧繚繞,他倒是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自家堂妹的傑作,自得其樂。
看他怡然自得的張狂模樣,聞人臻不禁氣從中來。
「夠了。」
他薄唇緊抿,眸中星火點點,怒焰肆虐一片。
沈念初正舉起一個酒瓶,欲要砸碎,被聞人臻這麼一吼,當場動作一滯,身子也跟著驀然一僵。
但是,在瞬間回神之後,她手中的酒瓶,還是用力地往牆壁上砸去。
又是匡噹一聲,這下原本坐著的沈童站了起來,掐滅了煙蒂,而包廂的門被綺羅從外頭推了進來。
「別借酒發瘋了,跟我回去。」
他上前,就過來捉沈念初的手,他不動神色地打量了她一下,她確實喝了不少的酒,渾身酒氣撲鼻。
但是,她還沒醉,她醉態可掬的模樣是客人的,而非是此刻這般的潑辣。
她的酒量,他還是清楚的,沒這麼差。
他的手勁,十分的大,扣得她嬌嫩的肌膚都起了淤青。聞人臻雖然不至於憐香惜玉,但對她,向來也是尊重的。
沈念初知道,他生氣了。
沈童也知道,聞人生氣了。
綺羅倚在門口,看這情形,是進退不得,值得僵硬著一副嬌軀站著。
「我不回去,我還要喝!」
沈念初知道,他向來在人前給她面子的,這一回卻這般強勢霸道,變得跟以前的他,極為不同。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面貌,他在自己面前所展現的那個,並不是真正的他。
「那你繼續喝,別亂撒潑,我先走了。」
他鬆開她的手,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不帶一絲感情。
沈念初知道自己在胡攪蠻纏,但是臻哥哥最近跟自己離得越來越遠,她害怕,她恐慌,她也不過是個平凡普通的女人。
她想要他的嬌寵,想要他的憐惜,想要他的呵護,她用這般極致的手段來吸引他的注意,已經是她最後的無奈之舉了,為何他就是不明白呢?
沈念初本能地扯住他的衣角,他染了血漬的襯衣被她用力一扯,從黑色的腰帶裡滑了出來,橘黃色的光線下,她纖細的手指觸及的正是一塊血漬,在拇指跟中指之間,指腹摩挲之下,觸感粗糙,感覺十分的怪異。
她撐開眼皮,打量起他,他極愛乾淨,此刻身上雪白的襯衣,不但染了血漬,還起了很多皺褶,想必不是今天穿上的。
還有他頭髮凌亂,扭身看她扯著他襯衣的手,她正好看到他冷峻的側面,右眼眼底泛著血絲,而下頜處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冷著一張臉看自己,明明咫尺之間的距離,她卻恍惚覺得眼前的他,太不真實了,跟自己相距萬里。
別說沈念初此刻驚詫怔愣,連沈童掐滅煙蒂之後也察覺了聞人臻今日的「與眾不同」。
「聞人,你沒事吧?」
「三少,你這是……」
「臻哥哥,你沒受傷吧?」
三個人,三種聲音。
聞人臻忽然心生厭煩起來,這個包廂,以前他很愛來,如今卻被這些人弄得烏煙瘴氣,煙味撲鼻,酒味濃郁,還有牆上被砸的有些凹陷,地上玻璃碎片滿地,滿室的狼藉,除了天花板上能夠找到一塊殘存的清靜,幾乎再也找不出二塊地兒了。
他覺得他來這裡,分明是個錯誤。
沒有自己,這裡還是會這樣,來了也無濟於事。
「鬆手。」
他目光銳利,如一把利刃,紮在沈念初的手背上,她只覺得被他那目光刺得生疼,本能地鬆開了緊攥的手指。
「童,你送她回去,再鬧那就別管她了。都這麼大的認了,自己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別成天弄這些煩人的事情來,我沒那閒工夫理這些有的沒的。」
這話,他是朝著沈童說的,但是是說給沈念初聽的。
餘光掃到沈念初要哭,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還是我送你回去。」
「綺羅,這裡的損失,記在我的賬上。」
「聞人,我沒開車來。」
「你自己打車回去。」
「捎我回去吧?」
「你今晚做了什麼樣的好事,還妄想我當你車伕?」
冷眼一記掃過來,沈童哎呀一聲,忙道,「我的美女還在床上等我,我先走了,不打攪你們了。」這下他閃得,比貓兒都快。
「走吧。」
看了一眼沈念初,她還愣在原地,他催促道,沒有回頭。
「臻哥哥?」
坐上車後,她怯怯地道,「你真生氣了?」
6三年後